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公家,中堂內——
煙霧繚繞,一把太師椅上面端坐著宋家的老祖宗宋太公——穿著一身棗紅色的中式長襖,布料上面繡著一個個碗大的“壽”字。
這種衣服一般來說都是給“老”掉的人穿的,也就是大家常說的“壽衣”,一般人是不會穿的,顯得晦氣,可是穿到宋太公身上就不一樣了,他穿了不僅不晦氣,還很喜氣,因為今年他八十九歲高齡,正是“氣死閻王”的關口,穿了這件衣服就能迷惑那些牛頭馬面,搞不好還能增福添壽,多活幾年。
此刻,宋太公正襟危坐,鬍子花白,腦袋上面也白花花的頭髮,臉龐清瘦,精神矍鑠,顯得很是氣派。
在宋太公身後頭,是一個長形的香案,梨花木雕刻而成,上面鐫刻著八仙圖案,香案上擺放著宋家的歷代祖宗牌位,以及三清神像。
這放到以前可是不被允許的,因為有封建迷信思想,破四舊的時候宋家的祖宗牌位差點都被查收燒掉,是宋太公冒著生死危險,硬生生把這些祖宗牌位藏在自家儲藏糧食用的“紅薯窖”內,這才躲過一劫。
如今,宋太公也老了,卻兒孫滿堂,成了宋家的活祖宗,這種榮耀是誰也代替不了的。
宋太公坐定,其他人按輩排隊,手上捧了禮物,一個個上前給宋太公磕頭拜年。
“老兄弟,祝您長命百歲,宋老六給您拜年了!”一個老人把手上拿著的兩瓶好酒呈上。
“老爹,兒子宋建國給您老磕頭拜年了!”宋建國把一早準備好的新衣服放到了太公旁邊的桌子上。
“太公好,孫子宋健人給您磕頭拜年了!”作為宋太公比較親的孫子,宋健人把一捧做成壽桃模樣的糕點,奉上。
眾人下餃子一樣,紛紛上前,都給宋太公磕頭拜年,送禮物。
宋太公也是準備充足,小輩之類的,各個都有紅包拿——拆開一看,紅包卻也是分檔次的,最低的只有一塊錢,其次是兩塊錢,有的比較親近的,或者說比較討太公喜歡的,拆開一看更是五塊錢,有一些特別討喜的,更是能收到十元錢。
與宋志超歲數差不多的那些年輕人差不多都已經給太公磕了頭,拜了年。
其中有一個收到十塊錢的紅包,兩個收到五塊錢的紅包,三個收到兩元錢的紅包,其它四個女孩子,則統統都是一塊錢的紅包——由此可見,宋太公這人比較“重男輕女”,封建思想很嚴重。
宋志超排在隊伍末尾,很快,就輪到他上場了。
上場之前,老爸宋海明還把宋志超拉到一邊嘀咕了幾句,大意是該怎麼說話才好聽,才能討太公歡心。
宋志超雖然對此並不上心,不過為了讓老爸安心,還是應允了,答應他會好好說話。
說話間,就有人喊到了宋志超的名字,宋志超知道,輪到自己了。
宋志超上前,看了一眼高高在上,坐在太師椅上活像古董的宋太公,笑著說:“孫子輩宋志超,給太公您老人家拜年,祝您新年快樂,萬事如意!”後面則是宋海明教的一大串吉祥話和好聽話,宋志超也都一股腦說了出來。
要說,宋太公對宋志超這個晚輩還是有些印象的,主要是他兒子經常被人拿來和宋海明比較,而他的孫子宋健人就經常被拿來和這個宋志超比較,比較來比較去,宋太公就比較在意了。
此刻,耳朵裡淨是宋志超說的好聽話,和吉祥話,不可否認,宋太公聽了很舒服,很高興,可是很快他就不高興了,因為他看見了宋志超呈上的禮物。
準確地說,那是宋海明精心準備的禮物——一雙繡有壽字的老棉鞋,是妻子王金鳳專門幫宋太公縫製的。
這樣的禮物在宋海明看來很是有意義,畢竟是自家婆娘一針一線縫製,可是看在宋太公眼裡,卻顯得很是寒酸。
“你就是阿超吧,聽你父親說你去南方打工了,幾時回來的?”宋太公客客氣氣地問。
“昨天才到家。”宋志超說。
“才回來呀——剛回來就來看我,有心了。”
“給三叔公您老人家拜年,應該的。”宋志超不卑不亢。
宋太公笑了笑:“很好,來,拿紅包吧!”說著話,就把準備好的紅包,拿出一個遞給宋志超。
宋志超接過,退下。
宋太公再也不看他一眼,氣氛顯得很冷淡。
宋志超剛退下,那個叫宋健人的就帶人圍了上來,“阿超,拆開看看,太公給了多少!”
宋健人剛才是收了十元紅包的唯一一人——要知道在這個年代十塊錢可不是個小數目,能夠收到這樣大的紅包,也算是“寵愛有加”了,此刻,宋健人更是得意地挑釁道。
宋志超笑笑不語,和這些人鬥智鬥力簡直是降低智商。
宋健人等人還以為宋志超顧忌面子,不好意思拆開,就更起鬨道:“沒關係,大家都有拆開——你拿的少了,也沒人笑你!”
宋志超更是懶得理他們——十幾塊錢的玩意,掉在地上他都不會撿,又怎麼會放在眼裡。
宋志超越是沉默不語,宋健人那幫人就越是起勁兒。
“拆開看看吧,看看太公有多疼你!”
“是啊,別不好意思,我們不笑話你的!”
“人家是在南方打工的高階打工仔,可能根本不在乎這點錢。”
“拆開吧——!”
宋健人見宋志超還不為所動,就一個箭步上前,直接搶過宋志超手裡的紅包,丟給旁邊一人:“拆開看看!”
宋志超沒想到這個宋健人會動手,就有些不高興,臉色陰沉下來。
如果是宋氏集團的那些高層人員,亦或者是和宋志超認識的大佬政客,此時見到宋志超的神色一定會心驚肉跳,怕是連大氣都不敢亂喘。
可惜,宋健人等人哪裡知道這些,此刻正在拿紅包逗樂——紅包拆開了。
終於拆開了。
不要說宋健人這幫沒事兒找事兒的人都很好奇,就連那幫同歲的女孩子們也圍攏過來,想看看這個,模樣英俊的宋家哥哥(弟弟),受到了幾多紅包。
紅包拆開——
所有人怔了一下,繼而哈哈大笑起來。
只見那紅包內不是十元,也不是五元,更不是兩元,而是區區的一元錢!
沒錯,就是一元——只有女孩子們才收到的一元錢!
這,就是宋志超的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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