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個長條大箱子從船上來回不停的搬運下來,隨手撬開一箱子,裡面亮晶晶的燧發槍刺刀散發著一種油脂的味道,看著這些玩意,毛珏的心頭是鬆一口氣。
說實話,這些天就算是他,在這熊津船廠待的也不安生,雖然反季了,可誰知道倭寇會不會來個敬業精神,再來打他一次,手頭才一百個親兵,主將還都是帶傷不滿血的,真要來了,他毛珏也不得不撒丫子跑路了。
可有了這批軍火,好歹情況能來個改觀,就算是僱傭兵團那些新兵槍都不會開,刺刀捅人你總會吧?上次入侵的倭寇大約三百到五百那個規模,要是這時候敢再來一次,幹不死這幫小日本的!
除了這些,鐵山產成袋子的水泥,毛珏走的這個月剛剛收下了的新苞米,地瓜,土豆,火藥,棉被什麼的,也是足足十多船,拉了幾十噸過來,毛珏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居然變得這麼富有了。
不過這次過來送貨的蘇長梅,臉色卻不是那麼好看。
樓底下,文孟又忙活了起來,江南來的料子經過義州被服廠自己手工縫製,一共大中小三個型號的軍棉服,夏冬各兩套,還有被褥一套出發之前已經被捆在了一起,毛珏的僱傭兵團每個人可以領取一份,這頭,文孟把剛拆封的行李包往前一遞,接過行禮的高麗僱傭兵是需要立馬雙手抱著行李包大聲叫嚷著。
“標下謝過將爺恩賜!”
一個個大兵換上新衣服,還把被褥抱回那個臨時當軍營的宿舍,看的船廠幹活的僱傭工人們又是羨慕不已,這麼多目光中,也讓這些僱傭兵驕傲的挺起胸膛。
別小看這一聲聲的拜謝,這就是潛移默化,是告訴清楚所有僱傭兵團成員他們穿的誰的衣服,吃的誰的飯,要給誰來拼命!這在如今這個封建時代,可是至關重要的。
而樓上,在鐵義已經形成習慣的水泥混凝土二層小樓的二樓,毛珏辦公室,蘇長梅則是滿臉氣憤的彙報著。
“將爺,朝廷的封賞下來了,吳三桂那小子晉升了寧遠團練總兵,祖大壽那個敗軍之將也封伯了,可到您這兒,連個總兵銜都沒加上,僅僅加了個錦衣百戶世襲,這幫子遼東鎮將簡直是欺人太甚!要沒有將爺,他們全都得是墳中枯骨了!竟然如此貪功!”
仗幾乎全是東江鎮,鐵義軍打的,可封賞時候沒有自己,要是留點汗也就算了,這卻是全都那鮮血拼出來了,如今可太把自己當做鐵義軍的一員,也難怪蘇長梅憤怒成這個模樣。
不過這個結果毛珏倒是不在意,只要毛文龍是東江鎮都督一天,他毛珏就算是個夥長都沒關係,總兵與副將對於他,無任何意義,錦衣百戶也僅僅是名頭好聽而已,而且這個結果,祖大壽與吳三桂欠自己的就更多了,他毛珏要開這個口,兩人就必須得還,不然的話,救命之恩不抱,他倆也沒法在大明軍隊內混下去了。
個人榮辱毛珏不太關心,他現在眼裡全都是亮晶晶的銀子。
“咱們軍鎮的撫卹銀子到了嗎?”
“將爺!別提這撫卹銀子了!”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蘇長梅是更生氣了,拍著大腿向毛珏形容著,聽著這答覆,毛珏的臉色亦是迅速變得黑了下來。
“這麼少!”
…………
在船廠待到十月中,隨著朝廷信使的到來,毛珏也不得不返回東江去接旨,並且準備接受鐵義兵團的整編擴建工作。
文孟被他扔到了熊津,本來這老小子還不願意,弄得毛珏沒辦法,給他升官為守備,並且把熊津僱傭兵團劃分到了他的守備屬麾下,尤其是明年的大戰,承諾他部為先鋒,這才讓文孟勉強答應下來。
臨走那天,這些新兵也都拿上了燧發槍,披上了甲,整齊的在灘塗邊列隊送行,而船廠的作塘中,七條龐然巨物的骨架子再一次聳立在了海天之間,東南角,那個毛珏下令修建的城堡,地基也打了出來,剩下的就是運用防腐大木頭作骨架,混凝土做皮肉,一點點把堡壘牆給搭建起來了,還有工匠在不斷忙碌著。
一切似乎都走上了正規,只不過站在東江那寬敞臃腫的福船船頭,毛珏的臉色始終是陰沉的。
九月初四返回了皮島,朝廷來的使節卻是先一步已經抵達了,來的是個兵部的郎官以及個宮中青袍太監,倆人級別都不高,可是那派頭卻是夠大的。
“犬子,還不快來拜見兩位天使大人!”
