對東江鎮沒個好印象,毛珏到底沒有見到孫元化,這死老頭僅僅打發了做文書的自己長子孫和鬥把南下的公文為自己批了,就打發瘟神一樣把毛珏打發走了,弄得他想為上次這老頭扣了自己三四萬兩燒埋銀子的事兒找他算賬都沒找成。
“他孃的,就當花錢餵狗保平安了!”
站在黑珍珠號的尾樓之上,毛珏是氣的咬牙切次的,老臉抽搐的敲著欄杆嚷嚷著。
難得看到自己家少爺這麼有趣的發飆,後面素衣倒是笑成了一朵鮮花那樣,然而沒等她笑完,毛珏氣急敗壞的聲音又是傳了來。
“主憂臣辱!素衣,一會回房間撅好少爺賞你一百巴掌消消氣!”
笑容僵在了小臉上,下一秒,素衣臉紅的就要滴出血來,不知道為什麼,出發開始,自己家少爺似乎變了不少,眼神熾熱的讓她感到可怕,可是想到真要那個羞羞的模樣,崛起小屁股,讓毛珏揚起巴掌,素衣又感覺半個身子都酥酥的發麻起來,一顆少女心止不住的撞著小鹿,跺了跺小蠻靴逃命一般的跑下了艦橋。
這頭毛珏惡少調戲丫鬟時候,卻不知道那頭一雙眼睛也在盯著他。
“這真是東江的戰艦?姓毛的還真肯把銀子花在戰艦上?”
和那些大明士人不同,孫元化算是這個時代少有的,如清末林則徐一般開眼看世界的人物,不僅僅不抱著天朝上國思想自大,他還主動接受了天主教洗禮,接機如飢似渴的接觸著西學,他和徐光啟等人是大明第一批接受西方計程車大夫。
可惜,歷史上這個人物卻是因為孔有德,李九成的吳橋兵變,被溫體仁所汙,坐罪斬首京師,大明第一支先進火器部隊被孔有德帶到了後金,而重組這支部隊的希望也被崇禎自己愚蠢的給掐滅了。
其實也難怪孫元化如此厭惡毛珏,這兩年毛文龍也沒幹啥好事,要餉要的很積極,可是進攻後金的戰事卻是愈發的不上心,在他這種務實的官員看來,東江完全是浪費銀子。
老傢伙鬍鬚都驚奇的直飄,這麼大的風帆戰列艦,甚至超過了他見過的西方跑船,看著自己大人驚奇,旁邊的師爺倒是笑眯眯的拱著拳頭。
“府爺,不止花錢在這戰艦上,這位毛公子還大方的很,這幾天搬運了幾千石糧食,賑濟城外那些遼人窮鬼!據說還給了他們千把兩銀子,讓他們返遼呢!”
面容變得奸詐起來,兩片細鬍子都老鼠那樣一翹一翹的,這紹興師爺陰仄仄的低下了頭,抱拳諂媚道。
“要不要屬下找幾個人過去,讓那些遼東窮鬼識相點,吐出點錢糧,孝敬孝敬府爺?”
“返遼?”
這話卻是讓孫元化的眼睛一亮,旋即又是皺著眉頭晃了晃腦袋。
“他東江有那麼大地方嗎?”
捏著下巴片刻,老傢伙忽然擺了擺手。
“上次庫銀不是進了三萬兩嗎?去萊州給本府聯絡渡船,那些遼人居然要北歸,就送他們返遼!”
“啊?還要花銀子?”
師爺有點傻眼,平日裡給東江一分錢,自己老爺都心疼,今個怎麼轉性了?他這遲疑,看的孫元化卻是無比的煩躁,不耐煩的一揮手。
“這些遼人在這兒無田無地,無食無衣,還如此數量眾多!遲早是大禍!如今姓毛的願意接納是上善不過了,還不快去辦!”
打發走了師爺之後,孫元化也沒閒著,回了巡撫衙門,著手開始整理起戶籍來,然而半個時辰後,他又是一雙昏花的老眼瞪得溜圓,拿著個煮熟的苞米棒子左看右看,還拿到鼻子前面聞了聞。
“這是什麼玩意?”
