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倪大露出笑意,見周圍計程車兵疲態略消,戰意十足,他舉起長矛大聲吼道:“兄弟們,援軍就要到了,我們殺出去!”
“殺!”喊聲震耳欲聾,雙方再次戰到一處。
終於等來了二次援軍!林挽月露出笑容,卻沒想到鮮血竟順著林挽月的嘴角淌了出來!
“將軍!”
林挽月快速的擦去了嘴角的幾滴鮮血,安慰道:“不要聲張,剛才我不小心咬破了內腮,不礙事!”
震耳欲聾的馬蹄聲遠遠的傳來,圖圖爾巴這才知道自己上當。
怒吼著對林飛星怒目而視,可惜林挽月根本聽不懂他說的是什麼。
且說這高德義在接到求救之後,立刻點了十二路先鋒騎兵,還領了半數的騎兵營。
若是林飛星只是四品衛將軍,他還敢拖上一拖,但仲梁俊提醒了他:林飛星還有長公主駙馬的另一重身份,他縱然有再多不滿,卻是萬萬不敢耽擱的。
高德義仲梁俊兩位副帥,親率大軍出城!
絕對的兵力加入戰鬥,局勢立刻逆轉,圖圖爾巴憤怒的大吼,掄圓了雙鞭,將纏鬥的三人盡數隔開,回頭看了一眼場中的局勢,大吼:“撤退!”
匈奴騎兵快速的退出了戰鬥,高德義也沒有追擊的意思,林挽月一直是在強撐著,於是匈奴的撤退沒有受到太多的阻攔。
由於林飛星的營救及時,高德義的“陰謀”沒能得逞,白銳達的兩個營雖有損傷但並未傷到元氣。
而且,由於林飛星捨命與圖圖爾巴大戰,拖延了好些時間,跟著林飛星出城的這四路先鋒騎兵的損傷亦不大。
回到城中,林挽月悄悄對張三寶和蒙倪大交代了幾句,就與高德義請辭回家了。
林府的大門再次關閉,對外宣稱養傷。
不過上次是裝的,這次是真的。
高德義倒是有些摸不清林飛星的意思了,他本以為林飛星執意營救白銳達,是想在北境軍中橫插一腳,分一杯羹;卻沒想到打完了這一仗,威望高漲的林飛星再次閉府不出……
生病受傷不能就醫,已經躍升為林挽月女扮男裝從軍的頭號不便,餘紈去了,林飛星連號脈開方子的人都沒有。
她強撐著回到府中,命林子途去藥鋪開一副活血化瘀止血的方子回來,林子途要找郎中,卻被林挽月制止:“子途,我沒事,就是感覺內裡不通暢,你只管去便是了,開一副溫補的方子。”
“可是老爺,怎麼也得找郎中來瞧一瞧才能放心。”
“你就聽我的,快去吧!”
“這……是!”
林子途一路小跑,親自到藥鋪去,按照林飛星的要求抓回了一副方子,也不知道自家老爺到底什麼症狀,特別囑咐掌櫃選幾位溫和的藥材,另開了一副溫補的方子。
林挽月蹣跚著腳步來到桌前坐定,當危機解除,周身的痛楚也湧了出來,這圖圖爾巴真是天賜神力,林挽月只感覺自己的身體要散了。
林挽月咬著牙,忍著胳膊上傳來的刺痛,翻過水杯為自己倒水。
卻感覺胸口一陣翻湧,喉頭一甜“噗”的一聲,噴出一口血來。
吐完了這口血,林挽月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的枯黃而蒼白,血噴了半張桌子,林挽月不曾躲開的手上及水杯裡,都染了血。
林挽月緩緩的抬起一隻手,按在胸口。
這裡有厚厚的裹胸布包裹的女性的胸膛,也有刺痛的心臟。
林挽月大口的喘著粗氣,複雜的滋味縈繞心頭,看著桌上的血跡,怔怔出神。
過了一會兒,林挽月緩慢的起身,邁著沉重的步子,繞到屏風後面,在水盆裡洗去了手上的血跡,浸溼淨布,回到桌前,默默的擦乾了杯子上和桌上的血。
她將淨布洗乾淨,重新搭在架子上,看著銅盆裡泛著紅色不住搖曳的水,水中有自己的倒影,水中的人臉色枯黃又蒼白,表情搖晃不清。
這便是女扮男裝從軍必須要承受的事情,林挽月一早就知道的。
林子途端著煎好的湯藥過來的時候,看到林飛星的臉色嚇了一跳:“老爺!您……我還是去請郎中來吧!”
林挽月無力的擺了擺手,接過湯藥來,試了試溫度,一飲而盡。
“老爺,您想吃點什麼,我這就去命廚房做?”
