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這場典儀聲勢浩大,牽扯的勢力盤根錯節,銀原廳顯然不是臨時起意,或許在巖王帝君尚未仙逝之時,寧蘭便已有所謀劃,只是受限於各種條件,不得不將隱藏在暗中,伺機而動。
但旅行者想不通的關竅也在此處。
按理來說,似這般復活已逝神明的褻瀆行徑,本應遮遮掩掩,但寧蘭卻毫不顧忌的邀請了如此多璃月權貴觀禮,甚至還在儀式舉辦前來到往生堂,委託她與法瑪斯調查巖王帝君的真正死因。
即使想要借用其他人的腦海容納龐大的信仰,寧蘭也可以選擇更加隱蔽的方式,而不是想這樣招搖過市。
鍾離、凝光、刻晴、夜蘭還有法瑪斯……寧蘭透過各種方式將璃月稍有臉面的人物都招惹了個遍,作為場中唯一看過寧蘭幼年回憶的人,熒妹實在想不通對方如此行事的原因。
在整個造神計劃的流程中,似乎有一隻看不見手將眾人匯聚到一起,所有人曾說過的話與各種猜想在旅行者的腦海中串聯排序,最終形成某個驚人的結論。
“喂,旅行者,你沒事吧?”
派矇眼見著少女站在原地半晌,時而焦慮地來回打轉,時而喃喃自語的模樣,開始懷疑宴會廳中的異常地脈資訊還未完全散去,她剛剛伸手去搖晃旅行者的肩膀,卻被後者冷不防開口的嗓音嚇了一跳。
“或許寧蘭小姐並不是這場造神計劃唯一的主謀,或許還有我們沒發現的人……正在什麼地方旁觀這一切。”
旅行者忽然抬起頭,直勾勾地瞪著尚未被押出宴會廳的寧蘭,面上滿是堅定的神色。
黃金屋宴會廳裡的聲音並不嘈雜,偶爾有千巖軍踹門巡查的呵斥聲,聽到少女的推理,正準備靠近的凝光下意識停下步伐,皺眉看向被千巖軍拖下展臺的寧蘭。
寧蘭方才主持儀式的風度早已不再,但崩潰的情緒似乎穩定了些許,仰頭用呆滯的眼神注視著頭頂的某個地方,似乎那裡有什麼引人注意的事物。
“寧蘭小姐曾委託我、派蒙還有鍾離先生和法瑪斯調查巖王帝君真正的死因,她想要帝君仙逝的明確證明,卻不認可仙祖法蛻的真實性。”
熒妹的琥珀色的眸中閃爍著黃金般的光芒,條理清晰的指出那些不符合常理的部分。
“可問題是,寧蘭小姐完全沒有必要做出這種委託,對她來講,帝君真正的死因與銀原廳的造神計劃並無聯絡,如果銀原廳沒有將徽章送到倚巖殿,凝光與夜蘭小姐或許也不必以身入局。”
“所以真正委託我們調查帝君死因、將徽章送到銀原廳的……恐怕另有其人。”
旅行者的聲音並不大,卻帶著少女獨有的自信與堅定。
派蒙還沒完全理解旅行者推理,身邊的鐘離卻深深嘆口氣,而凝光在訝然片刻後,露出了頗為嚴肅的神情,隨後抬頭看向寧蘭注視的方向。
那裡是一處鋪有深色流蘇懸布的壁間席位。
此時席位上突然響起了沉悶而緩慢的掌聲,其中還夾雜著戒指相互摩擦碰撞的聲響,緊接著,鞋跟與手杖叩擊地板的動靜由遠及近,愉悅且懶洋洋的聲音不疾不徐地從席位上傳來:
“僅憑這些線索就敢做出推理,不愧是受神明青睞的旅行者。”
伴隨著令人緊迫感陡增的低沉腔調,一個頎長的身影一邊緩緩鼓掌,一邊步伐沉穩地走到了裹著皮革的護欄旁,光線似乎都在此時不自覺的移動,赫然顯露出潘塔羅涅那張溫文爾雅的面容。
銀行家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高領毛衣遮住了線條分明的喉結,如眼般的金屬紋飾緊密排列在鎖骨處,給對方帶去幾分凜冽的雪國氣質,即使相隔甚遠,似乎都能聞到他身上的冷硬的檀香味。
“久聞諸位大名,請允許我先自我介紹……”
昏黃的暖色燈光照得大銀行家眉眼溫和,黑髮散落間垂下一枚湖藍色的單邊耳墜。
“愚人眾十一執行官,第九席【富人】。”
銀行家的話語聲迴響在宴會廳中,正在推理的旅行者抬頭打量著對方,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而潘塔羅涅也注意到了少女探究的視線,微笑著點頭回應。
儘管這位第九席執行官眯著眼淺笑的狀態,看上去與鍾離頗有幾分相似,但他給人的感覺卻像是暗藏在深海下的龐然大物,處處散發著危險的氣息,似乎稍有不慎,就會被吃得屍骨無存。
鍾離腳步微頓,很多事情如預料中發生,但已經退休的他並不想過多掩飾,只是轉過身,平和地看著出現在眾人面前的執行官第九席。
“啊!是愚人眾的壞蛋!”
小派蒙急忙躲到旅行者身後,而潘塔羅涅的視線只是在眾人身上稍作停留,便轉移到鍾離身上。
客卿先生柔軟的玄巖色長髮束起,眼尾勾勒著丹霞色的影彩,為這張儒雅俊秀的面容增添了些許神性,更重要的是那雙璀璨的黃金瞳,讓人呼吸一窒。
“愚人眾…可是我還是不明白……”
旅行者疑惑的看著垂眸的潘塔羅涅,欲言又止,而富人似乎瞧出了少女的不解,稍稍偏頭,面上的笑意更甚,那副模樣就像是布好陷阱、等待獵物上鉤的獵人。
“你不明白我為什麼要這樣做…以及寧蘭小姐為什麼要幫我轉達委託,對嗎?”
潘塔羅涅的神情相當溫柔,舉動也堪稱紳士,但居住在常年俯瞰覆雪的冬都,或許也會讓瞳孔也覆上一層冰冷的傲慢,氣質同樣會被壓彎貧民窟屋脊的冷酷冰雪同化。
“但事實上,我的目的就如委託中所說,只是想知道神明真正的死因罷了。”
銀行家凝視著客卿金色的眼睛,聲音壓得極輕,用算得上是親暱的耳語低聲呢喃。
那些曾發生在璃月的舊事早就被雪國刺骨寒溫磨滅,隔著千重山萬重水,在雲來海呼嘯的風暴中逐漸失真。
苦難並不會因為回憶而刻骨銘心,反倒會因為自我保護的緣由迅速淡化,直到具體事例不可考,只有從垂見神明的麻木中回味一二。
“非常感謝你在這場鬧劇中的出演,但委託已經結束了,旅者。”
“畢竟,你早就將神明帶到我眼前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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