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說話的功夫間，水面上的局勢再次發生變化。
原本炸成一個圓球的水滴再次運動起來，飛速在半空之中排列組合，一行行，一列列，整齊劃一毫無偏差的排成了一整個立方體。
也算是個水立方了。
晶瑩剔透，等距間隔的水珠之上反射著曉夢那張素淨的秀美面龐，在陽光照射下熠熠生光。
接著，曉夢手中秋驪劍一揮，這些水珠立刻再次重新組合，一顆，五顆，十三顆……以逐漸遞增的規律先後排列成一串，看上去宛如一個放倒的四稜錐，直衝對面伏唸的禮字而去。
在細微的撲哧聲中，第一顆水珠衝破了禮字，撞出一個窟窿，緊接著一片又一片更多更廣的水珠相繼衝破禮字。
眨眼之間，伏念所聚出的這個字，就被水珠撞得支離破碎，只剩些許殘形。
不過曉夢依舊沒完，控制著水珠首尾相接為幾個大小不一的橢圓，以伏唸的禮字為中心，繼續高速旋轉，持續性的衝擊著字型的每一部分。
最終，伏念難以為繼，整個字形徹底崩潰，化作一灘無序的水團，落向池中。
對面觀戰眾人此時全都聚精會神的緊緊盯著水面，等待著伏唸的回應——這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後的還手時機，否則的話這一局論劍就到此為止了。
伏念當然不會坐以待斃，立刻揮動手中的威道之劍太阿，被掉落下來的水流砸的點點凹陷的水面之上當即泛起不尋常的漣漪。
彷佛有無形之力在攪動池水，漣漪漸漸演變為渦流，旋轉著，吸引著，將被打散的禮字流水全部牽引進去。
接著渦流進一步擴大，徹底演化為一個大漩渦，連帶著被曉夢操控著撞擊禮字的水珠也被席捲一空，全部網羅其中。
這些水流，最終重新凝聚，化為一面面圓形平臺，星星點點的散佈在水面之上。
伏念手中太阿再度一揚，圓面平臺繼續發生變化，邊緣褶皺上揚，中心凹陷，化作一片荷葉，一串水珠順著葉面一路打旋下滑，最終在中心處匯聚凝和，化作一朵將開未開的花骨朵。
“開！”
伴隨著伏念一聲大喝，所有荷葉上的花苞應聲綻放，一片片花瓣四散開來，栩栩如生。
一時之間，彷佛時間來到了蓮花盛開的時節，令人歎為觀止。
所有人都不禁為伏念這一妙招暗自讚歎。
論難度，其實還是曉夢的操作更難，伏念這一手更多還是在取巧。
不過取巧沒關係，有用就行。
伏念眼見曉夢秀出了那一套令人眼花繚亂的操作後，就清楚自己絕無可能正面在內力操控這一項上壓過對方。
這種情況下，與其強行爭鋒，不如坐而論道。
這是最合適的選擇！
“知海無涯，見花問道。”
“伏念真心求學，還望曉夢前輩不要見笑。”伏念語氣恭謙的向著曉夢朗聲說道。
“道可道，非常道！”
“儒家有你，倒是不錯。”曉夢淡淡的回應道，說完直接收劍歸鞘。
這代表曉夢覺得這場比試到此就可以結束，無意繼續再糾纏下去。
伏念聞言立刻回道，“伏念受教了，謝前輩。”
隨即他也收劍停手，水面上的荷葉蓮花立刻塌陷，重歸池水之中。
兩人至此，正是罷手停戰。
啪！
啪！啪！啪！
扶蘇第一時間鼓起了掌，高聲讚歎道：
“好，好啊！”
“好一個見花問道，好一個非常之道。”
“真乃神乎其技也！”
“今天，儒道兩位大家給我們所有人都上了一課。”
聽到扶蘇這不偏不倚的評價，李斯立刻問道：
“公子，那這第三場比試的結果……”
扶蘇環視眾人一圈後，笑著回應道，“這樣精彩紛呈的比試，我看勝負已經不再重要了。”
“老師以為如何？”做出了評判後，扶蘇又看向了古尋。