…………
這年頭可沒有飛機,東北海南一天就到了純屬做夢,毛珏就三個月假期,還得做生意還得祭祖還得娶媳婦,可謂時間緊任務重,從山東半島最東角出發,連岸邊都沒靠,指揮著艦隊就是一路向西行駛去。
雖然在嘉靖末年,持續了快兩百年的海禁就已經開解,然而禁海對於大明的傷害依舊是顯而易見的,與岸邊平行個十來公里左右行駛,十七天,數千公里,毛珏愣是連個巡海盤問的大明戰艦都沒看到,倒是在南京外海,海盜遇上了一次,二十幾條二三十來米的海盜船還把毛珏當了軟柿子,狼群那樣從東南包圍過來,旋即毛珏就讓他們見識了一把什麼叫地獄火,被火炮砸沉了七八條,這夥海盜哭爹喊孃的舉了白旗。
別說,毛珏從長崎城劫掠來的大批商民,這時候閃爍出了金光,三十多戶長崎漢家商人中,幾乎沒幾個不是常年在江南長崎兩邊跑的,這沿海的彎彎道他們都是通透,居然有十幾人認識這些海盜的,有了熟人搭橋,說話就方便多了,毛珏也是入鄉隨俗,拿出了幾百兩銀子的船頭香,見識過厲害的海盜知趣兒的化干戈為玉帛,在他們的接待下,毛珏還在舟山群島以北的長山島找到了一處港灣,可以把自己的戰艦停泊在這兒。
他可不想把黑珍珠號行駛進江南,在北方還好說,地廣人稀,也沒太多人注意,江南可是那幫文官的老巢,天知道自己從海路帶東西來江南,那些既得利益者該是如何反彈。
對歷史上連兩年都沒守住的南明群臣毛珏可是一點兒好感都沒有。
當然,海盜也不能全信,這次隨毛珏南下的龐大海也被毛珏留到了舟山,在這兒換了幾條和海商差不多的海盜福船,外加一條東江福船,折騰了一番,毛珏這才向大陸行駛去。
向東又走了一天的海路,於二月初八,毛珏是終於踏上了江南的第一站。
松江!
這個名稱可能讓許多人很陌生,不過提到它在後世的名字,所有人就耳熟能詳了,魔都上海!
都說明末是華夏資本主義萌芽最興盛的時代,還有買不盡松江布,收不盡魏塘紗之說,可這兒帶給毛珏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人多!
人口稠密,從海港邊上下船,不到幾里就是一個莊子,走在狹窄的江南小道上,如今才是初春,水田裡就已經有層層疊疊的農人在彎腰勞作了,左右環視,綿延不絕,偶爾一片樹林,也盡是高大的桑樹,底下就是桑園。
至於黃道婆帶回來,高大的織布織機,到處都是。
真是和北方大地截然不同,就算毛珏拼命的搬人,鐵義鎮境內十里不見人煙,依舊是個常態,這麼個人口稠密程度,毛珏估計,僅僅就這麼一小片上海縣,不到三分之一個鐵山,人口數量估計就趕上整個東江鎮人口那麼多了。
上天還真是不公平,北方不是大旱就是洪災,此時山陝河南已經是赤地千里了,這兒的土地肥沃的卻是還能產出飄著米脂的大米,讓人飽暖,看的令人羨慕。
這個時代,繁華就是景色,走到這兒,素衣的一雙眼睛都不夠看了,雙手拽著馬韁繩,小腦瓜不住的左顧右盼著,時不時發出驚歎的哇,這麼一副圖案,看的毛珏亦是有種彷彿會到後世那般感覺,出神的張望個不停,然而自海邊走了二十里,眼看著青灰色的松江古城隱約出現在地平線上時候,路邊上的村寨裡,忽然傳開來了一陣陣的喧譁。
十幾個壯漢在桑樹下挖著大坑,一大群人在那兒圍觀著,而人群中,時不時還傳出來淒厲的女人哭聲,看熱鬧是人類天性,魯迅曾經批判過國人看熱鬧的習性,然而不止中國,美國人,德國人,日本人,英國人也會看熱鬧,毛珏自然也不例外,忍不住就勒住馬韁繩眺望起來。
本來還以為是辦什麼喪事,誰知道看著看著,坑挖的差不多,人群中居然是推出來個穿著白色襦裙,黑髮披肩的年輕女人,離著太遠看不清楚相貌,光能看到女人一雙纖細的小手被繩子五花大綁捆在背後,捆的如此之緊,遠遠的都能看到勒進肉裡,在人群的驚呼聲中,這些穿著青衣的壯漢扛起那女子,把她狠狠扔到坑裡,接著在女人的哭聲中,一鐵鍬一鐵鍬土揚了過去。
光天化日之下,活埋大活人!
穿越前看過新聞,印度有死了丈夫的婦女直接被村裡人扔到火裡燒死殉夫,也有聽說古代有把不守婦道的女人裝進豬籠裡扔到河中活活淹死的,可這些都讓毛珏感覺到很遙遠,就像是故事中的傳說那樣,可今個,這一幕卻是活生生血淋淋的發生在眼前,震撼的毛珏瞪圓了眼睛。
這頭,素衣可憐巴巴的把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張望過來,不過沒等她求情,毛珏已經雙腳夾馬肚子,右手把左輪掏了出來,跟著他,幾十個騎士整齊的調轉了馬頭。
就在土已經埋了人一半的時候,激烈的槍聲猛地在人群背後響起。
砰!砰!砰!砰!砰!砰!
本章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