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火炮轟鳴著吐出半米多長的毒焰,沉重的實心鐵球子下雨一般的落在山坳中倭人的城寨裡。
河流上,李朝軍的總攻也開始了,划著大槳,那種低矮的四方內河龜船真像是一頭頭髮情的烏龜那樣,和倭寇的安宅船碰撞在一起。
不過和那種西方鉅艦重炮,毀天滅地的大海戰不同,兩面人還是停留在海盜般的跳船戰階段,火器僅僅當做輔助,真正打的熱乎的還是步兵們,幾十條船擁擠在一起,倭人的大筒,李朝的地字火炮相互噴著,甲板上,拿著長槍叉子的李朝步兵和倭寇的倭刀戰成一團,屍體也跟下餃子那樣落入東津江中。
不過別看實力玄虛,這戰爭還真不是那麼好打,整個地形很類似於日本戰國時代一次有名的大戰,忍城之戰,那一戰,豐臣秀吉麾下大將石田三成也是率領精兵兩萬,平均戰鬥力還高於金自點手底下的朝鮮道兵,而忍城的成田軍武士不過五百多,加上足輕也才三千,可就是這一場巨人和侏儒的戰爭,石田三成卻打了多少天都打不下來,最後是小田原城陷落,北條家滅亡,成田家主勸降,忍城這才放下了武器。
當然,這一戰忍城有傳奇人物甲斐姬,有著百分之二百計程車氣加成,這內麟山小城如何,毛珏就不知道了。
總之,這場終結之戰,沒有金自點想象中那般順利,第一天血戰,朝鮮兵船居然被倭軍反奪了好幾條,戰死三百多人,沒有攻進內河。
第二天黃昏,發了狠的金自點也顧不到自己的損失了,三條滿是火油木材的火攻船撞進了內江,後面又是五條兵船用鐵鏈子拴在一起,門一樣堵在了狹窄的入江口,沖天一般的大火把十來條安宅船全都燒著了,上面的倭寇哭爹喊孃的跳下水,有的被活活燒死在了船上,大火燒到黃昏,十幾條船都燒成了架子,這山城外圍才算是被李朝軍隊給拿下來。
可接著,又是無比殘酷的攻城白刃戰。而且比狠這件事兒上,農夫和書生,貴族組成的道兵,真比不過浪人武士出生的亡命徒!就這麼幾十米城牆,幾百個倭寇,衝了三天,讓人從後面追殺砍死多少人,就是衝不上去。
再一次,毛珏又不得不領著麾下,衝到了最前線。
這次刀盾手全都用上了,而且原本的小圓盾換成了個頭大的櫓盾,倭人的牆頭可也是有鐵炮手的,這次他們的大弓也用了上來,那面毛字似乎成了倭人的夢魘,守衛在寨子口的倭人就如同瘋子那樣亂喊著,沙灘到寨子門就那麼一百來米,滿天的槍子兒,弓箭跟下雨那樣壓過來,逼得人根本抬不起頭來。
有點像羅馬人的龜甲陣,四個人抬著一面櫓盾彎著腰,從船上下來,緩緩的向城門口移動著,現在是創業的時候,毛珏自己都衝到了第一排,頂著盾牌的手明顯能感覺到大暴雨天打傘時候一般的感覺,激烈的震動打在肩膀上。
還好這幾十斤重的大木盾防禦力還是可靠的,任憑彈丸密密麻麻嵌了半面,箭頭扎的跟羽毛那樣,也是巋然不動。幸虧倭人漂洋過海沒帶大炮,扛著手頭劇烈震動,毛珏慶幸的想著。
不過他今天真叫帶毒了,這頭毛珏剛鼓舞士氣的吶喊一句弟兄們衝,那頭沈戎已經驚駭的叫嚷起來。
“大筒!小心!”
話音未落,幾發“火箭彈”呼嘯著就撞進了龜甲陣中,一瞬間,毛珏感覺就像被車撞了那樣,根本抵禦不了的巨力直接推著他往後撞去,瞬間陣列被打倒一排,耳朵嗡嗡作響的轟鳴著不知道誰拉了自己一把,這才讓他從新站起,足足緩了幾秒鐘,毛珏的意識方才清醒過來,眼看著龐大海惱火的端起燧發槍,一個激靈,他猛地把槍搶了下來。
“再等等!”
也幸虧是毛珏的親兵團,這幾日遭遇大筒轟擊,別的朝鮮兵營這時候已經潰散了,可鐵山親兵們硬是頂著著傷亡繼續前進,把被打倒的同袍讓道了後面,毛珏也是被圍攏在了隊伍中間位置。
按下了龐大海,再一次,他向前擠了過去。
倭人的大筒的確很是犀利,可畢竟不是大炮,還是沒有鑿破明軍陣型,舉著盾艱難的前進了四五分鐘,鐵山親兵團可算壓在了山寨子前面三十米左右。
眼看著上面的倭人還在怪叫著拼命開槍射箭,猛然間,毛珏一聲咆哮聲,三百杆火槍一起伸出了木盾上方的空隙,一剎那,寨子門上的倭寇簡直嚇呆了,片刻後,真正的槍林彈雨將寨子門整個洗禮了一遍,就看一個個倭寇猶如觸電了那樣,身上飈出無數的血洞,慘叫都沒有直接栽倒下了簡陋的木寨牆。
木頭做的寨牆畢竟比不了石牆,連那木板都被打的千瘡百孔,血噴的到處都是。
沒等倭寇緩過氣來,第二輪三百杆火銃再一次爆響。
這已經不管什麼三段射了,完全追求的是火力壓制,趁著這幾秒寨子牆被肅清,親兵團瞬間丟了木盾,幾百個漢子扛著一根粗梁木,直接怒吼著撞向了木頭門,這一次毛珏還是衝在最前頭。
轟隆~一下!兩下!三下!咔嚓的脆響中城閘轟然斷裂,裡頭堵門的倭寇慘嚎著倒了一地,一馬當先,毛珏的火銃當成了標槍來用,狠狠慣在了地上,把個戴著鬼臉盔,倭寇的武士頭目直接釘在了地上。
在後面,看的老牙差不點沒咬掉了,腦血栓隨時在犯病的邊緣,這一幕,金自點老傢伙也像個年輕人那樣,狠狠地一拳砸在船板上,旋即扯起了嘶啞的老嗓子。
“進攻!”
