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其傑是馬鋮的姑父,以前對這個妻侄瞭解的太多。馬鋮是顧氏三十一歲那年生下的,俗話說得好,老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眼珠子。馬鋮從出生開始就成了顧氏的心頭肉,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口裡怕化了。再加上馬鋮出生後馬士英就去山西當官,顧氏帶著三個孩子在南京生活,沒了父親的管束,再加上嬌生慣養,馬鋮完全成了一個紈絝子弟。
越其傑以前也一直以為馬鋮就是一個普通官二代,但是今天聽馬鋮這麼說可是十分震驚。
越其傑反覆上下打量馬鋮,然後嘆了口氣說道:“仲和賢侄,真沒想到你竟然有大智慧!可惜你哥哥馬鑾身為舉人,苦讀書多年,見識竟然還不如你一個白丁!”
越其傑說的正是馬鋮的親大哥馬鑾,如果說馬鋮是一個官二代的反面典型,那馬鑾絕對是一個書香世家的正面典型。馬鑾出生在萬曆四十三年,按照明代人虛兩歲的傳統馬鑾今年正好而立之年。
馬鑾作為嫡長子小時候受到了最正統的儒家教育,而馬鑾也不負眾望,在二十四歲那年就中了舉人,同年在姑父楊文驄的引薦下,又娶了江南大士族,寧波張家的女兒為妻,真是春風得意啊!
但是正因為馬鑾的老丈人是寧波張家人,所以馬鑾和東林黨、復社那幫清流文人交情深厚,這次馬鑾和楊文驄一樣,也是勸說馬士英擁立潞王上位。而越其傑孤家寡人,再加上馬士英確實不看好福王,所以才沒採納越其傑的建議。
現在終於有人和自己的觀點一致,越其傑心中大喜,拉著馬鋮的手問道:“賢侄,你是如何想到這點的?”
馬鋮在後世那裡受到過如此的重視,激動的面紅耳赤,聽越其傑問起趕緊說道:“姑丈,侄兒這幾天讀史書,在史記高祖列傳中發現槍桿子出政權這條真理,父親手握江北四鎮百萬兵馬,明明可以爭取更高的地位,並且現在福王孤立無援,只要父親這種強援肯支援他,那將來新朝首輔的位置必定是父親的,到時候姑丈也可以水漲船高更進一步!”
現在是明末天下大亂,已經基本具有漢末、唐末那種軍閥割據的雛形。這一點在崇禎年間就已經體現出來,每次和農民軍作戰失敗,崇禎只能殺文官洩憤,對前線領兵的那些將領根本不敢動。越其傑多次和農民軍作戰,自然知道現在天下的形勢。
不過馬鋮說的也太露骨一些,就差直接說讓馬士英割據一方了。總督衙門人多眼雜,越其傑趕緊將馬鋮的嘴堵上,看了看周圍除了顧三再無其他人,這才放下心來。
越其傑小聲的說道:“仲和賢侄,你什麼意思姑丈知道,但是這些話千萬不要對外人說知道嗎?要不咱們馬家大禍來了!”
不是越其傑太小心,現在北方雖然糜爛一片,但是大明畢竟還佔據半壁江山,並且還是最富庶的幾個省。根據現在的情況分析,大明很有可能像南宋和東晉那樣,在延續個上百年。如果馬鋮的話傳到朝中大臣或未來的皇帝耳中那可就完了,不要說馬士英有擁立之功,就是皇帝的親爹,只要有割據的想法也有一對殺一雙,半點含糊不得。
馬鋮聽越其傑點醒才想起來,現在也不是言論自由的後世,現在是萬惡的舊社會,一句話說錯就能人頭落地。
馬鋮趕緊躬身說道:“姑丈,侄子孟浪了,多謝姑丈點醒!”
越其傑這時已經轉變對馬鋮的看法,微笑的點點頭:“好,老夫很喜歡你,你爹還有十幾日就能從浦口回來,到時候老夫會在你爹面前將你這席話說一遍,爭取說服你爹!”
