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兵團是早就撤了,這一趟回去,伙伕都有了三十兩銀子的收入,一大幫人很傳統的著急回去買房子買地,還帶著土特產,毛珏自然是不能不近人情把他們繼續扣在熊津船廠,他們還是一面招牌,向整個東江鎮展示跟著他毛將爺有什麼好處。
新的親兵隊在文孟手裡還沒到,卡在這個節骨眼上,想裝逼也裝不成了,毛珏只好帶著蘇長梅這胖子還有十幾個隨身親隨快馬加鞭的趕了回去,還好道不遠,上午出發,黃昏時候就趕回鐵山港了,在那兒登船,日落之前,是回到了皮島。
不過令毛珏發毛的是,毛文龍居然就等在了皮島西大營軍港。
別看他是毛文龍獨子,這年頭可沒有老子等兒子一說,要麼今晚要迎接什麼大人物,要麼自己幹了什麼缺德事兒,真把自己老子給氣的不行了,連自己親自滾到總督府這段路都等不來了要在這港口親自教訓自己。
今晚,後者的成分怎麼看怎麼居多,畢竟沒有彩旗,也沒有歡迎的軍隊,眼看著夜色中毛文龍那張冷的跟冰棒似得老臉,毛珏感覺自己後背毛兒都炸了起來。
也不知道這是不是來源於那個已經消散了的真正毛珏潛意識,反正毛文龍一發火,毛珏就像老鼠見到貓那樣。
兩條腿扭啊扭的都有點像大家閨秀了,拿著“期中考試不及格”的考試卷子,毛珏是磨磨蹭蹭下了船,好半天才磨蹭到毛文龍那兒,在鐵山都得人給他陪笑臉,在這兒卻是得轉過來,換上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毛珏悲催的一作揖。
“父帥,孩兒回來了!”
“你乾的好事!”
剛剛還板著臉一副三軍統帥模樣,毛珏沒想到他這剛一開口,毛文龍直接一巴掌拍他後腦勺上了想火冒三丈的咆哮著。
“你小子乾的好事!我毛家要是不被你敗的滿門抄斬,你不滿足是不?老子怎麼生了你這麼個逆子!”
真削啊!前兩天還是毛珏踹龐大海屁股,真叫現世報,現在他又是讓毛文龍給踹的腚肝腸子差不點沒出來,還不敢躲,只能捂著腚悲催的點頭哈腰認著錯。
“爹啊!小的知錯了!您老別生氣了!哎呦,您往哪兒踹呢?再這麼打,可就抱不上孫子了!”
都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用在男人身上其實也是合適的,毛珏齜牙咧嘴一陣慘叫,表演一把什麼叫活逗逼,就算毛文龍也是被演的無奈了狠狠一腳踹過去,老傢伙也是忍不住把腦袋撇到旁邊咧了咧嘴,這才又恢復了那死板著臉的模樣,猛地一揮衣袖。
“逆子!”
到底是屍山血海殺出來的,身子骨也是老當益壯,毛珏感覺自己屁股都被踹腫了,捱了幾巴掌的後背火辣辣,唯一慶幸的是,好歹沒打臉,看毛文龍可算放自己一馬,板著臉又是站立在碼頭,也不敢問發生了什麼事,毛珏只好拉著一張苦瓜臉,跟著他吹著冷風。
大約這麼等了小半個時辰,就在毛珏等的都有點不耐煩的時候,黑乎乎的大海中,轟鳴的划水聲猛然傳入了耳中,一個黑影就像巨大的烏龜那樣緩緩逼近了海岸。
是一條廣船,不算太大,也就二十來米左右,勉強航得了海,而且一看就是舊船,穿越這遼東灣的風浪風險可不小,這船還真不是啥大人物坐的。
“你做的好事!”
又是伸手給了毛珏一撇子,在毛珏悲催地位直磨牙中,毛文龍陰沉著一張臉揹著手大步踏向了前。
早有東江衛士甩過了繩子,拽著船頭拉到了港口邊上,船板鋪了上去,下來的卻居然是幾個錦衣衛,飛魚服,繡春刀,只不過照比電視劇裡那飛揚跋扈的錦衣衛,幾個差役身上的袍子明顯舊的很,刀也沒有電影裡那般威風,甚至人都顯得很蒼老怠惰,估計什麼飛簷走壁,他們是沒那本事了。
而且也不像電影裡錦衣衛那般囂張,下了船,看到毛文龍居然親自待在港口邊上,身上還披掛著從一品武將的盔甲,幾個錦衣衛明顯有些發愣,旋即是猛地跪地軍禮叩拜了上來。
“標下錦衣衛南鎮撫司丙字第三千戶第六百戶魏文彪,見過都督大人!標下奉旨押人犯至鐵山,請都督簽押公文!”
“你們找他的!逆子,還不過來!”
