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海市，雞籠衚衕——
這個衚衕的名字很特別，之所以叫“雞籠衚衕”是因為這個衚衕遠遠看去，很像是一個大的雞籠。
李遠家就住在這裡。
天上還下著雨。
李遠提著一隻“南京板鴨”，滷水熬製的大鍋菜，還有一瓶白酒回來了。
家裡面正在雞飛狗跳。
卻是兩個孩子在鬧著玩。
妻子李素珍正在蜂窩煤上熬藥，中草藥的味道距離很遠都能聞到。
生了病的老母親躺在床上，時不時地咳上一聲。
正在熬藥的李素珍看見丈夫李遠回來，就大聲質問他怎麼回來這麼晚，找到工作沒有。
原來老公李遠所在化肥廠倒閉的訊息李素珍也知道，尤其這幾天老公李遠總是在床上唉聲嘆氣，半夜起來坐著抽菸，這些情況李素珍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她身子骨不好，不能像普通女人一樣出去工作，家裡頭又有兩個孩子要養活，還有一個老人要照顧，對於李素珍來說，這樣的情況糟糕透了，可是更糟糕的是現在丈夫沒了工作。
怎麼辦？
難道讓一家人餓死？
李素珍知道老公壓力大，因此嘴上不說，心裡頭卻是著急的很。
可是現在，看著老公手提著板鴨，還有白酒回來，李素珍的怒氣就不打一處來，所以才會變了臉，用這樣的語氣質問老公。
李遠什麼話都沒說，直接進屋，放下手中燒鵝，大鍋菜，然後衝兩個正在鬧著玩的孩子喊道：“吃板鴨了，別再鬧了！”
兩個孩子正在發育階段，嘴饞的很，一聽有板鴨吃，還幾個月沒沾過葷腥的她們立馬就停止了追逐，一股腦跑過來，伸手就去抓板鴨。
李遠伸手把兩隻小髒手開啟，說：“拿筷子去！”
兩個孩子就嘻嘻哈哈，去拿筷子了。
李遠這頭對躺在床上的老孃說：“娘，你餓不餓？我還買了你最喜歡吃的大鍋菜，裡面有爽口的鴨血，我等會兒餵你。”
孩子們拿了碗筷過來，扒拉著吃板鴨。
李遠也拿了筷子，專門從大鍋菜中撿了一些煮過的鴨血，裝了半碗，拿過去喂老孃吃。
妻子李素珍這時候也把中藥熬好，倒出來放在茶几上涼著。
李遠開啟白酒招呼她，“過來吃呀。”
李素珍瞪他一眼，“吃什麼吃，家裡頭都快揭不開鍋了，你還有心思喝酒。”
李遠二話不說，直接從懷裡拿出用報紙包好的一萬多塊錢，“啪”一聲拍在桌子上，“你看看這是啥？”
李素珍虎著臉，抓過紙包，開啟一看，嚇住了，“哪來這麼多錢？”
見妻子被自己這一招嚇一大跳，李遠很有滿足感，多久沒這麼樣堂堂正正，底氣十足地和妻子說話了。
他很懷念剛結婚小鳥依人時候的妻子，懷念對自己百依百順，不會隨便嘮叨的妻子，可惜，那樣的歲月已經一去不復返。
“這是我賺來的。”李遠說。
“賺來的？怎麼賺來的？”李素珍對老公李遠的能耐可是瞭如指掌，打死她也不信老公能一下子賺這麼多錢。
李遠自己倒杯白酒，一口喝乾，用手背擦了一下嘴巴說：“當然是靠我自己本事掙來的。”
李素麗沒空搭理他，開始數錢，飛快地數錢。
不管是什麼樣的女人，似乎在數錢方面都有驚人的天賦，以至於這麼多錢，李遠數半天，李素珍只數了幾秒鐘。
“一共是一萬五，這麼多錢，你到底哪來的。”李素珍才不信老公的鬼話。
“我不是跟你說了嘛，我自己掙的。”李遠起身，岔開話題，“我去看看咱娘吃完沒有。”
“你別走，給我回來！說清楚再說！”李素珍拉著李遠不讓他離開。
李遠想要甩開妻子的手，卻沒甩開，還差點把桌子弄翻。
兩個正在啃板鴨的孩子見大人打架，都不吃了，嘴上油乎乎的，拿著板鴨塊兒，瞪大眼，看著他們。
“你看你，都嚇住孩子了。”李遠說，“乖，你們快吃，我和你媽鬧著玩的。”
李素珍就拉扯李遠往外面。
到了外面——
“怕嚇著孩子你就給我說清楚！這些錢到底是怎麼來的！”
面對逼問自己的妻子，李遠嘆了一口氣，摸出一支香菸，一邊抽菸，一邊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給說了。
“什麼？你竟然幫人做這種事情！”李素珍嚇得臉色都變了，“那個胖三以前就不是好東西，他這樣做一定是想害你。”
“我知道，但是這能賺錢。”李遠說。
“賺不賺錢是小事，可你的手要是殘廢了，這下半輩子我可怎麼過！”李素珍說。
“這不是有一萬多嘛。”
“一萬個屁！”李素珍怒道，“你的手重要，還是這一萬多重要？沒錢咱們可以再掙，可是你的手廢了，那可是一輩子的事兒！”
李遠抽口煙，看著屋簷淅淅瀝瀝的雨滴，“對我來說，你們最重要——現在我沒了工作，什麼也做不了，總不能讓孩子們餓著肚子，更不能讓你不斷操勞……有了這些錢，我們以後可以做點小生意，你不是想賣衣服嗎，我們就弄一個小攤，進一些衣服掛在附近集市上叫賣，那樣一來，我們就再也不用擔心以後的生活了……”
李素珍哭了，眼淚忍不住流下來，用手捶打李遠道：“你怎麼這麼傻！這麼傻！”
李遠苦笑一下，將菸頭杵在屋簷下，讓雨滴浸滅，說：“我別無選擇！”
李素珍哭得更厲害了，埋頭在李遠懷裡。
她知道家裡現在缺錢，可是讓老公幹這樣的事情，她實在有些不願意。
“別哭了！既然我已經決定了，這件事兒已經改變不了，該怎麼做，我們就認命吧！”
認命嗎？
李素珍有些不甘心。自己不偷不搶，本分做人，為什麼要受這樣的磨難？
就在夫妻兩人抱頭痛哭的時候，咚咚咚，有人敲門。
一個聲音道：“有人嗎？”
李遠忍不住一怔，這時候誰會來？
忙擦了一把眼淚，朝著門口望去，卻見一個丘八模樣的漢子站在門口，笑嘻嘻地說：“不好意思，打攪你們抱頭痛哭了——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烏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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