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蘭剛來的時候,黃昏初至,太陽開始沉入地平線下。
等到石蘭離開,黃昏已經步入尾聲,地平線上再看不見一點圓盤似的太陽,只剩下殘存的昏黃光線。
隨著她從小院門前離開,殘存的落日餘暉也開始一點點消散,黑暗的夜幕隨之降臨。
古尋坐在院子裡,看著逐漸變得昏暗的環境,不禁搖頭輕嘆一聲。
相比較自己選擇的其他劍主,這位冰魄劍主實在是太不成熟了。
或許不該用不成熟形容,更確切的說是……太迷茫了。
除了一個自以為堅定,實際上遙不可及的目的,她心裡什麼都沒有。
當然,要求一個半大孩子發自內心的擁有一個堅定目標,併為之規劃好方向努力前進,本就是強人所難。
她還沒到合適的年紀。
只不過,自身的不堅定,註定會影響她在冰魄劍法上的進境。
石蘭確實非常適合冰魄劍,冰魄劍也在主動親近她,只是很難得到足夠的,明確的回應。
也不知道自己費了這麼多口舌,能不能讓她稍微醒悟一點。
不過就算她腦子轉不過來圈,古尋也沒有額外的精力去教導小孩了。
接下來,還有很多事要忙。
天明他們是主角,註定會成為天底下的風雲人物,但這都和古尋無關了。
………………
數日後。
百戰穿甲兵兵敗的訊息最終還是傳回了中央朝廷,也傳到了正在東巡路上的嬴政耳中。
王離很想多瞞一會兒,但沒有羅網的全力支援,再加上章邯的影密衛,這個訊息註定隱瞞不了多久。
更何況,百戰穿甲兵的後勤輜重幾乎損失殆盡,這方面必須帝國儘快補充。
糧草軍械可沒法憑空變出來,一出現大規模流動,情況就很難隱瞞了。
除了當時負責去彙報這件事的趙高,以及嬴政本人,再無第三個人知道始皇帝陛下對這件事的第一反應。
不過想來,不會很平靜……哪怕他是嬴政。
帝國很久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慘敗了。
身為王牌軍的百戰穿甲兵和敵人打了個接近一比一的戰損比,還損失了幾乎全部的糧草輜重,軍械武備。
在事實上,這就是打輸了,只不過農家力量不足,無力也不願發動反攻,否則百戰穿甲兵的傷亡還要大幅上漲。
對於帝國而言,打農家相當於打擊流寇盜匪,根本不能算真正的戰爭。
計算軍功時,一個農家弟子的腦袋甚至都不能當作標準的‘一顆頭’算。
結果帝國王牌軍打個流寇打成了這德行。
可以說,這是十幾年來,帝國僅有的兩次大敗,損失僅次於上一次的李信伐楚。
但李信的失利是建立在昌平君突然造反,外加楚軍本身實力過硬的基礎上。
靠著扶蘇及時將後方撥亂反正,他也沒有慘敗,只是折了兩三萬人進去。
從絕對數值上看,李信的損失更大,但考慮到軍隊性質不同,敵人實力不同……或許王離這場大敗,才算是十幾年來帝國的最大慘敗。
簡而言之……王離足以被釘到恥辱柱上去了。
而這場大敗造成的影響,還遠不止如此。
王離這一敗,可謂是朝野震動。
朝廷的震動自不必說,關鍵還是在江湖上掀起的波瀾。
帝國的強硬政策,早就引起了太多人的不滿。
有的勢力選擇了直接反抗,有的勢力選擇了暗中謀劃,有的勢力則選擇了暫時隱忍。
不過絕大多數,對帝國都是抱著敵對態度。
而王離敗給農家這件事,讓所有人認識到了一件事——帝國並不是不可戰勝的。
儘管十幾年來,帝國一共也就輸了兩場,但輸了就是輸了。
當然,倒也不至於因為王離這一敗就天下皆反,但人心確實開始浮動了。
不過,這些和百姓沒什麼關係。
幾天的功夫,王離兵敗的訊息根本沒在民間大規模擴散開。
事實上,王離兵敗這件事第一時間就被朝廷封鎖了。
該知道的勢力組織都知道,但民間並不許傳播。
要不是有太多勢力在背後推波助瀾,估計最多也就大澤山周圍的人知道帝國軍隊遭遇了這麼一場大敗。
然而即使這件事開始在全國各地傳開,百姓也沒什麼反應。
他們對帝國同樣懷有不滿,但老百姓嘛,只要不是死到臨頭,就別指望他們真正發洩這份不滿。
帝國的軍隊打沒打敗仗他們不關心,甚至帝國死不死他們都不關心。
他們只在意自己死不死。
說回正題。
嬴政並沒有第一時間下達對王離的處罰,只是責令他儘快趕去和東巡車隊述職,想來是打算見了面再做決定。
不過,引入注目的不是王離被叫去述職,而是百戰穿甲兵沒有撤軍。
他們依舊駐紮在大澤山外圍,不知下一步會有什麼動作。
這就讓人不免有些遐想連篇了。
嬴政命令百戰穿甲兵繼續駐守大澤山,難不成是還打算對農家動手?