呼啦的生意中,登陸木板被狠狠摔在了地上,從明軍那兒借到膽子的朝鮮軍兵再一次猶如潮水那樣,湧了下去。
六月二十日,這個倭寇在半島的據點終於被奪取下,持續了三個多月的倭人入侵,在這兒畫下了休止符。
…………
都說殺俘不祥!不過倭寇是強盜,官府處決強盜還是理所應當的,而且這三個月,全羅道幾乎被打爛了,金自點有多惱火就可想而知,寨子裡差不多俘獲了一千五六的倭寇,直接在這些強盜的叫罵聲中通通捆了,拉到江邊就剁了腦袋,屍體扔進江裡,到了傍晚,江水都被染的通紅。
那些士族武官也是興高采烈,耀武揚威的指揮著麾下兵馬把一串串的倭寇腦袋直接懸掛在桅杆上,神氣的模樣,就如同不是靠著明軍把寨子給開啟一般,看到沈戎是不屑的直撇嘴。
“德性,讓人攆的滿地找牙時候咋忘了?”
“管那麼多幹嘛?”
這次可是攻城!可不是一個腦袋三十兩那個白菜價了,毛珏和金自點講好的是下了城門,每個人就得發三十兩,一來一回,鐵山傭兵團又是兩萬四千兩白銀進賬,每個士兵需要進貢給他這個主將五兩,他一個人就有四千兩收入,果然打仗真是來錢最快的活計。
不過毛珏卻是有點心不在焉,這次實際上並沒有盡全功,數量上,差不多有一千多倭寇逃了,那個鹿角的鬼面海賊大將,毛珏在俘虜裡就沒看到,張望著黑森森的人頭跟掛大蒜那樣,毛珏是不耐煩的說著。
…………
這一年對於朝鮮王國是多災多難,兩個小時半道被打殘,陣亡計程車兵,死去的平民多達兩三萬,然而一將功成萬骨枯!對於李朝士族,卻著實算是收穫的一年,北面擊敗了“東虜”,南面還斬首了“上萬”倭寇,李朝仁宗大王為此親自舉行了盛大的凱旋儀式,參戰的絕大部分士族都有封賞,尤其是金自點,還加封了洛興府院君,這個爵位相當於大明的異性王了
不過打仗時候起到中流砥柱的鐵山親兵團,這時候卻挨不上邊了,入城時候在最後一個位置,什麼加官進爵也和毛珏沒關係,還好,他也不在乎小小的李朝什麼榮譽封賞。
這次入朝的基本目的是達到了,全州弄到的銀子物資差不多有十萬多兩,四萬石的糧食,李朝答應的僱傭軍餉四萬兩也在京畿交割了,八百親兵連廚子這一次都至少混到了二十兩銀子的收入,歷經血戰以及豐厚的報酬,刺激的這些才入伍一年的多點的新兵每個都猶如滴著血的匕首那樣,銳氣驚人。
而且還告訴了這些高麗人,打仗,你們還次點!記住誰才是老子!
唯一令毛珏有點心疼的是,京畿道勉強算得上繁華些的大城市,七八萬的人口,拿了銀子,他麾下的親兵就在這兒就地大花特花起來,買著各種布匹物件簡直眼睛都不眨一下,沈戎這小子還一擲千金的逛青樓去了,這些要是花在鐵山,該多好?
李朝似乎也不願意提及毛珏,畢竟依靠明軍才拿下這兩次勝利,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對於明軍,也就視而不見了,不過這也正好給了毛珏一個絕佳的機會,要知道李元翼還欠他一個秘密!
六月二十六,王京,文秀街,深巷裡。
夜色黑的猶如塗了墨的幔布那樣,月亮也躲在後頭,狹小的巷子中,伸手不見五指,就算是貓,犬之類,也早早躲回了窩裡,燥熱之下,懶得出來。
然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卻是迴盪在這巷子中,人數還不少。
真有當高麗奸的天賦,李元翼居然親自到了王京,此時他那士族的一套行頭全都扒了,換的嚴嚴實實的黑斗篷,七老八十的老頭子跟個鬼子忍者差不多,步伐麻利的在前面帶路,連續穿過幾條黑巷子,指著一間同樣黑洞洞的宅子,老傢伙陰沉的扭頭說道。
“就是這兒了!”
的確能看出點日本風格,兩個葫蘆懸掛在門廊上,被風吹的叮叮作響,看著那黑乎乎的院子,毛珏的雙眸中,亦是爆發出一股子懾人的精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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