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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下)第八頁 冷冷(6/7)

作者:裟欏雙樹
好吧?”她的身\_體已成了一個淡淡的、煙霧般的輪廓,不再像一個人,而像一隻頗大的……蟾蜍。

“我能。跟著你那麼多年,我敢說我是天下最懂得生存之道的傢伙。”它咧嘴笑道。

“真好……”

它知道冷冷一定還有很多話想說,可是,沒有時間了,那個永遠穿著紅衣裳永遠長不大的神,已經徹底消失在它的面前,一塊紫色的半透明石簇,閃閃亮亮地留在原本屬於她的位置上。

可是,它還沒來得及悲傷與緬懷,一個人影閃過,一張寫著符文的白紙準確地貼在了它的頭上。

完全不能動彈了,身\_體像是被一條繩子緊緊捆住。

小冷詫異地望著面前的燈隱秀一,還有被他緊緊抓在手裡的石簇。

“原來,這個石頭就藏在她的身\_體裡啊。”燈隱秀一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不枉我挖空心思從京都追來這裡。”

“你……”小冷怒目而視。

燈隱秀一輕笑:“家父曾留下一個御守,囑我遇大事時焚之,其實是家父用火文之術告訴了我關於紫精國的種種。當初在船上遇到冷冷時,家父已在其身上察覺到紫精的氣息,故而家父斷定,失蹤的神石千鍾黍與她有關,只可惜她好像什麼都不記得。不過,在我家的三年時間,她為燈隱家帶來了不少好處。但家父最終的目的,還是要找到那塊石頭,只要有了它,燈隱家必能重振聲威。可是,家父最終沒有等到那一天。而她之所以能離開燈隱家,其實是家父故意為之,他早已在冷冷身上埋下了千里咒,只要我照家父留下的方法催動咒語,就能得知她身在何方。家父與我都相信,跟著她,必然會得到千鍾黍的下落。”

“你父親怎麼會察覺到她身上有紫精的氣息?”小冷憤怒之下,也困惑之極。

“燈隱家家傳的獸牙鏈上,曾沾上紫精人的骨灰。冷冷一出現,獸牙便像遇到主人的犬一樣,從家父脖子上掙脫,貼到了她的身上。”燈隱秀一摩挲著如今掛在他脖子上的獸牙項鍊,“原本這還不足以令家父確認,將她帶回家後,家父無意中發現她能令錢財驟增,這才讓他確定冷冷與紫精國有關。”

“你根本就不是偶然流落到紫精縣來的?”小冷從未察覺這個男人的眼睛,如此冰涼。

燈隱秀一笑道:“我知道她在這裡,而她一直以為我對她的事一無所知。她如此聰慧,我若貿然出現,只怕她會起疑。為了能讓她相信我的日子確實不好過,我選中那個小賊,然後裝病,讓他帶我回賊窩,本打算在賊窩待上幾個月後,再‘無意’出現在她面前,誰知她居然主動找到了沈六。如此,我正好利用這個機會,毫無破綻地與她重逢。”

“難怪你那時那麼瘦,全用來長心機了。”小冷嘆了口氣,突然問,“為何你們的獸牙項鍊會沾到紫精人的骨灰?”

“燈隱家的始祖,是一位偉大的巫師。”燈隱秀一笑了笑,將剔透閃爍的石簇收進了布囊,“再見,沒用的小蟾蜍。”

11

十年後,江南某地某宅。

一隻枕頭砸到那衣冠楚楚的男人臉上,憤怒的少婦坐在雕花大床前,指著他的鼻子罵:“沈佑,你說過給我帶天竺最新的香粉回來!你又忘了!”

“下次!下次!”男人陪著笑,趕忙將那個在一旁玩耍的幼童抱起來,“我帶富兒買糖去。你消消氣。”

說罷,他逃似的跑出房間,懷-裡的幼子眨著機靈的眼睛,咯咯笑道:“孃的枕頭扔的好準呀!”

“敢嘲笑你爹!”他刮刮兒子的鼻子,“不給買糖了!”

“我不要吃糖啦。”孩子在懷-裡踢著腿,“你快把上次的故事講完嘛。那個叫沈六的到底有沒有找到千鍾黍嘛?”

男人抱著孩子在院子的竹椅上坐下,說:“找到了呀。他坐著船離開戈壁灘,因為有了千鍾黍,他跟人做生意賺了許多錢,最後回到家鄉,娶了個嗓門很大的妻子,還生了兒子。”

“那其他人呢?那個冷冷呢?”孩子追問,“她是妖怪嗎?為何永遠長不大?”