毛珏挺不在乎,可毛文龍卻是在乎異常,他這才剛回總督衙門,大門口,就被毛文龍親自扯了過了,院子裡,一個三十歲出頭,穿著藍色官服鵪鶉補子的書生文官傲慢的站在那兒,旁邊一個青色袍子,差不多二十多的小太監也是滿面倨傲,院子後頭還擺放好了香案,那頭,張夫人是滿是自豪的躲在院子角落偷看著,基情老頭文管家甚至還用袖子偷偷抹了下眼角,這氣氛,讓毛珏有了種後世他高考完全家放鞭炮的感覺。
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被毛文龍一腳揣在腿彎上跪了下來,接著毛文龍自己也是跪在蒲團上,雙手高高舉起,高昂的叫喊著。
“老臣毛文龍攜犬子毛珏,接旨!”
可算是人模狗樣把那黃色綢子抖落開,在毛珏低著頭不屑的神色中,死太監尖銳的聲音在院子中響了起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僅有蘇州府落霞鄉毛氏,年少有為,果敢為國,效命疆場,朕心甚慰,古有……”
一篇官樣文章真是又臭又長,只在最後毛珏聽明白給了自己一千兩銀子,幾箱絲綢,再就是個不知道有什麼可高興的七品百戶錦衣衛官職,跟著毛文龍,毛珏是就當上錯墳一般磕了三個頭,把那黃綢子連帶小的不能再小的銅印,告身給接了下來。
“來來來,兩位大人,公公里面請,毛某已經備好了酒宴,這邊這邊!”
隆重的接旨儀式過後,毛珏是頭一次看到毛文龍老臉笑的猶如一朵花那樣,在前面伸手作著揖向花廳引路,文伯也是端著個蓋著紅綢子的盤子過來,看那數量,銀子應該不少。
可就在這一片皆大歡喜中,毛珏冰冷冷的聲音卻是在背後響了起來。
“兩位大人!毛某承報的軍功與戰隕,將士們還在等待封賞,烈士們也是等待撫卹,這燒埋銀子與將士們賞銀,不知二位大人帶到了沒有!”
“孽子,你怎麼說話呢?”
毛文龍是立馬臉色微變,惱火的大聲訓斥著,一個太監,一個文官,被毛珏吼這一嗓子,也是臉色變得不好看起來。
可毛珏已經是心情不好兩三天了,他的混脾氣上來,哪兒還能讓這倆跑腿的心情好。
“父帥,我部在大淩河城披肝瀝膽,浴血奮戰!千總以下戰死足足上千人,將士們屍骨未寒,我這個當統帥的,怎麼能不關心!”
“按照朝廷規矩,燒埋銀子六萬三千兩,將士們的賞銀三萬兩,兩位欽差大人可曾帶來?”
這次連毛文龍的面子都不賣了,毛珏咄咄逼人的問道,問的那太監與文官臉色更是難看了幾分。
倆人狼狽為奸的對視了幾眼,旋即那個兵部七品員外狼官兒捏著鬍子裝腔作勢的打起了官腔。
“小毛將軍愛兵如子,本官倒是佩服,不過朝廷撫卹大事!必須嚴格查驗,花名冊挨個驗過!以確保朝廷之銀不會落在貪弊小人手中,小毛將軍,你可知曉?”
其實這就是個官場潛規則,朝廷把撫卹銀子還有賞銀打了幾個折扣交到軍將手中,軍將再自己扣下一大半,隨便打發兩個就把大兵糊弄過去了,這樣你也發財我也發財,大家安樂。
並且這年頭,軍官謊報軍功,多報死傷是時有發生,一般這些欽差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毛珏這說話太沖,咄咄逼人把兩個欽差小官兒給逼到了,這才讓這兵部員外郎拿這事兒拿捏起來。
說知道他話音未落,毛珏卻是已經亢奮的猛地一排大腿。
“如此甚好,明日末將就召集陣亡兵士苦主,還有參戰功臣拿花名冊請二位驗看,這個,毛某軍務在身,就不多作陪了!”
說著,毛珏又是黑著一張臉,憤聲的大步流星轉身出去,弄得兩個傳旨欽差面面相覷,扭頭又轉看向了毛文龍。
同樣也是尷尬非常,毛文龍強撐出一股笑來,抱了抱拳頭圓場道。
“前一陣戰事慘烈,犬子這也是精神受創,好些天沒有緩過來,還望兩位大人海涵!”
“年少輕狂!令公子又立下戰功,受陛下青睞,有點脾氣,也是可以理解的!”
“對極對極!張大人所言極是!”
那一盤子銀子遞上,兩位欽差大人立馬又變得通情達理起來。
“多謝二位!毛某準備了酒宴,這邊請!”
“毛大人,請!”
似乎又恢復了賓主和諧,雙方愉悅的笑聲中,攜手去了花廳,兩個欽差卻是不知道,明日,毛珏為他們準備了怎樣一出大宴,足夠他們吃的如何戰戰兢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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