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嶺南……”古尋喟然一嘆,輕聲說道,“一說起來頗有些遙遠的話題呢。”
說起來,嶺南之戰也才開始沒多久。
從計劃發動這場征伐百越之戰時起,就沒人認為能在短時間內結束。
整個百越之地的面積幾乎有半個帝國大,別說發動戰爭,就是派士兵走一圈都得不少時間呢。
不過時間雖然不長,局勢卻已經頗為明瞭了。
在最初的勢如破竹過後,帝國軍隊的步伐立刻就慢下來了。
更準確地說,在帝國軍隊的戰線拉到五嶺一代後,速度就慢下來了。
所謂五嶺,分別指的是大庾嶺、騎田嶺、越城嶺、萌渚嶺、都龐嶺。
它們既指地理上的山嶺,也是軍事上的險要重地,所謂的嶺南,指的也就是五嶺之南。
五嶺是百越之地的天然屏障,是保護百越民族不受中原影響的最大依仗之一。
也正是五嶺的分割,位於嶺北的東甌和閩越一代相對和中原交流更多,也更容易被中原入侵。
這次嶺南之戰的主將屠睢本來計劃的是分兵五路,同時進攻東甌、閩越、南越、西甌、駱越等諸多百越大族,從而一舉拿下整個百越。
可惜事與願違,除了進攻東甌閩越第一路軍確實輕鬆的攻城略地以外,其他四路大軍全部受挫。
原因其實也很簡單。
帝國軍隊的實力依舊沒有任何問題,百越諸部族的軍隊完全沒有任何正面抗衡的能力。
但也只是不能正面抗衡。
藉助嶺南複雜多變且極端惡劣的氣候環境,早已習慣了自己生活環境的百越軍隊一直在跟帝國打游擊。
這導致對軍隊而言最重要的補給線始終無法建立,或者是建立了也極不穩定,非常容易被截斷摧毀。
沒有穩定的補給供應,足足幾十萬大軍,哪兒繼續深入百越之地,只能就在五嶺一代跟敵人不停的打拉鋸戰。
你來我往,你進我退,主打一個靈活。
可是百越人的軍隊只有幾萬人,人家當然可以自由自在,想怎麼行動怎麼行動,帝國這幾十萬的部隊卻是尾大不掉,根本和靈活兩字不沾邊,純純就是在被動挨打,宛如被人鈍刀子割肉。
嬴政對此自然是大發雷霆,進一步抽調民夫加大對嶺南的補給供給,可惜於事無補。
當然,嬴政不是無能之輩,眼見陸路運輸實在無法維持穩定,他自然就要另闢蹊徑,準備修建一條人工運河來充當補給線。
現在地方都已經選好了,就在長沙郡內興安縣附近,以湘江西嶺水為開端,打算向西南改道,連通大榕江灕江,暫定命——靈渠!
預計整條運河的長度也就一百里左右,畢竟開運河是為了連線不同的水道,而不是強行挖一條通向嶺南腹地的人工河。
不過即使只是百十里,其中還多為只需微調的自然河道,依然是個浩大的工程。
做個對比的話……耗費了秦國十年之功的鄭國渠,其長度也不過三百餘里。
更不要說在關中腹地修建運河的難度根本無法和在嶺南地區附近相比。
嬴政的決斷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果決且有效的。
雖然挖掘運河需要進一步消耗人力物力,加重百姓的負擔,可是不修運河,這場嶺南之戰或許永遠也打不完。
他當機立斷,反而能免去不必要的浪費——無論是時間上的,還是人力上的。
可他的決斷同樣也是殘暴冷酷的。
相比較贏下戰爭,或許他應該知道還有另一種選擇——及時停止戰爭。
可惜……始皇帝永遠不知道什麼是停歇。
他不會停歇,也不准他的臣民停下來半步。
在嶺南戰事受挫後,古尋也曾屢次向嬴政上書,說明帝國現在內部不穩,北疆有亂,當暫止嶺南之戰。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嬴政直接無視了古尋的上書。
反正就……很嬴政的行為吧,古尋也並不意外。
“說起來,咱們那位老朋友現在怎麼樣了?我最近都沒關注過嶺南的事。”古尋從思緒中回過神,笑著向張良問道。
張良倒是對嶺南之戰的情報很關心,詳細說明道,“閩越一代徹底淪陷後,那位天澤廢太子逃出了帝國的圍剿,一路南下進入了南越國。”
南越國,張良稱之為國,或者說知道它的中原人稱之為國,但實際上它究竟該怎麼稱呼,卻很難說。
將其視作一個國家可以,將其視作一個大型部落聯盟也可以。
總之,它是如今的嶺南最大的三個勢力之一,也是勢力範圍最大的一個部族。
不過它並不是軍事實力最強的一家,最強的是西甌部族。
如今對抗帝國的百越聯軍的統帥就是西甌君譯籲宋。
“所以他現在在南越王手底下混?”古尋饒有興致的問道。
天澤就是認不清自己的定位,不肯當走狗,才會拒絕流沙的勸降,和帝國死磕到底。
現在成了喪家之犬,又願意屈居人下了?
