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這個老人不由輕輕地嘆息了一聲，說道：“我真的是老了，這年紀，活不了多久了。”
李七夜看了一下老人，淡淡地說道：“渡得過去，熬死誰，那都還不知道呢，這麼悲觀幹什麼。”
“問題就在這裡了，渡不過去呀。”這個老人不由笑著輕輕地搖了搖頭。
李七夜淡淡地笑了一下，說道：“我不是在這裡嗎？現在就是你開價的時候了。”
李七夜這樣的話，讓老人不由為之頓了一下，不由抬頭，看著遙遠處，看著那來來往往的飛禽走獸，過了好一會兒之後，老人這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說道：“其實，有時候，我在想，都活到這年紀了，也活是夠久了，渡與不渡，那都是無所謂了。”
“渡過去，還能嘗試一下。”李七夜淡淡地笑著說道。
老人不由苦笑了一下，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道：“此岸，無境，渡過去，還是要繼續前行，還要放下，路走著走著，說不定，也就差不多了。”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路，沒有哪一條路是一樣的，也沒有哪一步是一樣的，用心去感受，終究是不一樣。”李七夜看著老人。
老人不由笑了，說道：“就如剛才所說的那樣，你這走下去，讓我們都無路可走呀。”
“這鍋，我就不背，也背不起。”李七夜笑著搖頭，說道：“你們的路，就在你的腳下。”
“腳下又有什麼用呢？”老人不由笑著說道：“你走在前面，那是讓我們絕望呀。以前嘛，也覺得，也就是那麼一回事，也沒有人會把你的想法當做一回事，大家都覺得，賊老天在上，自己努力一下，說不定也能走到這一步，甚至是取而代之，這風景，絕好。”
說到這裡，老人頓了一下，看著李七夜，說道：“你倒好，一口氣走下去，直接破天了，讓所有人都破防了，你走這樣的路，那是絕了所有人的想法，誰還能去超越？這路沒法走了，讓大家都不由絕望。”
“這個嘛，那我就沒辦法了，路是我走出來的，別人無路可走，那隻能說是別人太弱。”李七夜笑著，承認，說道：“這鍋那我就背了吧。”
“斷絕萬古，你這是把大家的路，都斷了呀。”老人也笑了起來。
說到這裡，老人頓了一下，然後，說道：“不過嘛，雖然說，前面已經無路可走了，我還是要走呀。”
說著，看著李七夜，徐徐地說道：“你知道為什麼嗎？”
“斬因果。”李七夜看了老人一眼，最後明瞭，徐徐地說道。
“是呀，斬因果。”老人不由神態為之一黯，輕輕地嘆息說道：“但是，這因果，我偏偏是斬不了，所以，這渡之不得呀，困在這裡，進退兩難，退無路，進不得。”
“你開價嗎？”李七夜看著老人，徐徐地說道：“我強而斬之。”
“你知道你要強而斬之，這代價也不小。”老人不由笑著說道。
“代價，又焉能難得到我。”李七夜淡淡地笑了一下徐徐地說道：“既然我是來還債的，那麼，付出代價，也是應該的，哪裡有不需要付出代價而還債的。”
說著，李七夜看著老人，說道：“既然當年我簽了這個約，那麼，這債有多大，我也給你還，一言出，鼎蒼天。”
“好一個‘一言出，鼎蒼天’。”老人笑著說道：“所以嘛，我就是從來沒有擔心過，當年見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一筆投資，絕對是回本的買賣，而且是賺大錢的買賣。”
“所以，你開價吧，要我給你強斬因果嗎？”李七夜看著老人，徐徐地說道。
老人也看著李七夜，說道：“你還記得你剛才的那句話嗎？”
“哪一句話？”李七夜怔了一下。
老人看著遠處，過了好一會兒，輕輕地嘆息了一聲，徐徐地說道：“生而為仙，終究是不知人世間。”
“那你知嗎？”李七夜笑了一下，淡淡地說道。
老人坦然，輕輕點頭，說道：“老實說，當年，我真的不知，但是，現在老了，心態也變了，慢慢也知道一點了。”
“你的意思呢？”李七夜不由雙目一凝，看著老人。
老人看著遙遠之處，過了好一會兒，徐徐地說道：“有時候，我會在想，我該有罪。”
“但，你要知道，人世間，仙人無罪。”李七夜不由笑了一下。
