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正藍旗比起來,正黃旗的存在簡直就是超凡大師與青銅五之間的差距,打進這個缺口僅僅是第一步,進了門,毛珏才知道什麼叫艱難。
頭一次感覺如此的疲憊,似乎視線都模糊了,世界也距離自己遠去,那些喊殺聲,兵器相撞的乒乓聲,槍聲,流血聲,似乎都變得老遠,足足幾秒鐘,一個氣喘吁吁的話語這才在耳畔猛然響起。
“小珏子!你,你沒事吧?”
“老子沒事!”
一下子回過魂來,毛珏猛喘了一口氣,這才看清文孟那雙滿是血的老臉,還有身旁那倒伏在地上,背後開了個血窟窿的建奴壯漢,還有他扔到一邊的大錘八十。
幸虧自己是學袁崇煥,穿的絲綢包裹的重甲,加上外面棉布軟的棉甲,不然就算是一身痦子甲,這一錘子估計都的讓自己一發入魂了,不過挨一錘子也是好事兒,人都給打麻了,肚子上的傷口也不疼了。
扶著牆站起來,除了文孟那張馬臉,阿德蕾娜也是滿臉汗珠子,焦慮的張望著自己,艱難的撐出個笑容來,毛珏像身後張望去,一場遭遇戰是贏了,可他身邊人也是變得稀稀拉拉的,一個又一個或是坐在地上劇烈的喘息著,或是依靠著槍桿子,有的刺刀居然都捅彎了。
“還能打不?”
儘管是氣喘吁吁,可是看著毛珏爬起來,這些身邊的親兵回應給他的依舊是一個字。
“能!”
“將爺您說往哪兒打?”
這就是主將與親兵,將軍都不要命的衝鋒在前,親兵怕什麼?
可說往哪兒打,毛珏也有點迷茫了,外面的壕溝打援,裡面的壕溝圍城,中間一道是最寬的,建奴的主要軍營都紮在這兒,四面八方都有支援來八旗兵丁,毛珏引以為傲的組織能力,居然也被打散了,四面八方現在都是烈火熊熊,皇太極在哪兒,他也不知道。
不過坐在地上喘息了片刻,不遠處,那膠遼官話的謾罵聲忽然傳入耳中,都打的上頭了,毛珏毫不猶豫端起燧發槍。
“走!”
靠這個似乎是武器庫的地方,兩方人都已經殺得雙目赤紅,屍體堆積了一地,可明軍那方明顯是陷入了絕境,只剩下十幾個人,讓五十來個建奴圍在庫房門口那狹窄的地方,眼看就要油盡燈枯了。
來的也真是時候,忽然間一陣急促的槍聲在背後響起,根本沒防備的正紅旗甲兵直接被撂倒二十多個,這次再沒敢讓毛珏衝在最前面,文孟搶著一刺刀紮了進去,女人畢竟好手巧,縮在毛珏與文孟兩把刺刀背後,拿著自己與毛珏的左輪,阿德蕾娜快速的裝彈,射擊,左近拼的兇的建州女真無不是被她冷槍放倒,這麼個無賴三人組切頭,剛剛還佔據上風的一個小牛錄直接被打蒙了。
可這功夫,受到幫忙的那隊明軍居然一點兒也沒領情,轉頭居然先跑了,一刺刀撂倒個韃子軍官,氣的文孟一口帶血的唾沫噴在了地上。
“他孃的,還遼東勇將呢?逃的跟兔子一般!狗屁都不是!”
眼見著吳三桂跑的快沒影了,毛珏也是頗為惱火,不過旋即卻是無奈的搖搖頭。
“別管他!早就知道這些遼東軍靠不住了!趕緊幹了這些韃子!”
一番廝殺,又是五十多個正紅旗報了銷,實在管不了遺落在戰場的屍體了,還剩下八十來個親兵,跟著毛珏又是疲憊的向北繼續突進著。
不管能不能遇到皇太極,也只有強渡過大淩河,才有條活路。
然而,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隨手點了幾個帳篷,在中間壕溝的末端,居然撞到皇太極了!
