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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傳七夜 嫁衣(6/7)

作者:裟欏雙樹
間被一股異常的力量擾亂著。

男人離她越來越近,眼見著便要朝她身上撞來。

君岫寒想躲開,身-子卻不聽使喚。

就在二人相撞的瞬間,一陣銳利沉重的氣流狠狠穿過君岫寒的身\_體,強大的衝力將她撲倒在地,竟沿著那斜坡滾落了下去。

天旋地轉間,恐怖的念頭漲滿心頭——

自己會一直跌落,直到墜入地獄。

君岫寒無助地揮舞著手臂,期盼著有人能拉她一把。

女-人的淚眼,男人翻飛的黑披風,還有那從錦囊裡抖落出的碎綠葉子,和著天地倒轉的草原夜色,交替著在她眼前閃現……

7

應了她心中惶恐的求救,一隻粗糙冰涼的手,握住了君岫寒的手腕,阻止了困於半昏迷中的她無休止的下落。

身\_體終於停在了某處,手掌下是一片--溼--潤鬆軟的觸覺。

君岫寒睜開眼,一張人臉模糊搖動,漸漸清晰。

“秦老師?!”

當她完全看清眼前人時,整個人似被注入強力的興奮劑,驚喜地挺身坐起,一把抓住老秦的手臂,嗓子因為過分激動而哽咽不止,“是你麼?真是你麼?”

“是我呀。小君。”老秦一如平日的和藹,扶了扶眼鏡,低頭看她明顯發抖的手指,“怎麼……怕成這樣?”

君岫寒的眼淚在眶裡打轉,拼命搖頭:“我做了好長一個夢……可怕的惡夢……看到草原山坡,還有棺材嫁衣……還有亭子……”

她語無倫次的描述在視線從老秦身上飄移到他們四周的景色時,噶然而止。

君岫寒本以為自己看到的,該是辦公室裡斑駁的牆壁和老舊的檔案櫃,因為老秦那麼真實地蹲在自己面前,足以證明她已經從夢裡醒來才對。

可是,她看到的依然是一望無際的草原,還有草原上那片分不出是晝還是夜的迷濛天色。

老秦和她一樣,成了這個“世界”裡的一員。

君岫寒觸電般縮回手,顫聲道:“秦老師……你……你怎麼在我的夢裡?不對,你一定不是秦老師!!”

“你並沒有做夢呀。”老秦整理著被君岫寒捏出褶皺的衣袖,站起身,微笑著看向遠方,“這是你早該回來的地方,天武將軍。”

君岫寒愣愣地看著他,傻人般口吃著:“你……你說什麼?……你在叫……叫誰?”

老秦的聲音低沉卻不混濁,“天武將軍”四個字她聽得清清楚楚。

“呵呵,天武將軍,我曾以為他是朝中難得的真英雄……”

“素來以為天武將軍是提得起放得下的豪傑,沒想到卻為公主那妖女心軟。”

朱衣者,赤腳男人,二人說過的話猶在耳畔。

“背過身去看看吧。”老秦指了指她身後。

君岫寒戰戰兢兢轉回頭,一方簡陋的黑石墓碑立在淺淺隆起的土包前,墓碑上書:

宋天武將軍君岫寒之墓

“你這常勝將軍恐怕做夢都沒想到,會在千里原之戰中被手下人出賣,死在金兵亂刀之下吧。”老秦輕蔑地斜睨著墓碑,“可惜,皇帝自顧不暇,連風光大葬都給不了你。”

君岫寒噌一下從地上跳了起來,冷汗淋漓地看著墓碑,腳步卻不自覺地後退,喃喃:“不會的……不可能……”

一面圓圓的小鏡子,適時遞到了她的面前。

粗眉大眼,高鼻薄唇,被曬成淺棕色的臉孔稜角分明。

鏡中人,哪裡還是那個秀眼細眉白裡透紅的自己?!最陌生也最熟悉的男人面容,在鏡子中恐懼地扭曲。

君岫寒尖叫一聲,啪一下打落鏡子,拼命地摸自己的臉,也由此更確定了身上所起的,是千真萬確的變化!

粗大且佈滿繭子的雙手,在頭頂盤成一束的頭髮,還有高大健碩的身-軀,任何一個特徵都清楚說明,這個身\_體已經不屬於從前的她……“這是誰?是誰??”君岫寒抓住老秦,泣不成聲地問,“我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什麼天武將軍?我不是天武將軍,我是我啊!!秦老師,你告訴我啊!”