古尋一攤手，“你決定就好。”
這話一出，這一局的結果也就算定下了——平局！
至此，儒家兩平一負，整體而言算是輸掉了這場論劍。
不過最重要的第三局沒有輸掉，而是打了個平手，而且得到了扶蘇的高度讚許，算是挽回了不少面子。
於扶蘇而言，他要敲打儒家，表達出自己有意親近，但也需要儒家有所表示的目的算是達成了。
儒家呢，也在扶蘇面前初步展示了一番自家的風采，創造了重登政治舞臺的機會。
只有李斯比較難受。
打擊儒家聲望這一目標，基本算是流產，至少效果絕對遠不如預期。
而試探儒家深淺的目的，也差不多等於是泡湯了。
張良就動了個嘴，完全沒出手。
顏路倒是出手了，但是你根本看不出他使了幾分力。
至於伏念……光比個內力能看出什麼？
曉夢操控內力的水準絕對遠超伏念，但是兩人真動起手來，勝負可很難說。
簡單概括一下就是……白折騰了。
但是李斯也無權質疑扶蘇的決定。
算是得了便宜，儒家更不會有異議，伏念立刻揖手一禮道，“謝公子！”
曉夢沒有理會扶蘇，目光投向了古尋，直言問道：
“你怎麼說？”
扶蘇怎麼宣判結果，曉夢都接受。
一來，這一局比試，是扶蘇請她來的，事情說到底是扶蘇的，不是她的。
二來，伏唸的表現在她看來也確實過得去，她並不計較所謂的勝負。
但是和古尋之間的約定，那就不能隨便糊弄過去了。
面對曉夢的質問，古尋有些頭疼了。
光想著論劍的事該交給扶蘇自己決定，卻忘了還有她這一茬。
沉吟片刻後，古尋有了決斷。
今天要是不遂了她的意，只怕日後會引起她更大的不滿，不如就和她比一局。
就當陪孩子玩了。
決定做下，古尋不再糾結，立刻回答道。“算你過關，你想怎麼比？”
“比劍術，也比內力！”曉夢沒有猶豫，直接說出了方案。
古尋有些不明白，這兩樣一起比，不就是直接動手嗎？
還需要特意分開說？
曉夢則用行動告訴了古尋，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不再像是和伏念比試時那般溫吞，曉夢雷厲風行的一把抽出秋驪劍，紫色劍氣宛如濃霧籠罩住劍身，無形的內力順著劍身蔓延而出，撲向水面。
剛剛才平靜下來不久的池水再次掀起波瀾，曉夢身前一大片區域的池水全都被攪動起來，如同滾開的沸水一般翻騰不休。
在眾人的目睹之下，一道水流自池水之中剝離而出，向上蔓延匯聚，一點一點顯化成人形。
腦袋、五官、軀幹、四肢、衣物、頭髮……所有組成部分全都細緻入微，宛如最精細的雕像，纖毫畢現。
觀戰的眾人一方面驚歎於曉夢以內力約束水流化顯人形的操作，一方面也好奇於曉夢塑造出的這個人是誰——一個看上去八九歲左右的小姑娘，粉雕玉琢，煞是可愛。
只有趙高的神色似乎有些異常，好像想起了什麼，目光隱晦的從曉夢那一頭天生的白髮上掃過，
古尋卻是一眼認出了這正是小時候的曉夢。
同時，他也明白了曉夢剛才那話的意思。
她是要以內力操控水流化人，再以水人比試劍法。
這一手極度複雜的高難操作，天底下能做到的人恐怕都不超過一隻手。
敢大膽的採用這種方式來和古尋比試，可見曉夢對自己在內力操控這項技藝上的自信。
想明白的古尋卻是眉頭一皺，沉聲提醒她道：
“經歷過和伏唸的一場比試，你的內力已然損耗不小，再用這種方式比鬥，你恐怕支撐不了多久。”
曉夢不以為意的回道，“那不是正好，可以讓國師大人早些脫身。”
“也請國師大人放心，若是力竭，自然算我輸。”
“這不是輸贏的問題，虛耗內力只會損傷經脈，有害無益。”古尋語氣嚴肅的強調道，“一場比試，不必如此。”