男人張了張嘴,不禁又沉入那段充滿奇異經歷的回憶。

世上從沒有沈六,他一度放棄做沈家的人,也放棄了“沈佑”這個本名,一個被掃地出門的窩囊傢伙,不好意思再拿真名落拓江湖。

兒子的問題,他答補上來。十年前,牧場一別,他徹底失去了冷冷與燈隱秀一的訊息,雖然他至今也不明白燈隱秀一將他打暈的目的是什麼,但他從沒有因此懷疑或憎恨過這個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兄弟”。

至於冷冷,他早已不將她視為騙子。離開戈壁灘後的幾年,當他從一個賣西瓜的小販變成日進斗金的商人時,他才恍然大悟,冷冷從來沒有說謊。

千鍾黍,她交給他了。

可惜至今無緣再見一面。如果能再度相逢,他無論如何也要問明白她到底是個什麼來歷。就算她是妖怪,他也要備上一桌好酒菜,誠心誠意地跟她說一聲“謝謝”。

可是,他們究竟去了哪兒?

“爹!你又做夢啦!”兒子揪著他的耳朵,“故事講完啦?”

他回過神來:“啊!講完了啊!”

“爹,富兒也好想要那樣一塊石頭啊!可以變出用不完的錢,還有娘喜歡的香粉吧?”兒子天真地歪起腦袋暢想。

“這樣啊……”他點點頭,“爹會帶你去找的。”

“真的?”

“當然。爹也知道千鍾黍這種神石在哪裡。”

“好棒!爹好厲害!”

“先別高興的太早,老先生教你的功課做沒做?”

“有啊,先生昨天教了我們一句話。”

“什麼話?”

“慷慨者,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這句話你都知道呀?那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知道啊,就是說,與其給別人一條魚,還不如教他怎麼去捕魚,這才是真正慷慨的人。”

庭院裡,一對尋常父子的歡樂對話,在西移的陽光裡,漸漸遠去……

多年後,朱元璋定都南京,江南首富沈富,又稱沈萬三者,出巨資助帝君修築城池,因此大受封賞,名聞天下。世人皆說,沈家鉅富,乃是有聚財之神物相助,有說是一個聚寶盆的,有說是一塊神石的,也有人說根本沒有神物,不過是沈萬三的老爹教子有方。總之,真真假假,終成謎團。

12

我非常激動!從來到這個地方開始,魚王舌就開始發熱。這隻蛤蟆說的話是真的,千鍾黍就在附近。

胡楊樹,駱駝刺都精神地立在這片戈壁灘上,乾燥的地面與熾熱的陽光,從不因時間的流逝而減去分毫。

“太容易得到的東西,往往都危險。”小冷站在那一叢駱駝刺前,看著癱坐在地上,氣喘不勻的老者,一隻白色的蜥蜴,半死不活地趴在老傢伙身邊。

“當年留你性命,是我最大的失誤。”一股異常的紫氣從那張老臉下透出來,他難受地捂住心口,在地上蜷成一團,“你這無能的怪物,竟然找幫手……”

“這麼多年,你努力重建燈隱家,替人降伏妖孽而不取報酬,並刻意讓這些事傳揚出去,令世人折服於燈隱家的優秀與氣度,對你們家族更為崇敬。你用你的‘慷慨’,作為立足於人心的籌碼,這個計劃倒是成功的。”小冷俯視著這個狀態越發虛弱的老頭子,“可是,當你以邪術催動並轉換千鍾黍裡的力量,為人們快速‘增加’他們想要的一切,並以次作為你傲視群雄的獨家密術時,燈隱秀一,你從來都沒想到,失去這塊石頭之後,會有什麼後果。”

燈隱秀一的雙手劇烈顫-抖起來,呼吸越來越困難:“那些人……”

“抱歉,你那些丟失了頭顱與手腳的客戶,恐怕這一生也無法恢復。”小冷很無奈地一攤手,“不願勤學苦思,妄圖一夜之間變成天才的人,頭顱對他而言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不願辛苦打拼,坐等萬千財富的人,手腳也不需要存在了。你以為你慷慨地賜予了他們需要的一切,其實你只是用骨子裡的吝嗇,讓他們終生殘缺。而你自己,用千鍾黍增加的生命,也快到終點。”