老秦的微笑消失了,他冷冷扯下君岫寒無助的雙手,說:“有些記憶,是永遠無法磨滅的。哪怕你輪迴千百次。”

記憶,輪迴,君岫寒聽不懂,她現在能做的,就是咬緊嘴唇痛苦地搖頭,用最沒用的方法讓自己相信,這只是個怪異的夢。

“剛剛所見到的一切,挖墓-穴-的官兵,花園涼亭裡的男人,都不是夢。那是你沉眠已久的記憶。”老秦取下眼鏡,在袖子上蹭著有些發花的鏡片,“我替你叫醒了它們。”“我不懂!我一個字都不懂!”君岫寒痛苦地抱著頭,在混亂中歇斯底里,“秦老師,我是小君啊!你看清楚!我不是什麼將軍,不是不是!為什麼你要耍這些花招來對付我?!我沒有對不起你啊!”

“你對不起的人,不是我,是另一個人。”老秦突然上前,食指戳在君岫寒的眉心上,“我心有君,君心有我。將軍怕是記不得了吧。別說區區一句話,連曾經耳鬢廝磨的人兒的模樣,怕也忘記了。呵呵,否則你在‘夢’裡為何總是看不全那嫁衣主人的面容?!”

額間似過了一道電流,刺激著君岫寒每一條經絡,要將隱藏在裡頭的某些早已遺忘的資訊硬抓出來。

我心有君,君心有我。

嗯,定不負卿!

待你凱旋迴朝,我必披了嫁衣在此等你。

一言為定!來年七夕,定娶你為妻!

婉轉清脆的女聲,堅定沉穩的男聲,從身\_體最深處旋繞而出,前方,忽地多了一對男女的背影,偎坐於青石之上,月光灑了一身甜美的清輝。

一眨眼,此景即刻不復存在,眼前依然是荒涼草原,除了自己和老秦,沒有任何生命的存在。

心動,愛憐,牽掛,為難……所有她從不曾體會過的情緒一一從心間攪動而過,留下的,除了那些愈見清晰的片段外,只有難忍的疼痛。

“我曾以為,公主她找到了幸福。”老秦戴上了眼鏡,藏在鏡片後的雙眼少了往日的混濁,竟有了些許清澈的光彩,“看到她那麼開心地在我面前雀躍歌唱,我想,那個總是沒有笑容,孤獨徘徊在蒼茫草原與簡陋偏殿之間的可憐姑娘,終於消失了。真好……”

君岫寒勉強地直起身-子,不可思議地看著沉浸在美好回憶裡的老秦。

“還記得她披了紅紅的嫁衣,站在我肩頭眺望你的歸來。”老秦露出孩童般天真滿足的笑容,“至今都忘不了她傳遞給我的,埋藏在濃濃愛意中的興奮與快樂。呵呵,只有心思單純若此的人,才會令我感同身受。”

“你……你究竟是誰?”

君岫寒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沙啞。她,或者該說是他,放下抱-住頭的手,疑惑而畏懼地看著講故事般輕鬆的老秦。

對於他的質問,老秦像是沒聽見,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以為她會披著這身只有她才配穿上的嫁衣,帶著她期待的幸福走完一生。可是我居然想錯了。她等回了那個人,卻沒有等回她以為的幸福。不止如此,還等來一道生命的終止符。”

君岫寒的身上陣陣發寒。

那個閃爍這冰冷寒光的白瓷瓶子,在腦海中跳動不止。

老秦雙眸一轉,沉默卻凌厲的目光投向他:“就算你想不起以前,在看過那些‘片段’後,也該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吧?!”

“你……我……”君岫寒語塞-,“夢”中所見的一切,只要是一個不太笨的人,很容易就能將它們串連成一個完整的故事。

男人為了所謂的“錦繡前程”,在他人的慫恿利誘下,毒死了曾經海誓山盟的女-人——一個並不離奇,甚至有點俗氣的故事。

可是,當這個故事裡的主角是聽故事的人自己時,那便是另一種不可言表的感受了。

“你明知酒中下的是水莽草,還是將酒瓶交到公主手中,眼看她飲下……”老秦垂著的雙手,有些顫-抖,“你的心,是肉長的麼?”

