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情?”大鐵錘瞪著眼睛,不爽的嚷嚷道,“無情就可以對自家同門趕盡殺絕嗎?”
“哈哈……”逍遙子撫須搖頭輕笑,“道之一字,當然不止是簡單的‘無情’二字可以說清的。”
“天宗的無情,簡而言之,是在閱盡世事滄桑後,明白人力有所限的忘情。”
“不務生之所無以為,不務命之所無奈何。”
最後他還引用了一句自家先賢莊子的名言來作為解釋。
“不過這並不表示天宗門人就不尊重生命,我所熟悉的天宗北冥子師叔,以及赤松子師兄,都並非性情冷酷之人。”
“但曉夢師妹……她或許是道家數百年來最具天賦的少年天才,所以……”
說到這裡,逍遙子不由微微嘆氣。
高漸離疑惑道,“既然是少年天才,不應該更為慧達嗎?”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逍遙子失笑搖頭,“我並非是在說曉夢師妹不通天宗道理,而是……看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麼。”
“人宗講究後天修真,而天宗收納弟子更看重先天稟賦。”
“曉夢師妹的天賦,堪稱我生平僅見。”
“以我和她交手的情況來看,她在施展天地失色至純內力的同時,依然能夠融匯萬川秋水和心若止水正反相沖的內力,凝固周圍的雨點草葉。”
“這份內力修為可以說已臻至化境,深得北冥子師叔的真傳。”
“以她現在的年齡來看,恐怕要不了幾年,就能超越道家天人兩宗的所有高手,哪怕是她的老師北冥子。”
“這麼離譜嗎?”大鐵錘撓撓頭,不禁咋舌道。
逍遙子笑了笑,沒有回應他。
就是這麼離譜。
曉夢和他交手的時候,他的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出招之上,而曉夢,可是一直維持著天地失色對周遭的影響,直到兩人最後一招真氣對沖,才算崩解。
這讓逍遙子甚至有些懷疑,如果曉夢沒整那些花裡胡哨的,自己還能否勝過她半招。
天才,就是這麼不講理。
逍遙子心性也算淡泊了,都難免對自己這位師妹的天賦驚歎,更不要說大鐵錘了。
不過這也正常,講道理的就不是天才了。
實際上蓋聶衛莊就不離譜嗎?
蓋聶如今才不過年近不惑,但已經是天下第一劍客,天下第二高手。
面對全盛時期的劍聖,道家天人兩宗也是沒一個人打得過……包括北冥子!
最關鍵的是,蓋聶可不是今年才成的天下第一劍客,人家被江湖公認這個名頭的時候,才剛過而立之年。
這樣算下來,曉夢的天賦……也不是不可以接受,況且逍遙子的判斷只針對於內力修為這一項而已。
不過逍遙子想強調的並不是這一點:
“曉夢師妹的武學天賦其實沒什麼可說的,當年她隻身入天宗,能夠驚動北冥子師叔親自見她,就足夠說明問題了。”
逍遙子選擇性的無視了古尋這個背後助力。
“真正的關鍵,在於她在‘道’上的稟賦。”
“北冥子師叔早已不收弟子,卻還是破格將曉夢錄入門下……能打動他的,絕對不止是曉夢師妹的根骨奇佳,更重要的還是她對‘道’的悟性。”
“這麼玄乎的嗎?”大鐵錘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根骨天賦還好說,悟性……還是對什麼‘道’的悟性,怎麼看出來呢?