馬鋮聽越其傑這麼說心中大喜,自己來到這個陌生的時代,唯一能夠倚重的就是對歷史的熟知,只要歷史能迴歸正軌,那自己就有了一年多的緩衝時間。自己可以編練新軍,在加上南明雄厚的國力和無窮無盡的人口優勢,一定能打的滿清滿地找牙,到時候自己也就不用逃跑去日本了。雖然日本生魚片很好吃,但是天天吃誰也受不了。
辦成一件大事的馬鋮十分高興,和越其傑告別後帶著顧三出了三堂來到二堂,三堂是總督衙門的內務機構,也就是總督本人的秘書室、辦公廳,二堂才是總督衙門正式辦事機構。
馬士英督師河南和山東登萊、淮北等地,所以二堂這裡是各地的兵備道、督糧道、河道等總督直屬機構,林林總總十幾個屋子,門口都掛著木牌。
現在崇禎在北京上吊的訊息已經傳開,李闖的勢力已經到達山東,所以總督衙門這裡一片繁忙,山東、河南各地的請兵、請糧公文如同雪片一樣送到了這裡,整個總督衙門一片繁忙,自然也沒人管馬鋮這麼一個從三堂出來的閒人。
馬鋮看了看沒人搭理他,帶著顧三從二堂正門走了出去,進入總督衙門的正堂,也就是水滸書中說的白虎節堂。
不過白虎堂是宋代軍事機構,距離明末已經五百多年,明代也已經取消了這個名稱,所以鳳陽總督衙門的正堂並不是白虎堂,不過正堂也不是一般人能進來的。
正堂有親兵把守,馬鋮和顧三剛從角門走入大堂就被把守的親兵發現。今天值班的是一個千戶,幸好也是顧三的老相識。那個千戶看到顧三竟敢帶一個外人進入軍事重地,大怒道:“顧老三,你不要命了嗎?這裡是什麼地方?你竟然敢帶外人進來?”
顧三一看這人就頭冒冷汗,趕緊躬身說道:“張大人,屬下那敢進來,是二公子非要過來看看,屬下沒辦法。。。”
馬鋮在邊上拱手說道:“這位大叔,我是馬鋮,馬士英是我爹,是我要過來看看總督衙門的,不怨顧三!”
那個張千戶瞪了顧三一眼,然後對馬鋮拱手說道:“二公子,這正堂是總制大人聚將點兵之所,外人闖入要砍腦袋的,請二公子不要為難末將!”張千戶說完一揮手,從後面來了兩個親兵,張千戶接著說道:“護送二公子從小門出去!”
馬鋮原本還想去正堂去看看,是不是和水滸中寫的一樣,正中一個白老虎。可是看張千戶這副死模樣,馬鋮冷笑道:“哼哼,張千戶好大的官威,小爺是我爹的嫡子,難道這個正堂小爺還去不了?”
馬鋮發火,那知道張千戶根本不搭理馬鋮,一揮手那兩個親兵將顧三架了出去,然後張千戶拱了拱手說道:“二公子請!”
看到張千戶不近人情,馬鋮沒辦法只好跟著親兵從小門走出正堂,來到總督衙門門前的大街上。
總督衙門門前是一個大廣場,大門外還有儀門、正門,馬鋮站在正門前看著門上“鳳陽總督部院”的匾額罵道:“你孃的,一個千戶牛逼什麼?等我爹回來告你一狀,讓你去山東前線吃屎!”
馬鋮轉過身對顧三問道:“那個張千戶什麼來路?怎麼小爺的面子都不給?不就是參觀一下正堂嗎?”
顧三看了看馬鋮然後說道:“二爺,在家中除了老爺老夫人,這個張千戶您也惹不起!”
馬鋮聽顧三這麼說怒道:“什麼?這個傢伙比我大哥還厲害?他難道是老爺的私生子?”馬鋮想了想年紀也不對啊,張千戶看樣子有四十多了,自己父親才五十三歲,那裡能有這麼大的私生子。
“二爺,這話可千萬不要給老爺聽到,要不真能打您板子!”顧三說完將這個張千戶出身詳細說了一遍。
原來這個張千戶大名叫張國柱,這個千戶官職也不一般,是世襲的,還是太祖親封。原來這個張國柱的先祖是馬家先祖馬成的老鄉,當年和馬成一起參加朱元璋的起義軍,不過張家先祖沒有馬成的運氣,死在戰場上。臨死前將自己未成年的兒子託付給馬成,所以張家歷代都和馬家非常親近,馬士英對張國柱也視同親弟,在得知朝廷任命出任鳳陽總督後,馬上從貴陽老家將張國柱調來擔任總督衙門中軍官一職。
中軍官掌管總督的親兵衛隊,向來都是最親近之人擔任,馬鋮聽顧三這麼說也沒辦法,只好罵道:“等老子發達那一天,一定讓這個張國柱去刷馬桶!”
這時馬鋮和顧三站在總督衙門門前的府前街,鳳陽總督衙門就是以前鳳陽巡撫衙門,原本鳳陽巡撫駐節淮安,在負責江北防務的同時還要負責漕運。後在萬曆年間漕、撫分開,漕運總督駐節在淮安,鳳陽巡撫就搬到了鳳陽。
鳳陽這裡是朱元璋的老家,也是明朝的中都,朱元璋建國後命令李善長營建中都,所以在鳳陽城裡也有一座皇城,除了這些還有朱元璋封的各個王爺的王府,不過這些都在李自成火燒鳳陽的時候被一把火燒光了。
馬鋮站在府前街上看到正是鳳陽的殘垣斷壁,配合一陣涼風吹過,真是要多悽慘有多悽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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