張良搖了搖頭,“他似乎沒有直接臣服南越王的想法,最終雙方分道揚鑣,天澤繼續向西南而去,進入了西甌國。”
“現在他似乎和西甌君主譯籲宋達成了合作,加入了百越聯軍,貌似也得帝國軍隊造成了不少麻煩。”
“嘿,這傢伙還挺能折騰。”古尋聽完不由搖頭失笑。
這位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百越王國廢太子,韌性確實不錯,從當年韓國的一介囚徒,跌跌撞撞的硬是堅持到了現在。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可惜,終究只是垂死掙扎,遲早還是得面對現實。”
“古兄覺得嶺南還能堅持多久?”張良饒有興致的問道。
古尋捏著杯子,漫不經心的回答道,“靈渠什麼時候修完,嶺南就什麼時候被攻陷嘍。”
張良聞言並不意外,很是附和的點點頭道,“果然,必須要借水利之便消除補給上的困難才行。”
“就是不知道……這項大工程又要耗費多少時間了。”
“時間……”古尋咂摸了下嘴,略顯慨然的嘀咕道,“是啊,時間顯然就是最大的問題。”
以帝國目前的狀況,嬴政哪怕盡他最大能力調動民夫勞力來修築運河,至少也要一年以上的時間。
但是……嬴政還能撐過一年嗎?
按照古尋之前給嬴政診斷的結果來看……他當然不至於一年就暴斃。。
雖然嬴政的身體狀態每況愈下,不過再撐個五年左右肯定不成問題。。
那古尋為什麼又要擔心他撐不過一年呢?
很簡單,因為五年只是理論值。
對於別人而言,生命流逝是線性的,每過去六十秒就減少一分鐘,過分一點的無非就偷一秒。
而對嬴政來說,生命流逝是畫曲線的。
古尋最早給嬴政診病的時候,他的身體狀況還只是有些差,活個六十來歲絕對不成問題。
但隨著時間推移,嬴政的身體狀況一直在加速下滑,古尋對他的預期壽命也是一降再降。
現在看來他還能活五年,可等古尋下一次再給他診斷的時候,說不定就只有三年,乃至兩年,一年……
嬴政到底還能支撐多久,古尋也不知道。
秦時世界的歷史顯然和古尋所熟知的歷史不同,嬴政到底在哪天死也就是個沒譜的事了。
當然,不出意外的話,他肯定還是會病逝於沙丘——這一點大機率不會出現偏差。
至於他哪天回出巡到沙丘這個地方……那就又是個未知數了。
………………
大澤山,一處山崖邊上。
伴隨著衣襟抖擻的破風聲,屬鏤和衛莊一前一後來到了崖邊。
屬鏤站在崖邊,低頭看了一眼下面——深夜之中,一片漆黑,看過去就是一片無底的深淵。
衛莊在他身後,拎著鯊齒,不慌不忙的並沒有急著動手。
看起來,屬鏤已經走到了絕路邊緣,他自然沒必要著急。
屬鏤收回目光,緩緩轉過身,被面甲遮住的臉龐看不見一點表情,不過那雙裸露在外的眼睛,似乎透露著些許笑意:
“你以為,你能把我逼上絕路?”
“哦?”衛莊一歪頭,饒有興致的看著對方。
這時候,他們兩人的後方傳來了一連串細細簌簌的小動靜。
衛莊稍一側身向後一瞥,當即恍然,“原來如此……呵!”
後邊出現的是影密衛,看來他們大部隊的位置離這邊很近,這麼快就趕過來了。
至於屬鏤打的什麼算盤……無非就是聯合影密衛,或者說逼迫影密衛出手對付自己唄。
這點小算計衛莊一眼就能看穿。
影密衛和羅網關係再惡劣,那也是藏在暗地裡的,而衛莊現在可是實打實的有謀逆嫌疑的帝國重犯,是帝國的重點打擊物件。
沒過幾個呼吸的功夫,一群影密衛就全副武裝的圍了上來,但沒有動手。
章邯揹著雙手,穿過自己的手下一步一步走上前,臉色凝重的沉聲說道:
“我犧牲了兩個部下。”
“所以……必須要有一個交待!”
說是要個交待,也沒說找誰要,不過章邯的眼睛盯著的赫然是一身甲冑的屬鏤。
“真是越來越熱鬧了。”衛莊轉了半個身位,和屬鏤以及章邯呈三角之勢,語氣低沉玩味的說道。
屬鏤則不鹹不淡的回應章邯道,“影密衛的死,章邯將軍應該去問這位鬼谷橫劍。”
“他可是帝國通緝的要犯,而且我記得不錯的話,他不久前貌似才破壞了影密衛的一次重要行動吧?”
章邯的目光從衛莊身上一掃而過,然後就轉回到了屬鏤身上,不慌不忙的問道:
“你是什麼人?”
屬鏤的身份,章邯當然有所猜測,但從理論上來說,他確實並不是認識對方,自然也‘不知道’對方是羅網的殺手。
衛莊是叛逆分子我知道,但你是什麼貨色,我也得確認吶!
“哼!”屬鏤抬手一抱拳,不鹹不淡的自我介紹道,“羅網天字一等,屬鏤。”
“屬鏤……”章邯的目光從對方手中的劍上掃過,輕聲嘀咕道,“又是一把不遜於越王八劍的名劍……趙府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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