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嫻推開客房的門,洛伊正翹著腿,坐在桌前吃早飯。
看到李嫻進來,將一個剝好的雞蛋丟到粥碗裡,說道:“醒了吧?”
“嗯。”李嫻徑自坐在洛伊的對面。
“果然不出我的預料,不錯不錯。”
“洛伊……”
聽到李嫻叫自己,洛伊將一口粥喂到自己的嘴裡,用平靜的語氣說道:“怎麼,要趕人?”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有一些事情我不能讓她知道。”
“呵,是不能讓她知道,還是不想讓她知道?我可不走,我是什麼身份?你讓我來我就來,你讓我走我就走?再說了,她的胸口裡有淤血,不排出來會有大麻煩,我洛伊救人,要麼不救,從來沒有半途而廢的。”
“你躲在我這裡不是辦法,你應該回曼莎那裡去。”
……
一連三日,李嫻每天會到林挽月的臥房去三次,除了喂藥和餵飯,李嫻沒有和林挽月有過任何交談。
三天來,林挽月的心情幾經轉變,最開始害怕見到李嫻,一句話都不敢和李嫻主動說,每次李嫻喂她吃藥的時候林挽月都要把目光撇開,不敢去看李嫻的眼睛。
到後來林挽月慢慢發現:李嫻每次來的時候除了喂自己喝藥和吃飯之外不會提任何事,似乎自己女扮男裝的這件事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一樣。
林挽月終於後知後覺的回憶起了,李嫻在自己醒來後的那兩個巴掌,李嫻說:第二下,是林飛星欠我的。
想到這裡,林挽月一陣心悸,這是不是代表著……
她原諒了自己?
這個想法一出,林挽月又覺得自己在痴人說夢。
怎麼可能?先不說這場假鳳虛凰的婚姻,自己的欺瞞還間接連累李嫻冒著欺君之罪的風險,這麼大的罪,又怎麼會如此輕易的被原諒呢?
不過在林挽月發現李嫻沒有“追究”意思之後,開始對李嫻產生了明顯的眷戀,每日到了李嫻固定出現的時間,林挽月便會眼巴巴的坐在床前,期待著李嫻的來臨,等到李嫻一進房間,林挽月的目光便會黏在李嫻的身上,直到李嫻離開為止。
不過對於林挽月的“眷戀”,李嫻和沒看見一樣,每次“例行公事”之後就會離開,多一句話都沒有。
到了第三天的晚上,李嫻親自喂完了林挽月吃藥,整個過程依舊沒有任何交流,李嫻更是直接無視了林挽月黏在自己臉上那明目張膽的目光。
李嫻發現自從這人的身份暴露之後,某些從前壓抑著的情緒愈發肆無忌憚了!
李嫻喂下了最後一口湯藥,起身準備離開,突然感覺到衣襟下襬一緊。
李嫻回頭一看,見林挽月微微低著頭,一手護著胸前的薄被,另一隻手扯住了自己的袖口。
這活脫脫的小女子姿態,李嫻還是第一次見。
低著頭的林挽月沒有看到,李嫻眼中那一閃而過的溫和笑意。
林挽月只感覺似乎有千斤重量壓在自己的頭上,讓她抬不起頭,她攥緊了李嫻的袖口,無聲的阻止李嫻離開。
李嫻隱去了唇邊弧度,故作冷清的問道:“駙馬可還有事?”
“……公主。”
“嗯。”
“你……能再坐片刻嗎?”
林挽月沒想到李嫻竟這般好說話,真的依言坐回到凳子上了。
心頭一甜,鬆開了李嫻的袖子,快速的抬起頭看了李嫻一眼,又低下了頭去,雙手抱著胳膊,壓住圍在胸前的薄被。
李嫻一直打量著眼前的林挽月,自然將她的一切變化盡收眼底,李嫻暗惱自己眼拙,其實仔細想來,林挽月也有很多次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些許女子姿態來,自己居然沒有識破!
李嫻看向林挽月輪廓清晰的鎖骨,因為常年被包裹著,那裡的皮膚是白皙的,又得益於多年來的訓練,讓林挽月的身材非常好,線條清晰,全身上下沒有一絲贅肉。
隨著目光的移動,林挽月白皙的胳膊上,那兩道醒目的蜈蚣形狀的疤痕映入李嫻的眼簾。
這兩道傷疤:一條是阿隱縫的,另一條由她先縫了幾針,林挽月接過自己縫的,兩次用的都是自己的頭髮。
此時頭髮已經隨著時間消失在林挽月的身體裡,但是這蜈蚣一樣的疤痕卻留了下來。
看著這兩條傷疤,李嫻又不禁回想起林挽月當時受傷的樣子來,第一次是躺在自己的營帳中,渾身是血,卻倔強著一聲不吭。
另一次是在護送自己回京的路上,談笑自若的自己給自己縫合。
在林挽月昏迷不醒的那幾日,李嫻曾經為林挽月仔細的檢查過身體,在林挽月的半身上,除了這兩道蜈蚣一樣的傷口之外,其實還有其他的傷疤,只不過因傷口不是很大,而且傷在“不方便”給別人看到的位置上,想來是她自己處理了。
其中有兩處最讓李嫻觸目驚心,一道是在林挽月的後背上,從右肩膀開始,一直被劃到了左腰處,傷口極長;這處傷口餘紈曾經提起過,也不知是文字的描述和親眼所見的感受不同,還是如今林挽月變了身份,當李嫻看到疤痕的時候,只能用觸目驚心來形容。
另外一道是在林挽月的肚子上,靠近左腰的位置,巴掌大的傷口,想來應該是被匕首之類的利器刺中了,這人為了止血用燒紅的烙鐵燙平了傷口,留下模糊猙獰的傷疤。
想著想著,李嫻的心情又複雜了起來。
“公主……對不起。”
沉默良久的林挽月終於悶悶的開口了。
李嫻複雜的看了林挽月一眼,好想敲開這人的腦袋看看她都在想什麼!
