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帝說完,又看向刑部尚書、文華殿大學士尚賢,“尚愛卿也看看吧,此策到底如何,還需諸卿輔弼!”
尚賢何許人也?
他堂堂磕頭閣老會怕這個,皇帝都說善了,人精如他自然明白該怎麼做,接過答卷,只囫圇看了一眼,二話不說立馬跪下磕頭高呼萬歲。
“陛下聖明!此策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開亙古之先河,傳太祖之遺風,從此潛龍出淵,聲聞九天,老臣為陛下賀!為大魏賀!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大魏萬年萬年萬萬年!”
這驟然間平地一聲吼,如驚雷也似,中氣十足,老當益壯,在場的官員們沒什麼,都習慣了,見這位閣老又來了,早有準備也都一齊跪下,“陛下聖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
這一幕,所有的考生都懵了!正答題呢!
再沉不下心,紛紛抬頭,看著身邊跪下的一排閣老大臣,有些茫然!
這就是傳說中高高在上的重臣閣老嗎?這就是自己人生奮鬥的最終目標嗎?這……和想象中的似乎有些不太一樣!
就連賈玦雖然先前有過戴權提點,知道這位磕頭閣老的名聲,有些心理準備,但想象和現實還是有差距的,這位閣老也……
只能說很快啊,一下就跪下去了,他大意了,沒有趕上!
所幸周圍一群考生也挺茫然的,不然這全場都跪了,就他一個端端正正坐那,豈不全完!
隨後反應過來,也趕忙跟著跪下,至於這位老大人說的什麼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都出來了,那真是我信你個鬼!我這篇屁也不是的文章,要因為您老這句話傳了出去,流傳後世…啊!我賈某人丟不起這個人!
不過太祖遺風都搬出來了,所以說人家能是閣老呢,這把太祖朝一開始還沒有內閣制時,太祖親力親為、親理機要的舊例擺出來,皇上行此策就不是在改祖宗陳法,而是在效太祖故事,一下把一會李首輔反對此策的主要理由,直接悶死在腹中,磕頭閣老,竟恐怖如斯!
怪道您老既不趨新,也不附閹,卻能憑一手磕頭功夫,屹立不倒,合著就是個皇上養的瘋狗也似的孤臣,就只那大嗓門,平時吵起來的戰鬥力可想而知!
賈玦念頭紛轉,面上好歹還有些養氣功夫,權且不露聲色,高呼萬歲,周圍的考生見有他帶頭,便也暫時擱筆,大禮參拜,同呼萬歲!
丹陛之上的德治帝,面對此情此景,不由苦笑兩聲,這些人就沒一個能叫朕省點心的嗎?忙讓眾卿平身,隨後搖頭嘆道,“在此品評文章,難免擾了學子答題,幾位閣老同朕往偏殿裡去商議此策,此間便交由申老看顧,老先生多費些心,看到有好的文章再送過來。”
申士崢自然躬身應命,賈玦心裡忍不住樂了,讓自家老師把這第一道關,陛下聖明,哈哈!
李東林卻是心有不甘,按常例便是殿試上皇帝精力不濟,也該由他這個首輔掌控全域性,把持文章,可眼下去偏殿商議那軍機處才是頭等大事,要是自己請命留下,老王頭又在湖廣殺白妖上頭了還沒回來,偏殿裡就剩一個顧憲廷,面對申、尚、二人的壓力根本頂不住,眼下不是因小失大之時,這軍機處之策他不親眼盯著實在不能安心,也只得暫且放下殿試這裡,領著幾位閣老往偏殿而去。
……
皇帝同眾閣老一去,眾考生只覺心頭沉甸甸的壓力一鬆,好些之前文思枯竭,不知從何著筆的考生只覺思如泉湧,竟信筆如飛起來。
他們是不緊張了,賈玦卻無聊了,大明宮禁森嚴,又由不得他提前交卷就走了的,一樁一件皆有祖宗法度,常例規矩,非得等到那柱香燒完,都收了卷子,一眾考生再由火者領著,一齊如來時般沿規定好的路線回去。
這不能早退,大家考著試呢,也不能隨便說話,前面自家老師正當面監著考呢,還不好意思睡覺,就這樣坐著空等,唯一的消遣就是看著周圍誰誰誰上去交卷,吃吃宮餅,喝喝茶,可把他難受壞了!
就這樣憋了大半日,直熬到太陽偏西,香菸燃盡,總算聽見有禮部侍郎李顯純喊道,“時辰已至,諸生停筆!”
隨後便有小火者上來按次收卷,這次殿試因為德治帝只出了一題的緣故,所以時間頗為寬裕,此時絕大多數的考生其實也都早交了卷,同賈玦一般在熬時辰,所以說是收卷其實也只是零星兩三個還未答完的考生。
一聽收捲了,當時他們就慌了,不但不停筆,反而越發奮筆疾書起來,李顯純見此不由搖頭,好心提醒道,“殿試只排名次,不廢功名,諸生莫要自誤!”
那兩三位考生心頭一凜,立時如一盆冷水當頭澆下,清醒過來,再不敢做答!
申士崢見狀嘆了口氣,略一沉吟,攔下李顯純道,“士子畢生之業,在殿試一舉,十年寒窗,只爭朝夕,若是考生未畢,不用太過嚴苛,且再寬限一刻便是。”
申老頭兼著禮部尚書,面對老上級的吩咐,李顯純自無不可的,再說德治帝臨行前都說了,此間交由申老費心,寬限一刻鐘也不是什麼大事,便答應道,“老大人一片苦心了,下官自然應下,只是是否該派人去偏殿請示陛下?”
“理當如此!”
……
於是暫停了收卷,另有小火者往偏殿請示,不久便見孫德龍從偏殿出來,尖聲道,“皇上口諭:學子苦讀不易,已交卷者隨行離去,若是未畢,再作安排,不必催逼。”
那兩三個學子登時感動的熱淚盈眶,恨不得棄筆投戎,去湖廣替皇上殺賊去了!立馬跪下謝恩,隨後筆下這平白蓮策,結尾一段寫的那叫一個殺氣騰騰,執筆如刀!
宣完口諭,孫德龍也不回去,反而來至賈玦身前,滿臉堆笑,“賈郎君慢行,陛下召你,平臺奏對!”
眾人只當是他那篇策論,眾閣老討論出了些什麼,皇帝召他問話,也未多想,賈玦便在一眾考生羨慕的目光中,淡淡一笑,說了句只有孫德龍聽得懂的話。
“臣,遵旨!”
……
本章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