黑燈瞎火的,一份看不清楚的公文就被塞到毛珏手裡,糊里糊塗,他就把自己的鐵義副將官大印給印上了,就在毛珏跟那苦思冥想,自己幹啥了,捱了頓打又大晚上收了份快遞的時候,後面的錦衣衛差官是拽著鐵鏈子往外拉了出來,看著來人,毛珏的眼睛瞪得就跟見了鬼那樣。
“罪民袁崇煥,拜見毛都督!”
難怪毛文龍氣的七竅生煙了!袁崇煥居然到了東江鎮,而且他能到這兒的原因,全是以為毛珏,是因為幾個月前毛珏瞞著他,夾在他的奏摺中一塊上的摺子。
這封奏摺上,毛珏是好一頓把袁崇煥罵,罵他誤國誤民,誤判遼東形式,狂妄自大,唯我獨尊木無聖上,總之就快把袁崇煥罵成人渣了。
其實這樣的奏摺不稀奇,以御史大夫周延儒帶頭,崇禎皇帝把袁崇煥拿下之後,幾乎滿朝都是攻訐的奏摺,各個恨不得置袁崇煥於死地,誰讓他太招風了。
可毛珏一通粗話的結尾,卻是說此獠死都太便宜他了,就應該讓他發配到遼東最苦寒的地方,遭受最嚴重的折磨,讓他為自己的罪行後悔,補救,這樣才足以懲罰他的罪孽。
物以稀為貴,毛珏和袁崇煥算是半個殺父仇人,又滿篇幅髒話,本來大學士是眉頭緊鎖的要甩出去,並且還要派御史警告懲罰的,偏偏這封奏摺又被負責披紅的司禮監不知道哪個太監給翻了出來,當做個樂子給崇禎皇帝看了。
歷史在這兒來了個拐點,崇禎皇帝的確是個勤政,節儉,肯幹到死的皇帝,不過他亡國也不是沒有原因,他的性格就是他致命的弱點,優柔寡斷,反覆無常,這要是放在個普通人身上沒啥,可就算放在個將軍身上都能釀成大禍,更別說放在一國之君身上。
此時,崇禎皇帝這性格又犯了,看著毛珏惡狠狠的話,又響起了袁崇煥的好,滿朝文武,只有他打了寧錦大捷,也只有他在所有人都推脫事後時候,勇挑起了遼東這個重擔,生死一瞬間,袁崇煥的命運就被改寫了!從原來的磔改成了流放三千里,長流鐵山,而且是不赦那種。
流放在古代,實際上是比死刑還要可怕的刑法,可好歹讓袁崇煥撿了條命。
不過這也是很危險的一步棋,朝中勢力犬牙差互,有的想要袁崇煥死,有的又不希望他死,想要救他,毛珏這一個做不好可能兩面不是人,難怪毛文龍氣的腮幫子都快鼓起來,上去就是給他乒乓一頓打。
不過看到袁崇煥的第二眼,毛珏的眼睛卻是亮的,不僅僅因為後世少了一出浴血奮戰來保衛京師的將軍,卻被他保護的百姓子民一口口吞了的慘劇,更是因為毛珏看到了一種新的希望。
既然袁崇煥都能不死,毛文龍現在也活的好好的,那麼歷史就是可以被改變的!明末天下這盤大旗,鹿死誰手還不一定!
剛想大笑三聲,冷不丁一股陰森的目光投注在了自己後背上,在毛文龍火冒三丈的眼神中,毛珏就跟公雞打鳴似得,老臉一板,火冒三丈的跳著腳叫罵著。
“袁蠻子,當日你圖謀我東江,妄圖謀殺我父時候,可曾想到過今天?善惡到頭終有報!陛下聖明!老天開眼了!就應該讓你這種人得到該有的懲罰!”
大起大落這算是第二次了,似乎袁崇煥的稜角也被狠狠的挫動了,披頭散髮,穿著囚服,袁崇煥滿是落魄的模樣,卻是不悲不喜的跪在地上,僅僅淡然的說了一句。
“草民知罪!”
“毛帥!小毛將軍,今個時辰也不早了,咱們就交接一下?”
後面又是兩個枷鎖枷著,卻是兩個婦人,估計是袁崇煥的妻妾之類,聽著錦衣衛的催促,毛珏這才回過神來,又是訕笑著把手裡蓋好章的公文還了回去。
水聲嘩嘩中,那條廣船又是呻吟著向大海里劃了回去,但願他們別遇上風暴,而袁崇煥夫婦也被帶到了一邊,似乎這一次打擊真的很大,袁崇煥頗有些呆滯的坐在牆邊,那個年輕一點的女人一直在哭,袁崇煥的原配,那個老成一點的女人則是小聲勸說著。
毛珏現在倒是有點懵了,說實話,他還有點做夢的感覺,把奏摺郵出去時候,他沒想過真能把袁崇煥給弄回來,現在袁崇煥在自己手裡,他倒是有點手足無措了,發傻了一會,這才又屁顛屁顛的溜到毛文龍身邊。
“爹!現在,怎麼辦?”
沒好氣的給了毛珏一撇子,毛文龍是氣的吹鬍子瞪眼咆哮著。
“你自己乾的好事兒,自己看著辦!”
“哎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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