悔恨,剎那間排山倒海湧來,淹得君岫寒喘不過氣來,他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所有的懷疑,都在此時化作烏有。

“公主能預言將來,卻從不預言自己。”老秦苦笑,“如此也好。若早預見到她會有如此結局,那之前那點短暫的快樂也沒有了……世上最聰明的女-子是她,最痴傻的也是她。”

“為什麼……要隔了這麼多年才來找我?!”君岫寒忍住一身的不適,強撐著站起來,眼神迷茫而渙散,“你究竟是誰……我的記憶裡,從沒有你的出現。”

老秦一笑,彎腰撿起地上一塊小石頭,玩耍般上下拋著:“公主給了我一個名字,青。長久以來,她沒有朋友,除了我。我喜歡她坐在我肩上,託著腮看遠方,真實地感受她的悲喜。她從不知道,腳下那塊看起來笨重粗糙的青石,其實是有眼有耳……有心的。”

青……秦?!青石……秦老師?!

君岫寒赫然回想起那塊安然於綠草上的大青石,那個總是被當成泛泛背景而忽略的畫中之物。

她曾在石上守候幸福,也在石上丟失生命……

陪伴她從生到死的,竟是塊不會說話的石頭。

“你是……妖怪?!”君岫寒停頓許久,才艱難說出最後兩個字。

“我若早修成妖就好了。”老秦遺憾地嘆息,旋即神色一變,厲聲道,“如此一來,你這畜牲斷斷不會有機會害了公主!!”

君岫寒如挨重擊,倒退兩步。

“見那些兵丁抬了公主離開,你永遠無法體會當時的我有多急多恨,我恨自己只是小小石精,莫說人形,連移動都不可能,更加不可能將公主搶回來。”老秦緊緊咬了咬牙關,仰頭看天,“從那之後,我忍受各種極度的苦難,潛心修煉。我發誓有一天要修成人形,找回公主!”

此話一出,君岫寒突然想起了謝菲說的,關於嫁衣出土時的往事,心裡頓生一個念頭。

“博物館的嫁衣……根本不是贗品。對嗎?!”

老秦依然望著灰黑混沌的天空,冷笑:“國師那妖人,怕公主冤魂不息找他復仇,不僅給了你阻止輪迴的水莽草,更用了符咒將公主封在棺槨內。我試過許多次也無法突破。直到三十年前,博物館那群人發現了墓-穴-,身為人類的他們,誤打誤撞破了符咒的封印,可是也毀掉了受制於封印的嫁衣。”

“你……抱著一堆紅布進去,只是掩人耳目……你根本不是在做一件新的,而是用你非人的力量,把成灰的嫁衣復原?”君岫寒嚅囁著嘴唇,猜測。

“呵呵,現在的頭腦比剛才清醒多了。”老秦收回上仰的目光,揶揄道,又取下眼鏡,揉著眼,“公主的魂靈早與嫁衣合為一體,為復原嫁衣,我不惜拋掉百年道行。只要公主能回來,我就算變作凡人慢慢老死,也無所謂。”

眨著泛紅的眼睛,重新戴上擦得透亮的眼鏡,老秦撫著胸口咳嗽數聲,使得背脊越發佝僂,更顯老態。

“我想你不會想到,公主臨死前,曾對你下了咒,無論輪迴幾多,你的名字都不會改變。君岫寒,這三個字是她印在你身上的標記,終有一日,她會找到你。”老秦輕捶著胸口,釋然笑道,“老天到底不是瞎子。我終於在今年的七夕之前,為公主找回了你。”

如此,君岫寒才記起,當初自己投出的應聘簡歷裡,沒有一封是發往博物館的。老秦那通“救人於水火”的錄用電話,不過是請君入甕且不會引起任何懷疑的詭計罷了。不得不佩服他的周道,不得不佩服命運的頑劣。

“你……還有她……”君岫寒至今也忘不了那一晚,開啟門的那剎那,那件冷漠注視著自己的美麗衣裳。從不動聲色將自己“騙”到博物館裡,又故作親切消除自己一切戒心,老秦的目的,恐怕不止是僅僅要喚醒他的記憶那麼簡單。

“你們要將我怎樣……”

當最初的驚惶達到頂峰時,應了物極必反這句話,君岫寒反而平靜了。

“君心有我,我心有君。”老秦走到他面前,手放到他肩上,竟又是一臉慈藹,“既如此,公主服下的是水莽草,你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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