老人也認同，點頭，說道：“對呀，仙人，無罪，若是有罪，那一定是人世間有罪，因為有世間有罪，才會滅世呀。”
“所以嘛，仙人，一直都無罪。”李七夜笑著說道：“事實上，也是如此，這萬古以來，有哪一個仙人在人世間被裁決過。”
“沒有，人世間，又焉能裁決仙人。”老人也搖了搖頭，感慨地說道。
“所以，你覺得你有罪嗎？”李七夜看著老人，徐徐地說道。
“如果說，我不渡，我無罪。”老人抬起頭來坦然地看著李七夜，說道：“而我若渡，以現在的條件，我也可以無渡。哪怕是因果報應，但，我現在也可以斬了因果報應，這何罪有之？”
“是呀，這何罪有之。”李七夜輕輕地點頭，徐徐地說道：“我強而斬你因果，你渡過，你可以問自己，何罪有之，若你自己答曰，沒有。那你就沒罪。”
“仙人，無罪。”老人看著遙遠之處，不由感慨地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所以，在人世間，仙人，那也只不過是王八蛋罷了，人世間，不該有仙。”李七夜淡淡地說道：“只可惜，人世間的芸芸眾生，並不懂這個道理，每一個芸芸眾生，都期盼著自己的世界應該有仙，嚮往著仙人。事實上，仙人的出現，在他們的人世間，十之八九，都只不過是一場災難罷了。仙人，在人世間，從來都不是什麼美好，而是一種噩夢。”
“不要忘了，你也是仙人，走得最遠的這個仙人。”老人看了李七夜一眼，淡淡地說道。
“所以嘛，我這個仙人，未來不會留在人世間，從始至終，這個仙人，只不過是人世間的過客罷了。”李七夜看著遠處，不由有些感慨，最後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九界十三洲呢？”老人看著李七夜。
“我放下之時，一切都歸還於人世間。”李七夜看著老人，徐徐地說道。
“所以呀，你走得比我快好多好多，你走得好遠。”老人不由感慨，說道：“我這樣的老骨頭，被你甩得遠遠的。”
“後來者居上。”李七夜聳了聳肩，也無所謂的模樣。
“所以嘛，在後來，我仔細去想過。”老人感慨，說道：“為何，你能這樣走呢，一直讓我深思。”
“這不是什麼好事。”李七夜看著老人，淡淡地說道。
“的確不是什麼好事，但，你說的，的確是對的。”老人不由輕輕地嘆息了一聲，感慨地說道：“生而為仙，終究是不知人世間呀。”
“你知之呢？”李七夜看著老人，不由雙目一凝，徐徐地說道。
“我知之呀？”老人不由看著遙遠之處，看得發呆，過了許久，他收回了目光，最終，悵然，輕輕地說道：“我有罪。”
“誰判你有罪呢？”李七夜淡淡地笑了一下，緩緩地說道。
“我自己判自己有罪，那怕，我知道，我現在手握著你這張王牌，我可以借你之手，斬了我的因果。”老人輕輕地說道：“但是，我凝視這人世間的時候，我就知道，我有罪。”
“你凝視人世間的時候，人世間也在凝視著你。”李七夜緩緩地說道。
“是呀，我凝視人世間的時候，人世間也在凝視著我。”老人不由十分感慨，說道：“在那個時候，那是多麼一個美麗的世界呀，很美麗，很美麗。”
“當你覺得，這是一個美麗的世界之時，那麼，說明你的路，還能走很遠，很遠。”李七夜緩緩地說道。
“那你呢，當年你是怎麼樣認為的？”老人回過頭來，看著李七夜，徐徐地說道。
李七夜笑了一下，淡淡地說道：“人世間，就是人世間，而不在於我怎麼認為，人世間，有美好，也有醜陋，甚至，也能說，人世間，不值得。但，知之，依然而熱愛，這是我該的。”
“知之，而熱愛。”老人不由輕輕地暱喃了一下。
最後，他苦笑了一下，說道：“了不起，難怪你走得比我還快，走得還遠，這覺悟，我不如也，不如也。”
“那是因為我生於人世間，經歷了人世間的千錘百煉，當然，我也還於人世間。”李七夜淡淡地笑了一下，徐徐地說道：“人世間的造化，就當歸還於人世間。”
說到這裡，李七夜頓了一下，看著老人，徐徐地說道：“而你卻不是，你生而為仙，你不需要還這人世間，這是你與我不一樣的地方，所以，你才會有這樣的困惑。”(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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