“你應該殺了我……而不是煞費苦心帶我來這裡。”燈隱秀一憤恨地說。

小冷蹦到他面前說:“這裡曾是你與沈六命運的新起點,可你選擇了跟沈六相反的方向。冷冷希望你們每一個人都能很好地生活,我沒有她那般的本事,能做的,只是將你帶回原點。如果有來世,希望你會記得這裡,走該走的路。”

燈隱秀一的雙手拼命地撓著地面,努力撐起半個身-子:“帶我回去!不,把千鍾黍還給我,我要活著,還有許多人指望燈隱家的幫助……”

“千鍾黍一直在你手裡,你不要而已。”小冷搖搖頭,轉身蹦開。

“不……你回來……回來!”

另一叢駱駝刺的後面,我皺著眉頭,看著那個多活了好幾百年的男人,絕望地扭-動著他殘破的身\_體。如果當時他與沈六走往同一個方向,如果他選擇了冷冷交給他們的“千鍾黍”,而不是執著於那塊真正的石頭,如今的燈隱家又會是另一番光景吧……可惜,“如果”作為世上最虛弱的詞,不提也罷。

越想走得快,走得容易,越容易掉到坑裡,這是我的生活理論之一。

白蜥蜴在絕望的老頭子身邊慌張地轉來轉去,用千鍾黍變異的力量製造而成的妖怪,對付三角貓還行,遇到我們這群老妖怪,就只能怪它運氣太差。短短時間“增加”出來的力量,外表再光鮮,也不可能與千百年日積月累、步步勤苦的真修為相提並論。

當打回原形的蜥蜴精與鰻魚怪被敖熾與甲乙輕鬆踩在腳下的時候,我們在烤鰻魚與放生之間糾結了一分鐘,最後,多數人同意放生。

我對它們最後的警告是:“以後老實修行,別做一夕得道的大夢,等到真正能修成人形的時候,麻煩變個好看點的人。”

這是,甲乙跟九厥同時點了點我的肩膀,朝某個方向看了一眼:“你的蛤蟆不見了。”

咦?它剛剛不一直在那兒的嗎?!

我與敖熾頓時從圍觀一場終極對話的深沉氣氛裡跳出來,死蛤蟆,說好了帶老傢伙來這裡,它就把埋藏千鍾黍的地方告訴我們的!居然撇下我們閃了?

“小短腿蛤蟆能跑過我才怪!”敖熾“嗖”一下竄出去。

可是,茫茫戈壁裡,風沙四起,哪裡又還有那隻蛤蟆的影子?!

所有人四下尋找,除了吃進滿口沙土之外,一無所獲。

我果然被一隻癩蛤蟆算計了嗎?說好的石頭呢?!

它說的故事,我信了。

它說它與冷冷在千鍾黍裡待了許多年,醒來時,卻是在一頭有腳海怪的肚子裡,四周沾染著玉屑般的東西。他們在海怪肚子裡亂跑,結果被嘔了出來,恰恰落在燈隱秀一父親的船上。也許,是這頭食量巨大、又愛在陸地上覓食的大傢伙,在某處無意吞掉了封印著他們的石頭。這個,我信了。

它說它試過從燈隱秀一手裡取回千鍾黍,可它一度連燈隱家的大門都進不去。所以,硬是將自己塞-到深山裡苦修了幾百年,雖然也沒變得多厲害,但起碼能順利潛入燈隱家,取走了本就不屬於燈隱家的千鍾黍,這個我也信了。

面對一個這麼信任它的人,它怎麼就好意思騙我呢?!

身後也不清淨,敖熾怪九厥沒有第一時間追出去,九厥說他以為癩蛤蟆只是離開幾步去裝深沉,哪知道它“biu”的一下就完全不見了呢!只有甲乙若無其事地說:“要走的總會走,該來的總會來。”

可是,我還是不能接受到嘴的肥肉“biu”一下就飛走的失落感啊!

四周的空氣越來越熱了,就算把整個戈壁灘翻過來,我也要把那隻蛤蟆找出來!

就在我們走到一條幹涸的河道前時,一個東西骨碌碌從一處亂石裡滾了出來,端端停在我的腳下,半個巴掌大小的紫色半透明石簇上,夾著一枚造型別致的金幣,在陽光下,深深誘惑著我的眼睛。

不遠處,滿身土渣的小冷站在一塊矮石上,咧著大嘴對我笑:“埋得太深了,剛剛才挖出來,幸好你們還沒走。不然,這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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