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巳時正,蒙恬結束了日常的訓練。
作為千長軍官,他不需要進行固定的操練,只需要練別人。
此時尚還年輕的蒙恬看起來稜角分明,五官凌厲,眉眼飛揚,穿著一身玄色鐵甲,手裡抱著連面頭盔,不急不徐的走到了帥帳之前。
進去之前,他打量了一番四周,發現了一處異常——帥帳不遠處的另一間營帳門口守著五名軍卒。
那間營帳早就有了,但是此前一直是空置的狀態,眼下門口守了人,也就代表裡面有人了。
可軍營裡怎麼會無故多人呢?
尤其是這種還需要人守門的身份不一般之人……
“將軍,千長蒙恬求見!”暫且壓下心頭思緒,蒙恬開口叫門。
“進來。”
王齮沉穩的聲音傳出,蒙恬應聲進去。
此時王齮正坐在桌案前,看著不知道什麼內容的書簡。
“將軍!”蒙恬進來後,立刻半跪在地行禮。
王齮抬起頭看向蒙恬:
“蒙恬,你這個時候找本將軍所為何事?”
“將軍,我昨夜巡查軍營,發現有一整隊斥候小隊失蹤,覺得有些奇怪,所以前來稟報。”
“斥候小隊失蹤……這也算是正常事,有何奇怪之處?”王齮捋著鬍鬚,反問道。
蒙恬盯著王齮,讓他的話堵得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斥候失蹤當然是正常情況,這個兵種本來就是陣亡最嚴重的,但是也得分情況啊。
眼下韓軍閉城不出,根本沒有敵人,出去巡視的斥候只有極個別被野獸襲擊受傷,最倒黴的情況也不過是被野豬拱死了一個人,如今一下子失蹤了五個,還能算正常?
蒙恬吐了口濁氣,穩了穩心神,回道:
“將軍,我查過軍營名冊,那五名斥候昨日分明已經歸營,他們是在歸營後失蹤的,這如何不奇怪?”
“哦?”王齮輕咦一聲,似有意外。
軍營之中,出入皆需記錄入冊,那幾名斥候當然不會例外。
昨夜王齮的親信已經來不及偽造名冊,更不能直接銷燬,那樣更引人注目,最後只能冷處理,放任不管。
果不其然,被蒙恬翻查了。
“那你查過他們歸營後的行蹤嗎?”王齮收起桌案上的書簡,正了正身子,語氣不急不徐的問蒙恬道。
“屬下當然已查過,那五名斥候歸營後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前往帥帳,隨行的似乎還有幾輛並非大營中的馬車。”
蒙恬緊盯著王齮,一字一頓的回答道。
“哈哈!”王齮大笑著,站了起來,走到蒙恬身邊拍了拍他,似乎是讚歎的說道,“不愧是將門之後,做事認真,行動果決利落,該追查的線索都沒有放過。”
“將軍的意思是……”
“這件事我已經暗中派人去查了,你不必操心。”
“將軍,營中有士卒失蹤,此事非同小可,怎能……”蒙恬急忙追問。
“還有那隊車馬,不知將軍可否解惑?”
“……你是將門之後,對我大秦也是忠心耿耿,本將軍便告訴你。”王齮轉回桌案旁,喝了一口茶後,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那隊車馬所載之人,其實是訪問韓國的使節李斯大人。”
“使節李斯大人?可他不是應該隨前使臣團一同返都嗎?”蒙恬疑問道。
王齮又摸起自己的花白的鬍鬚,“照理說是如此,不過李大人在新鄭獲得了一些機密情報,需要秘密送回咸陽,於是暗中脫離了使臣隊伍,獨自回都。”
“他的行蹤是絕密,不可外洩,否則會釀成大禍,眼下其餘六國的間諜都想找他,斥候的失蹤極有可能與之有關,但此事不可聲張,只能暗中密查。”
“你明白嗎?”王齮最後沉聲質問道。
“……屬下明白。”
“很好,你勤于軍事,盡忠職守這很好,但是有些事還不需要你來操心。”王齮露出滿意的笑容,點了點頭,“沒事你可以下去了。”
“屬下告退。”
“呼……”
蒙恬出了帥帳,長出一口氣,眼神中滿是凝重和思索。
王齮的解釋基本說的通,但是蒙恬總覺得不對勁。
就算有別國間諜打使臣李斯的主意,又怎麼敢在大營之中對士卒下手?
還有那個什麼機密情報……韓國能有什麼值得七國爭奪的秘密?
而且據守營士卒所說,那隊車馬可是足足有三輛大馬車,李斯一個人用得了嗎?送個情報需要多少人?
這時候,他的目光有不自覺的瞥向了一旁那個突然有人值守的營帳。
……
帥帳中,王齮的嘴角忍不住翹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他知道蒙恬既然有意深究此事,自己剛才的說辭就糊弄不過去,他肯定還要查。
不過無所謂,要的就是他繼續查。
……
蒙恬帶上了一直抱在手裡的頭盔,昂首闊步走到了那間營帳之前。
這裡還有一點不同尋常的地方,就是不倫不類的有五個士卒把守。
這種人數完全不對稱的情形不應該出現。
值守士卒,其實就是昨天的那五個斥候,看見蒙恬過來,急忙攔住了他。
他們現在還處於生死未卜的狀態,雖然心裡不明白王齮為什麼要殺自己,也隱隱有所怨恨,但是既然僥倖保住了一命,就得盡忠職守。
免得因為辦事不力,又被人找由頭給徹底斬草除根……
“請止步!”
“我乃千長蒙恬,有巡視軍營之責,這營帳中住的是誰?”蒙恬鋒芒畢露的眸子掃過眼前五人,盛氣凌人的問道。
“請千長大人見諒,我等只負責值守,帳內之人的身份並不知曉。”
“不知?”蒙恬看著這幾個低頭縮眼計程車卒,完全不信他們的說詞,“是不知,還是不能說?”
“給我讓開!”
“……左庶長嚴令,任何人不得進入此帳。”
“我奉命巡查軍營,也是左庶長的命令。”蒙恬不管這個,當即就想硬闖。
……
“外面似乎有些熱鬧。”坐在榻上,安靜看書的嬴政聽見外面的吵嚷聲,不由疑聲道。
“似乎是一名軍中千長要強闖營帳。”蓋聶的耳朵更好使一些,隱隱聽的見聲音的內容。
“千長……強闖,有意思……”
王齮肯定吩咐過不許任何人私自探查這間營帳。
可一個千長,怎麼敢頂著主帥的命令強行闖入?還有,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也許會是個有趣的變數,能給這場軍營中的鬧劇增添幾分變化。”嬴政按下書簡,對蓋聶說道,“蓋先生不妨出去看一下。”
“好。”蓋聶依舊沉默寡言,點頭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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