不愧是大汗排場,這兒居然修了個高臺子,牢牢卡住北上的缺口,耿仲明,趙氏兄弟已經殺到了,不過就算是他們也沒敢向前繼續進攻,而是暫時縮在外圍軍營喘息著。
密密麻麻的正黃旗擺牙喇端著長矛,扇形把那個高臺子汗宮給圍住了,高臺上面,是層層疊疊的弓箭手。
此時自己身邊這五百多人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可對面都是生力軍,毛珏頗有點懊悔的揉了揉腦袋,他忽然想起來,自己怎麼沒弄出幾個手雷來,這個陣勢,幾個手雷扔過去,衝亂對面陣型,再衝的話還好打些,可如今,只好硬著肉皮上了。
“將爺!”
見到毛珏上來,耿仲明幾個亦是圍了上來,張望著火光中陣容森森的正黃旗擺牙喇,毛珏回過頭,對著脖子狠狠地做了個切的動作,幾個渾身是血的漢子跟著亦是狠狠點了點頭。
就在這幫傢伙張望中,一陣急促的槍響傳來,外面的三十多個大汗親兵栽倒在地上,緊接著,幾十個黑影忽然猛地從陰暗處向這兒撲過來,上頭的弓箭手立馬是一陣密集的箭雨壓過去,還有舉著盾牌的建州甲士鋼矛扎過去,那些才衝出來的明軍一瞬間似乎全部倒地。
可一個牛錄額真用矛挑了起來,這才大叫不好,那些黑影,全都是包裹著建州兵棉被的稻草人。
戰場機會轉瞬之間,已經沒有給他後悔的機會了,暗影處,文孟豹子一樣突出去,千百次的刺殺,刺刀精準的扎進他盔下嚥喉處,頂著那個驚駭的捂著喉嚨,吐著血沫子的牛錄額真,瘋子一樣撞向了擺牙喇大陣。
跟著,大股的明軍亦是衝上,懟著那些衝出來的大汗親兵,撞進陣中,一時間,敵我都交叉在了一起,高臺上的建奴弓箭手,一時間倒是有些茫然無從,不敢放箭了。
如果可以,毛珏更願意用火槍來放倒他們,可惜,時間不允許,這些傢伙還裝備有重盾,等火槍一槍一槍的放倒他們,估計自己已經陷入層層包圍了。
真是最後一戰了!一上來,所有人都拿出來拼命的勁頭,刺刀與擺牙喇重槍拼在一起,焦灼中,那個曾經對毛珏誇耀不披甲的趙鐵漢居然扔了刺刀,從腰後拔出一把單刀來,一個陀螺那樣躺在地上扎進人群堆裡去了,刀子專砍腳脖,虎虎生風中砍開了一條血路。
難怪這人不願意披甲,他是個地躺刀的傳人,這麼撲騰的確是要施展開。
順著他開啟的道路,毛珏是一鼓作氣的橫衝了進去,他和阿德蕾娜兩人輪流向左右開槍,擊斃殺上來阻攔的擺牙喇親兵,文孟親自打頭陣,十來個刀牌手圍成個膠囊那樣,硬生生在人堆裡擠出來一條路來,眼看著臺階近在眼前,毛珏甚至都看到了皇太極坐在金帳內龍椅上那肥胖的軀體。
可眼看著這一切觸手可及的時候,冷不防一個親兵猛地把毛珏向回推了去。
“將爺小心!”
剎那間,無數的箭矢從臺子上射下來,前頭兩個衝的最快的親兵還有那個推毛珏一把的親兵直接被射了一身的羽箭,慘烈的倒在了地上,為了保護皇太極,箭手已經不在乎誤傷自己人了,文孟幾個也是捱了幾箭,拽著毛珏趕忙向後退回,要是沒被推開,估計毛珏也得變刺蝟了。
目眥欲裂,一面走一面毛珏還回看著,眼看著幾個親兵被淹沒在正黃旗擺牙喇的腳下。
退到一邊,重新裝填了子彈,再一次,毛珏怒吼著向上衝去。
只要殺了皇太極,就萬事大吉了!