逍遙子聞言一笑,卻並沒有試圖向大鐵錘解釋,因為他也解釋不了,這方面的判斷更多還是看經驗,北冥子,無疑是道家最有經驗的人。
“曉夢師妹加入天宗後沒多久,便開始了為期十年的死關,這在天宗歷史上也是極為罕見的。”
“北冥子師叔特意如此安排,背後必有深意。”
“逍遙先生的意思是曉夢是受北冥子大師……影響才會有這樣的態度?”高漸離聽的有些不太明白,自行揣測道。
“不不不。”聽到高漸離如此誤會自己的意思,逍遙子急忙糾正,“天宗的人,是不會做出如此……世俗的行徑的。”
逍遙子選用了一個非常微妙的詞彙來形容高漸離所說的話。
這也是事實。
北冥子若是對人宗不滿,自己就直接出面了,根本不可能假借他人的名頭。
之前天宗長老派小靈出山,也只是把他攆出去,並沒有真的要求他非得完成什麼任務。
未免高漸離他們再胡思亂想,逍遙子也趕緊解釋了自己話裡的意思:
“北冥子師叔對曉夢師妹特殊安排,表明了曉夢師妹她本身必然存在某些特殊的地方——天性聰慧,悟性高絕的天才,往往正是問題最嚴重的人。”
“而且曉夢師妹的身世……據我所知,至今仍然是個徹徹底底的謎團”
“十年閉關,少年天才,身世不詳……種種因素交織在一起,讓我完全無法看清,她究竟想的是什麼,又想做什麼。”
“道唯一,法萬千,北冥子師叔不會去限定曉夢的路,只會嘗試引導,但最終結果如何,還是取決於她自己,也只有她自己才清楚。”
“這份未知,才是我最擔心的啊!”逍遙子捋著自己頜下的長鬚,憂聲嘆道。
高漸離和大鐵錘聽完後互相對視一眼,一時間也說不出話來。
道家內部的事,他們是既不好隨便置喙,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片刻之後,高漸離猶豫著問道:
“天人之間,難道真的沒有融合相處之道嗎?”
“呵!”逍遙子苦笑一聲,卻不知如何回答。
天人合一,談何容易!
自三百年前天人分裂以來,從來不乏道家先輩試圖彌合雙方之間的關係,讓天人重歸於好。
然而殘酷的現實是,天人兩宗之間的關係不僅沒有半點好轉的跡象,反而裂痕愈演愈烈,到了今日,兩宗之間已然是搖搖欲墜。
高漸離看他這副為難的樣子,也知道答案大概不會理想,轉而問道:
“那……接下來天人之間的妙臺觀劍,豈不是……”
逍遙子憂心忡忡的點了點頭,“確實是個大麻煩。”
“我若是存心退讓,只怕人宗勢危。”
“可若是全力以赴,又恐天人生隙,屆時對於整個道家,或許都將是一場浩劫。”
逍遙子現在的局面用一句話來形容,就是進退維谷。
軟了不行,硬了不行,不軟不硬……又該如何把握其間的度呢?
曉夢的想法他又把握不住。
………………
大澤山,落馬坡,籬笆院落前。
金先生緩緩抬劍,鋒刃直指鍾離昧,劍身之上縈繞著淡淡的一圈淺藍劍氣。
鍾離昧握緊手裡的劍,神色愈發凝重,一顆心也愈發的捏緊——殺意如此強烈的劍氣,此人遠比那個啞巴要可怕的多!
鍾離昧念頭剛起,金先生已然墊步前衝,整個人如離弦之箭,化作一道殘影直衝他而來。
鍾離昧瞪大眼睛,哪怕全神貫注之下也險些沒有反應過來,急忙抬劍接招。
然而僅僅一個回合,就被對方挑飛了手裡的長劍。
不等他多想,金先生立刻反身又是一劍直刺,鍾離昧只得以手中鐵胎弓擋住對方劍尖。
韌性極佳的弓身在金先生的壓迫下彎出一個驚人的弧度,最終鍾離昧扛不住反作用力,整個人倒飛出去。
鍾離昧順勢一個後空翻,重整姿態,安然落地。
不敢有半分停歇,鍾離昧抽箭便射,箭矢破風而出,繞出一個刁鑽的弧度射向金先生。
金先生冷眼以對,輕描淡寫的抬劍橫切,精準的將特製的精鋼箭矢直接從中一分為二。
不等鍾離昧再射第二箭,金先生已經持劍再度欺近。
這一次,鍾離昧完全沒有招架之力。
一個回合過去,二人錯身分開,鍾離昧已然身中數劍,他身上的甲冑完全擋不住金先生手中利刃,腰腹,胸口,雙腿遍佈著血淋淋的劍傷。
遭受重創的鐘離昧手中鐵胎弓也掉到了一旁,整個人顫顫巍巍的幾乎要站不住,只是咬著牙硬撐著那一口氣。
金先生淡漠的目光從他身上掃過,不帶絲毫情緒的聲音響起,“送你最後一程!”
