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鷹隼一般銳利的眼眸中,散發著森森寒光,緊緊注視著古尋。
古尋對此只是抱以淺澹的微笑。
無言的沉默在兩人間持續了很久後,嬴政才終於開口說話,聲音低沉而又冷冽:
“國師……倒是和蓋聶越來越像了。”
古尋颯然一笑,否認道,“我可不這麼覺得。”
“我沒他那麼不切實際,也永遠不會像他那樣抱著空想溺死。”
“只是……有些事我看不慣,就是看不慣!”
古尋終究是個現代人,固然殺人盈野,卻做不到真的漠視生命。
沒人喜歡看到橫屍百萬,流血漂杵的景象。
如果站在兩千年後的二十一世紀,古尋可以抱著自己的手機,康慨激昂的吹噓著第一個大一統中央集權封建王朝的中華大地的深遠影響,誇讚著第一位皇帝的豐功偉績,感嘆著車同軌書同文的意義,憧憬著萬里長城的雄偉和壯麗。
可惜他現在站在這裡,公元前三世紀的大秦帝國。
一切的犧牲、價值、成就、功績……都沒有意義,最重要的還是那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看著和自己針鋒相對,絲毫沒有退讓意思的古尋,嬴政的眼眸漸漸低垂下去,眸中寒光斂去。
他不理解,不理解古尋現在的所作所為,正如他此前不理解蓋聶的所作所為。
古尋看得出嬴政的不理解,不過他倒是很理解對方。
封建皇帝,還是奴隸制剛剛結束後誕生的第一個皇帝,指望對方體恤百姓疾苦,比指望資本家發善心還不靠譜。
古尋無意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指責嬴政,亦或其他任何人。
他的靈魂不屬於這個時代,但旁人卻不可能如他一樣超越時代。
看不慣,試著以自己的方法去改變就是了。
古尋嘴角笑意不減,開口打破僵局道,“陛下還有什麼別的要吩咐的嗎?”
嬴政聞言眨了眨眼,舒緩了一下眼睛的疲勞後,也不再繼續剛才的話題,轉而緩聲說道,“國師應該知道,朕調蒙恬回來的事吧?”
“嗯!”古尋點了點頭,“知道一些。”
“那麼……”嬴政語氣越發平緩的接著問道,“有關帝國對蜀山的行動,國師有什麼建議嗎?”
最後嬴政還不忘強調一句,“朕只要建議,不要意見。”
古尋聞言不由咧嘴一笑,然後就打算回答嬴政一句‘記得多帶點人,那棵樹特別大’隨口打發過去。
不過話到嘴邊,他又咽了回去,仔細考慮了一下後,認真的回答道,“如果陛下不反對的話,我打算陪同蒙將軍一同入蜀,走這一趟,如何?”
微不可察的冷硬笑容再次出現在嬴政臉上,“朕,自無不可。”
這幾年來,除了事關扶蘇,古尋還是第一次主動往自己身上攬活。
………………
帝國邊境,上郡,陰山一代(此陰山,非彼陰山,距離遠著呢)。
這裡曾經算是頻繁遭到狼族襲擾的邊境地區,不過在自從十幾年前,趙國上將軍李牧北地一戰,打的狼族四分五裂,元氣大傷後,情況就好轉很多了。
時至今日,狼族雖然勉強緩過來了一口氣,又開始襲擾中原,不過次數還不算太過頻繁,規模也不大,這裡的情況也就還算安穩。
環境很是荒涼,生活的百姓不多,總還是有一點。
山嶺穀道之間,一大一小兩道身影身形各不相同的站立著,地上依稀可見還躺著一個人。
從其扭曲妖嬈的姿勢來看,活著的可能性不大。
蓋聶冷著一張臉,手腕一抖,甩掉淵虹刃上鮮血,然後緩緩收劍入鞘。
天明跟在旁邊,看見死人也不害怕,畢竟是見識過兵魔神的孩子。
已經沒什麼好怕的了!
“大叔,這是什麼人啊?”天明好奇的問道。
蓋聶臉色木然,眼神掃過地上橫七側八躺著的屍體,當掠過對方脖頸上隱約的紫黑色紋路時,稍稍頓了一瞬,隨後收回目光,看向天明。
他沒有回答天明的問題,只是含湖說道,“壞人……走吧。”
天明撓了撓頭,雖然還是很好奇,但是出於對大叔的瞭解,還是識趣的不再追問,趕緊邁腿追趕上去。
“大叔,你上回教我的武功,怎麼練起來一點感覺都沒有啊?”追上去後,天明憨笑著又問道。
“……”蓋聶眼神飄了一下,沉默半晌後才回道,“練武不是一蹴而就的,持之以恆吧。”
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天明,只好用這種話來搪塞了。
他教給天明的其實就是鬼谷派的內功心法——鬼谷吐納術,不算高深,勉強算得上精妙,畢竟鬼谷武學不以內功見長。
照理說,即使是資質一般的人,大半個月過去,也該能稍微產生一點氣感了,可天明……只能感受到自己肚子餓了。
這對於只花了兩天時間就徹底入門的某天才來說,實在是無法理解的事情。
難不成也怪封眠咒印?
陰陽家的咒術還有這麼奇怪的功效嗎?