答案如何沒人知道。
總之,百戰穿甲兵沒動,農家也就不可能徹底放鬆下來,大澤山的局勢也依舊處於緊張狀態。
………………
百戰穿甲兵大營。
王離正跟趙部安排軍中事宜。
嬴政命令百戰穿甲兵繼續駐紮大澤山一帶這件事,王離也有很多疑惑。
不過他現在也沒心情琢磨這些問題了。
大不了就是讓百戰穿甲兵和農家再幹一場,和自己即將到來的麻煩相比根本無關緊要。
王離現在要做的,是安排好他離營之後的軍中事務,別又鬧出什麼亂子。
這事不麻煩,畢竟是帝國王牌軍,哪怕剛吃了敗仗人心有些浮動,軍紀也還是可以保證的。
就是有些瑣碎,他跟趙部以及其他幾個副將安排了半天,才算處理完。
安排完軍中之事,他也就要馬不停蹄的趕去和出巡車隊匯合,覲見嬴政述職……或者說直白點,去領罰。
嬴政沒有直接下達對他的處罰,讓王離心中很忐忑,但也有些許僥倖。
被單獨叫去受罰,理論上肯定會更嚴厲一點,但他老爹通武侯王賁也在出巡車隊的隨行人員之內,說不定能幫幫他。
當然,王離對此一點譜沒有。
因為他把這場大敗的訊息透過王家的渠道傳回去後,無論是他祖父王翦,還是他爹王賁,都沒給他任何回應。
這其實是王家的常態。
王翦王賁兩父子退休回家之後,就再沒過問王離的任何事。
這一次情況嚴重了很多,看來也還是沒例外。
王離理解長輩的做法,但不能完全理解。
他現在能做的,只有做好自己承擔一切後果的準備……還好這一點他能做到。
王離揮揮手,將趙部等人全部攆走,同時也是讓他們下去準備他出發所需的一切。
雖然嬴政的命令是讓他獨自前去述職,但王離肯定不能真的單騎回去。
至少必須的親兵衛隊要有。
隨行人員,騎乘的馬匹馬車,還有糧草物資,都需要準備安排。
王離自己則打算趁這會兒功夫,稍微休息一下。
他這幾天幾乎沒睡過一個好覺,整個人就像繃緊的弓弦,直到不久前接到嬴政的命令。
真正接到命令後,哪怕頭上懸著的刀沒有徹底落下,王離也還是感覺輕鬆了許多,反而有些想歇著了。
就這,他也沒去躺著,就坐在中軍大帳裡,打算坐著閉目休息一陣。
然而眼睛剛閉上,王離就感覺到營帳內多了個人。
“是你?”王離一睜眼,就看見一身甲冑的掩日,眉頭先是下意識的皺起,旋即又舒緩開來。
自己確實是太累了,差點忘了最重要的事。
“看來將軍過的不是很好。”掩日先開口道,語氣隱含嘲弄。
王離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趙高教你廢話這麼多的?東西呢?”
掩日冷哼一聲,倒也沒繼續和王離掰扯,伸手從背後取下一個盒子,扔給了王離。
王離伸手一抬,穩穩接住盒子後稍微掂量了兩下,確認不是空盒子後又說道:
“你們沒有揹著我搞什麼畫蛇添足的小動作吧?”
掩日輕笑一聲,“當然,沒有。”
“這東西在農家時什麼樣,現在就還是什麼樣,原封不動。”
“最好如此。”王離覺得羅網不會在這件事算計自己,但也沒有真的相信他們。
等掩日走後,他還得親自檢查一番。
既是為了看看羅網有沒有動額外的手腳,也是為了看看羅網之前動的手腳是什麼——羅網在熒惑之石上動手腳的事他知道,但他不知道羅網到底做了什麼。
熒惑之石到手,王離心裡又輕鬆了幾分。
有了這玩意,見了皇帝多少還有份說辭。
“你可以走了。”東西到手的王離毫不客氣的下了逐客令。
在他的麻煩徹底了結前,王離都不會待見羅網。
掩日卻並沒有直接離開,刻意變音的嗓子發出幾聲陰笑,問道:
“將軍近幾日,和章邯可有什麼接觸?”
“接觸?”王離冷笑一聲回道,“他一直派影密衛暗中盯著我算不算接觸?”
“如果不算的話,就沒了。”
回答完,王離不等掩日回應,就繼續強調道,“我馬上就要出發了,章邯的事我幫不了你們。”
“呵!”掩日一笑,“不,將軍能,正好有一個機會。”
王離立刻看向被自己放到桌案上的盒子。
這是想拿熒惑之石釣章邯?
“你們覺得,他會踩進這麼明顯的陷阱?”王離抱著胳膊冷笑反問道。
“他會。”掩日斬釘截鐵的回道。
章邯看得出是陷阱≠他不會踩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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