話落,金先生倏然穿過兩人之間的距離,朝著鍾離昧腹腔部位就是一劍,直接將他捅了個對穿,而後飄然抽劍撤身。
鍾離昧張口嘔出一大口鮮血,徹底撲倒在地,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不停地往外流血。
金先生則淡然的一甩掌中長劍,甩掉上面殘留的鮮血,對自己的輕鬆獲勝不以為意,只是貌似隨意的瞥了一眼旁邊的林子。
其實他之所以能如此輕鬆的解決掉鍾離昧,一方面是雙方實力確實差距明顯。
鍾離昧的追風弧箭在和江湖高手對戰時其實並不具備什麼優勢,最多就是看起來花哨,視覺效果不錯,面對頂尖的劍手時劣勢還要尤為明顯。
另一方面則是鍾離昧此時的狀態已經很差了。
他先是被阿賜戲耍了半天,重傷沒受,打可是捱了不少,之後又和啞奴之間來了一場貼身激戰,消耗也不小。
現在的他,肉體高度疲累,真氣損耗嚴重,戰力嚴重下滑,面對高手自然是一觸即潰。
看著已經撲街的鐘離昧,田虎抱著胳膊高聲大笑:
“哈哈哈……不錯,好劍法啊!”
“老金你的實力還真不是蓋的,這小子就算狀態完好,只怕也走不過幾招。”
說到這,田虎眉頭突然一挑,目光看向了金先生身後。
察覺到身後動靜的金先生扭頭看去,卻見已經油盡燈枯,生命垂危的鐘離昧還在不死心的朝他那把插在地上的劍爬過去,在地面上還拖出一道血痕。
“無謂的掙扎。”金先生冷冷的評價道。
田虎嘴角咧起惡意的笑容,戲謔道:
“老金,你知道嗎,我一向喜歡執著的人。”
“他們在我腳下掙扎的越久,給我的樂趣也就越大。”
“可惜啊,今天老子沒這個閒情雅緻,送他上路吧!”田虎語氣轉冷的宣判道。
金先生自然不會拒絕,邁步朝著鍾離昧走過去,上來一腳踩在他的背上。
遭著一踩,鍾離昧口中又溢位一大口鮮血,拼盡全力掙扎著,卻已經提不上一點力氣。
金先生對此無動於衷,毫不留情的抬劍對著鍾離昧後心要害,一劍紮了下去。
鮮血迸出,鍾離昧口鼻噴血,趴在地上徹底沒了動靜。
金先生再次甩掉鮮血,收劍還鞘,宣告鍾離昧的徹底‘死亡’。
田虎不打算在死人身上浪費時間,轉身直接離開,金先生又瞥了一眼旁邊的樹林,快步跟上田虎也離開了這裡。
空蕩蕩的道路上,只剩下血泊之中氣息全無的鐘離昧。
一旁的樹林中,韓信看著自己生死不知的好友,一向面癱的那張臉出奇的陰沉。
他會出現在這裡,當然是因為擔心鍾離昧被農家的那些憨批弄死,結果鍾離昧還真的……差點就死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事實上,韓信剛才都打算出手救人了——雖然他真的不能暴露自己,但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好友去死。
露面了大不了就……就把目擊者全部殺了唄。
當然,要是現在殺了田虎肯定會引起農家局勢的劇變,韓信肯定不能真的這麼幹。
不過如果他真的暴露了,滅口就是必須的,最多往後延一延。
至於為什麼最後沒出手……因為他發現那個叫‘老金’的劍客,留手了。
兩次致命攻擊,那個人都刻意避開了真正要命的位置,給鍾離昧留了一線生機。
而且由於差點忍不住出手,藏在一旁的韓信還被他察覺到了,但對方也是一言不發,沒有揭發韓信。
“看來……也是個值得注意的目標。”韓信嘀咕了一句,然後迅速的離開了這裡。
鍾離昧雖然沒死,但只有半口氣吊著,他現在不方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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