“這就是我的事情了。”曉夢依舊不接茬，淡淡的回道，“國師該出手了。”
“哼……”古尋悶哼一聲，無奈的搖了搖頭，隨後右手一揮，池中之水立刻如同龍吸水一般螺旋狀卷向天空，形成一道水龍捲。
一眨眼的功夫後，水龍捲坍塌，絕大部分水流全部砸回池中。
隨著水流落下，一道流水人形從中脫胎而出，呈現在眾人眼中。
這一次，他們都認出了水人的原型是誰——就是古尋本人。
相比較曉夢的那個小女孩，古尋顯化出的自己細節更完善，形象更逼真，身體更凝實，也更趨近於真人。
光是這一份區別，就足以看出雙方實力的差距。
不過這讓趙高李斯等人心中難免頗有微詞——這就是你說的世上無出其右的內力操控水準？合著你自己不算在內的？
曉夢見到這一幕也不覺得意外，平靜甩出手中秋驪劍，水面之上的小女孩立刻伸出右手，一把接住了劍。
使劍的人可以由水構成，但是所使的劍就不能是水了。
水性，終究過柔。
也許內功修為夠強的話可以做到聚水為劍且和尋常劍器別無二致，但是……她做不到。
至於古尋能不能做到……那就是古尋的事了。
“你的劍呢？”做完了最後的準備工作，曉夢抬眼看向古尋。
古尋想了一下，抬手彈出了一道冰魄寒氣，寒氣直接落在水形古尋手中，化作一把冰刃。
離譜的是，雖然這把冰刃寒氣森森，令人看著就能感到一股陰冷之意，但對周圍的任何水都沒有影響，似乎那嫋嫋升起的白霧只是虛幻的特效，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而實際上……自然是古尋約束了冰魄寒氣的影響範圍，否則的話這一局到此就結束了——這一片水池都會被徹底凍住，這兩個水人也會被凍成冰雕。
兩個不能動的冰雕還比個錘子的劍！
對於古尋這一手操作，曉夢依舊見怪不怪，立刻開始調動內力，控制水形的少年曉夢發動攻擊。
看起來脆弱虛幻的水人動起手來速度卻一點也不滿，手中秋驪劍迅疾如電，一劍直刺對面水形古尋的胸膛。
古尋負手站在護欄邊上，沒見有任何動作，水面上的他已然也開始了動作，手中剔透冰刃一挑，化解了這第一回合的攻擊。
水形少年曉夢立刻順勢旋身半周，反手挺劍再刺。
水形古尋同樣順勢反手抬劍格擋，同時右腿高抬，一個膝頂撞了過去。
水形少年曉夢見狀立刻收劍躲閃，朝一旁翻身一滾，躲過攻擊的同時改變身位。
整個過程中，水體和池水不時還粘連一下，點出了一圈圈的漣漪，看起來有趣極了。
接著，兩個水人就繼續糾纏在一起，以簡單的劈、砍、刺、撩、挑等基礎劍招，以及同樣簡單的肢體動作你來我往的進行著比拼。
水人沒有內力，沒有真氣，自然也不存在輕功或是劍氣，一切都是最基礎，最樸實的交鋒。
這種層次的交戰，在趙高等一干頂尖高手眼中，與小孩子過家家無二。
哪怕是對公孫玲瓏這樣的純外行來說，這種打鬥也堪稱簡陋了，畢竟人家身份可不差。
不過這一番菜雞互啄的操作卻看的這些大佬們眼花繚亂。
雖然劍招略顯簡陋，但是招式一板一眼並無差錯，所有動作都堪稱行雲流水，宛如水上舞蹈……這真的是能用內力操控水流做到的嗎？
你們倆開掛了吧！
公孫玲瓏此時已經震驚的徹底說不出話來，手裡的面具也不知不覺掉在了地上。
以楚南公的老練城府，也是驚得啞口無言，再說不出半句點評出來——也沒必要點評什麼，這玩意誰看了都知道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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