……………………
與此同時,帝都咸陽之外,帝國上將蒙恬,在幾百名蒙氏一族出身的嫡系親衛的護送下,終於返回了帝國的權力中心。
兩日之後,國師府會客廳。
古尋和蒙恬列席而坐,飲酒閒談。
蒙恬率先舉杯問好道,“蒙恬,先敬國師一杯,多謝近年來國師的照拂,銘感五內。”
古尋舉杯回應,笑著說道,“蒙將軍沒必要那麼客氣,我也要感謝這幾年來,你在北地對扶蘇的照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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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年過去,蒙恬業已不復當年年少之時意氣風發,桀驁肆意的模樣,雖然頭髮眉毛什麼的依舊還是那麼張揚濃密,不過臉上的青澀已經全部洗去,留下的只有穩重。
面對古尋的回應,蒙恬自然不敢居功,“國師言重了,輔左長公子殿下,本就是蒙恬為臣之本分,況且,以長公子之能為,蒙恬也沒能幫的上什麼。”
言語之間,功勞雖然沒領,但是也並沒有疏遠扶蘇的意思。
朝野皆知,蒙恬和長公子扶蘇走得近,因為蒙恬自己就沒有刻意掩飾過。
蒙家忠於帝國,忠於皇帝,自然也該忠於皇帝的兒子。
蒙恬沒有刻意往哪個公子身邊湊的意思,但是始皇帝親自下令把長公子扶蘇送到了北地,那他也不能故意去疏遠對方。
皇帝把人送到了他旁邊,本身就代表了很多意思。
站隊這種事,風險雖然大,收益也高。
朝堂之上不進就一定會退,騎牆觀望並不是一個好選擇,既然正好碰上了這麼個機會,蒙恬沒有理由放過。
嬴政知道自己這位愛將和自己的大兒子走得近,不過並沒有因此猜忌,疏遠蒙恬。
有一說一,嬴政的猜疑心,不論是往前數,還是往後算,都屬於統治者中比較淺的一位存在。
用古尋的說法來說,就是嬴政這個人比較感情用事。
具體來說,就是比較念舊,重感情,性格雖然霸道強硬,卻並不刻薄寡恩。
具體在表現上呢,有很多例子,比如說他寵溺幼子,比如說趙高這幾年犯了不少錯,卻都被他高拿輕放了,再比如說……古尋和蒙恬。
救命之恩,嬴政始終實打實的記在心裡,所以他十分寵信蒙恬,即使蒙恬和自己兒子走的近了,也沒有懷疑對方,同時,這些年來對古尋的縱容,也有部分原因源自於此。
說實話,他和漢朝的那幾個皇帝截然相反。
對於身邊看得見的人,嬴政不說抱以善意,至少鮮有惡意,但對於他基本看不見摸不著的百姓,卻是極盡剝削之能事。
而大漢的那幾位爺,對百姓倒是寬鬆的很,但對朝臣勳貴……說刻薄寡恩都算抬舉了。
書歸正題,古尋和蒙恬隨意寒暄了幾句廢話之後,終於進入正題了。
古尋先開口問道,“陛下應該已經告知蒙將軍接下來的任務了吧?”
“呃……沒錯。”蒙恬點點頭,因為已經知道古尋也是同行人員,所以他沒有隱瞞,“陛下吩咐我前往蜀地,征討一座隱匿山嶺之中的蜀人古老部落,叫做蜀山部族。”
“然後……帶回一樣東西。”
最後一點,蒙恬還是含湖其詞,沒有明說。
雖然嬴政沒跟他細說,但是奪取扶桑神木這種聽起來就很玄幻的東西,顯然只能和一件事有關。
長生不老啊……
不管事情是不是傳的朝野皆知,蒙恬覺得自己還是不要隨意外洩皇帝陛下的……姑且可以算是黑料的好。
古尋要是自己知道,那就另算了。
“嗯……”古尋點點頭,沒有急著點破蒙恬所謂的東西是什麼,而是問道,“蒙將軍打算怎麼做?”
“這……”蒙恬愣了一下。
這還能怎麼做,帶著大軍打過去就是了,一個落後的蜀人部落,還能翻出什麼浪花嗎?還有必要特意再做什麼戰前準備嗎?
了不起多派點斥候熟悉熟悉環境唄!
回過神後,蒙恬才算察覺出來一點意思,估計是這位國師有些想法,於是試探著問道,“我也是剛得到皇帝陛下的命令,暫時還未做出計劃安排,不知國師是否有什麼高見?”
“呵呵,我倒沒什麼高見。”古尋笑呵呵的一擺手,“就是問問,蒙將軍打算以一種怎樣的態度去處置蜀山部族?”
“呃……”蒙恬在心裡斟酌了一番後,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如今天下盡歸皇帝陛下的統治,雖然這些蜀人頑固不化,不服王道,不過勉強也算帝國子民,所以我覺得,就沒必要直接施以雷霆手段了。”
“皇帝陛下的主要目標還是那樣東西,只要對方識相,願意配合,我覺得倒也不必妄動刀兵。”
這話基本屬於扯澹,不動兵,怎麼得到軍功?
帝國的軍隊,原則上都是能動手,就儘量別嗶嗶。
這種遇事不決,無條件優先採取暴力方桉解決的態度,也難怪被人說是暴秦。
蒙恬此時這麼說,主要猜測古尋可能不希望自己直接下死手,所以做個試探。
反正,他也不缺這點軍功,就當賣人情給古尋了。
古尋笑了笑,對於蒙恬言語中的傾向不置可否,避開了他話語中的重點,提醒道,“你要奪取的那樣東西,對於蜀山部族的人來說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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