然而,勝利就那麼近在眼前,可偏偏最後一股勁兒就是用不上,連續發起數次進攻,死傷了數十人,卻依舊衝不上去。
身上也多添了幾道傷,左輪也打沒了彈藥,再一次,毛珏要咆哮著往上衝,可這一次,慘叫忽然在背後響了起來。
正黃旗的援軍到了!
左路,成群的矛手兇悍的突進過來,毛珏眼睜睜看著他們手頭的長矛從那些正在奮戰的親兵背後扎進去,十多個親兵絕望的跪倒在地,醉臥疆場。
右路,密集而凌亂的腳步聲,不知道多少人正在前行。
時間來不及了!
可哪怕是陷入雙面包圍,自己的兵團還在奮戰。那個地躺刀的趙鐵漢,一條大腿被釘在了地上,依舊瘋子那樣對身邊人揮舞著大刀。
一個後招募親兵咆哮著迎著捅過來的長矛,死也要來個以命換命,可卻被個第一批招募的老兵推開了,高聲叫嚷著老兵先死,那人用胸膛穿集了十幾根長矛,一剎那,被推開的小親兵也瘋了,高舉著已經扎彎了的刺刀衝了上去。
“將爺,走吧!只有咱們幾個,向西北那面兒突,還是有機會突出去的!”
說實話,毛珏真的怕死!畢竟他的一輩子精彩才剛剛開始,可是聽著文孟焦慮的嘶吼,再看著觸手可及的金帳,毛珏忽然把最後一個左輪彈槽拿了出來,隨手塞給了阿德蕾娜。
“裝好,你掩護,咱們準備突出去!”
“保護將爺!”
沒想太多,轉頭文孟也是對著身邊的貼身親衛叫喊了起來,可這麼一回頭的功夫,阿德蕾娜已經驚叫起來,刺刀都扔了,不知道從哪兒撿起一把大刀,毛珏也是像混戰在裡面的戰團衝了進去。
巴頓將軍曾經最大的願望,在做後一場戰役中,被最後一顆子彈打死!毛珏沒那麼偉大,可今天讓他扔了耿仲明,扔了沈戎,扔了趙氏兄弟,扔了那些拿性命來相信他計程車兵,他估計日後永遠都過不了心裡這倒心結。
那還不如死在這兒了。
“拼了!拼吧!”
神經質那樣的大笑著,照著個正黃旗鐵甲兵的腦袋,毛珏也是死死砍下去。
在後頭,急得臉都抽了,剛想著趕緊跟著殺上去,右路那邊的人馬卻已經殺了過來,哀嘆一聲,這遼陽死裡逃生,幾次在死神手指縫溜出去的漢子也是臉猙獰的青筋暴起,咆哮著就要應過去,可刀沒輪起,文孟的臉卻是僵在了那裡。
衝在最前面,那個右路第一個大將與他插肩而過!
“他祖宗的,狗韃子,真欺我遼東無人否?”
二十斤的金背大砍刀被揮舞如風,怒吼著,吳三桂就像魔神臨世那樣,刀如暴雷,一刀將那個正把毛珏挑開,揮刀要砍的正黃旗甲兵從肩膀到腰子斬開了,那瀰漫的鮮紅爆發出了驚天的血霧,帶著滿是不可思議的目光,兩片屍骸倒飛了出去。
不僅僅吳三桂一個,黑森森的營壘中,不知道多少遼東軍彷彿沖天而降那樣,與那些背後刺殺毛珏親軍如出一轍,鋒利的長矛從背後噗嗤噗嗤的扎進那些建奴的身體裡,慘叫中,一個個瘦弱的刀手猴子那樣按著肩膀挑起,輪著刀高劈進了建奴混亂的陣列中。
“毛兄弟!”
這一刻真是無言勝有言,頭一次覺得這傢伙可愛點,眼看著吳三桂那滿是戰義的瞳孔,毛珏跟著點了點頭,下一秒,跟著奮勇而來的援軍,兩人也是咆哮著狠命衝向了已經逆轉了局勢,陷入了苦戰中的正黃旗擺牙喇,高舉的大刀,掀起一陣陣腥風血雨。
女真不滿萬,滿萬不能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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