自己明明多打了她一巴掌,這三日來對她的身份更是隻字不提,難道整整三天過去了,她還想不明白?
洛伊說:這人的胸口還有淤血,再加上憂思太甚,心肺一直不是很通暢,想必這個“身份”的事情,若不讓她徹底放下,恐怕還要出問題。
李嫻沉吟片刻,沒有接林挽月的道歉,反問道:“所以,駙馬當初給我講的嬋娟村的故事,活下來的那個其實是姐姐?”
“嗯。”林挽月悶悶的答了,仍舊不敢抬頭看李嫻。
“這五年,過的一定很辛苦吧?”
聽著李嫻溫柔平和的聲音,低著頭的林挽月忍不住心頭一酸:五年了,女扮男裝生活在軍營中五年了,每日擔驚受怕,承受著超過女子身體數倍的負荷活在軍營裡,這一路,經歷了多少辛酸?承受了多少隻有林挽月自己知道。
其實有很多時候,林挽月都期待著自己的身邊可以出現一個人,知曉自己所有的一切,不用自己的秘密要挾自己,並且維護自己的秘密,可以如李嫻這般,沒有意外,不去疑問,只問問自己:這些年,你過的是不是很辛苦?
無論偽裝的再怎麼像,無論站在多高的位置上,依然改變不了林挽月女子身份的事實。
她可以很嚴格的要求自己,可以為了活下去自己服用了藥王花,流血也好,流淚也罷,她都可默默的咽回肚子裡。
可這五年來,林挽月是多麼希望有一個人可以心疼自己,可以些許憐惜一下身為女子的自己。
這也是為什麼餘紈去了,林挽月如此悲痛的原因,在餘紈知道了她的身份之後,林挽月才覺得自己是真的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不是林飛星!是林挽月!
餘紈去了以後,林挽月有那麼一陣子甚至覺得林挽月也跟著“死”了,林挽月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見證不在了,她又要以林飛星的身份,孤單的活著。
林挽月無疑是堅強的,身上這麼多傷疤,身體有多痛,流了多少血,沒有一次逼出過林挽月的眼淚。
林挽月同時也是柔軟的,每一次至親離開她的時候,林挽月都會流淚,這副身體她可以用近乎於苛刻的手段,鍛鍊到不比男子差的地步。
但是她的心,從來都是女子的。
李嫻見林挽月遲遲不肯答話,卻聽到了如受傷小獸嗚咽聲傳了過來,聲音明顯經過十分努力的壓抑和剋制,聲音很小,帶著顫抖,讓人揪心。
大顆大顆的淚珠,一滴滴的往下掉,林挽月自己也嚇了一跳,可是卻怎麼都停不下來。
這情緒積壓了太久太久,已經超出了林挽月的控制範圍。
聽著林挽月顫抖的嗚咽,李嫻竟被這哭聲感染的鼻頭一酸。
從這低沉嗚咽裡傳出的痛,一下一下打在李嫻的心上。
李嫻不是沒有見過林挽月流淚,但見到的更多的,是林挽月的堅強。
沉默寡言的人,說出的話更金貴。
堅強隱忍的人,流出的淚更震撼。
李嫻的身體已經先於她的語言行動了起來,李嫻從懷中掏出一方錦帕,溫柔的為林挽月擦拭淚水。
作者有話要說:
不過今天好多了,雖然還有點不舒服,但是我感覺我在康復,康復的感覺nice。
未來的幾天,都會是甜甜甜的劇情~到了這章,是不是有很多當初我死也不解釋的疑問,都開了?
比如:為什麼還不公佈林挽月身份之類的疑問?比如為什麼公主對林飛星沒感覺的疑問?
哎~
不知道你們看的時候什麼感覺,反正我寫著寫著哭了=。=
我是一個非常不善於哭泣的人,身體多難受都沒哭過。
可能是,我作為作者,一手捏造了林挽月的一切,陪伴了林挽月的一切,一些我沒有寫出,但是我自己知道的感受,所以當我寫林挽月哭泣的時候,我自己跟著眼淚刷刷的,一度導致眼淚模糊了視線,墊著紙巾在眼鏡片下,吸水,才寫完的tt。
哎,希望你們可以喜歡吧。
如果認真看過這一路的親們,也許會和我一樣的感觸,如果劇情已經忘的差不多的寶寶,可能沒有什麼感覺。
但是本人覺得這一章還是有張力的。
這就是我之前把林挽月寫的那麼剋制的原因,因為李嫻沒愛過林飛星,林挽月也沒有對李嫻有過任何不當的舉動,所以當身份大白的時候,沒有那麼擰巴和噁心
因為我不想用:既然我能愛上有隱疾的男子,我也能愛一個女子去寫李嫻和林挽月。
所以縱使有人不理解,無所謂的,愛女人,就是愛女人,我只是愛女人,女人從來都不是什麼殘缺男子的替代品,女子就是女子,我是女子,我愛女子。
本章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