“無甚胃口,你下去吧,我休息休息,別來打擾我。”
“是。”
林子途退了出去,林挽月脫下戰袍,躺在床上,抱著雙臂蜷縮著身體,抱緊自己,只有這樣才能找到些許的安全感。
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將生死置之度外,談笑赴死的。
林挽月偽裝的再像,說到底依舊是名女子,她果斷,勇敢,堅毅;可是她依舊會痛,會怕,會脆弱。
今日這一戰,林挽月數次與死神擦肩而過,可以堪稱參軍五年最危險的一戰。
林挽月從懷中掏出李嫻的玉佩,看著上面的“嫻”字,思念著李嫻,尋求心靈上的慰藉和依託。
她將玉佩輕輕的放在自己的枕邊,想象著自己還在長公主府的寢殿裡,身邊躺著李嫻,進入了夢鄉。
林挽月這一覺睡的極不踏實,許是受到了驚嚇的緣故,許久未曾出現的夢魘再次降臨!
夢裡,是滔天的大火,刺鼻的屍臭,放眼望去,入眼皆是一具具熟悉的屍體,她又變回了十四歲的模樣,孤零零的立在斷壁殘垣的嬋娟村,守著這一地的屍體,悲傷又無助。
“阿爹,阿孃,飛星……”
林挽月在夢中再次將至親埋葬,不過不同於五年前的現實,夢中的林挽月在黃土堆前,哭得肝腸寸斷。
在夢裡,林挽月忘記了現在的自己,忘記了時間已經過去五年,忘記了她早就報了仇,也忘記了已經成了將軍,娶了妻子。
夢裡的她,只有十四歲,失去了所有的親人,失去了整個村子;她什麼都沒了。
她感覺到夢中的自己不知為什麼,除了無盡的悲傷之外還有濃濃的委屈和無助,她說不上來這些負面的情緒從何而來,這些情緒交織在一起,在內裡不斷的撕扯著自己,卻找不到任何宣洩口,她只能跪在黃土包前,大哭。
“啊!”林挽月的身子一抖,猛地睜開了眼睛,沉重的喘著粗氣,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浸透,枕頭上是殘存溫度的溼意。
林挽月突然“嚯”的一下,坐起了身子,由於起的太猛,一陣天旋地轉。
“噗!”的一聲,林挽月坐在床上噴出一口血去!
“咳咳咳……”
窗外東方已經泛白,自己竟睡了一夜麼?
“老爺!您不要緊吧?!需要小的進去服侍您嗎?”虎子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林挽月不喜人服侍,所以門外基本不留人,想來是林子途怕林飛星需要人手,特意派了守夜的家丁。
“無事,你去廚房煎一碗藥來。”
“是!”
虎子一溜煙的跑了,林挽月扶著欄杆,搖晃著起身。
她再次走到屏風後面,弄溼了乾布,來到床前蹲了下去,艱難的將自己吐出的鮮血擦掉。
做完這些,林挽月捏著髒布坐在床上,好一會兒才喘勻了氣;這次她也顧不上許多,直接將髒布丟到地上,坐在床上等虎子。
虎子也和林子途一樣,被林飛星的臉色嚇了一跳,嚷嚷著要叫郎中,林挽月將虎子打發了,復又睡下。
就這樣,林挽月臥床將養了近十日,吐血的情況才勉強止住。
中途有幾日,林挽月斷斷續續的發熱,她卻不敢告訴別人,怕府中下人擔心自己偷偷叫來郎中,而自己又不能讓郎中把脈,徒惹人懷疑。
於是林挽月只能憑藉自己的意志力挺著,甚至連熟睡都不敢,她怕自己昏過去,在睡夢中暴露了身份,掉了腦袋。
她絕對不能暴露,如今她已經不再是一個人,若是她的欺君之罪坐實,不僅過世的李沐,還有平東將軍府一家,以及李嫻都要遭殃!
重傷吐血加發熱而不得醫治,林挽月從閻王殿繞了數遭。
也不知是林挽月五年來的嚴格要求為她打下了好底子,還是天可憐見;十日後,林挽月吐血的症狀基本止住,也不發熱了,只是偶爾會咳出一些殘留的血絲,膳食也能進了。
京城·長公主府
李嫻手持一份絹報,上面詳細的記錄了林飛星大戰圖圖爾巴的全過程。
當李嫻看到林飛星擦掉嘴角的血又謊稱是咬破內腮的時候,心頭一緊。
她斷定林飛星受傷了,而且很重!林飛星的體格絕無癆病的可能,定是被那匈奴人震傷了內臟。
李嫻開啟另一份絹報,上面書道:林府緊閉,拒不見客,外稱養傷,然未見郎中入府,林府管家親赴藥鋪抓藥,呈上方子。
李嫻略懂醫理,見方子中多為藥性溫和的活血化瘀,止血順氣的藥材,皺起了眉頭。
林飛星受傷了!這人怕看郎中竟然讓人亂開方子!
李嫻看著絹布,喃喃說道:“再等等,就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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