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蘇晨德抬手阻止了張魯對胡捷的拖拽。
李萃群看向蘇晨德。
“胡助理說的沒錯。”蘇晨德點了點頭,“徐兆林最信任的人是霍俊雲。”
李萃群從襯衣兜裡摸出花名單,掃了一眼後,他皺起眉頭。
蘇晨德明白李萃群為何皺眉,這是在質問他名單中為什麼沒有霍俊雲的名字。
“霍俊雲是蘇滬區情報股股長兼副區長。”蘇晨德趕忙解釋說道,“不過,這個人並不在上海。”
“人在哪裡?”李萃群立刻追問。
“杭州。”蘇晨德說道,“霍俊雲去杭州公幹有一段時間了,似乎是杭州站那邊出了事,他是去救火的。”
他知道李萃群最關心什麼,搖搖頭說道,“杭州的情況我不可能掌握到,霍俊雲在杭州的住址,估計就連徐兆林都不一定知道。”
“查一查杭州那邊最近出了什麼變故。”李萃群吩咐說道,“是否有中統重要人物被抓。”
“是。”一個戴著金絲邊眼鏡,一直沉默的、文質彬彬的男子答應一聲,低頭出了辦公室。
“蘇主任,霍俊雲回上海了啊。”胡捷突然說道。
……
李萃群的眼眸一眯。
蘇晨德則是有些愕然,他看向胡捷,“什麼時候回上海的?我怎麼不知道。”
“就在三天前,偕臺長通知我去霞飛路的安妮西餐店同一個人接頭,我到了安妮西餐店才發現那個人竟然是霍俊雲。”胡捷說道。
他抬頭,小心翼翼的看了李萃群一眼。
此時此刻,胡捷有點明白自己剛才一直向蘇晨德求饒的行為是多麼的愚蠢,這個房間裡只有一個人能夠決定他的生死,這個人就是李萃群。
“這個情況剛才為什麼不說?”李萃群冷冷問道。
“我,我忘了……李先生,我剛才真的沒想起來。”胡捷滿頭大汗,他倒也不是刻意隱瞞什麼,是實在是太過害怕和緊張,是真的忘記了這件事。
“繼續說。”李萃群沉著臉,說道。
現在不是糾結於胡捷是有意隱瞞這個情報,還是確實是因為緊張而忘記的時候。
即便是胡捷此前確實是刻意隱瞞,但是,這個人既然選擇了現在交代出這個重要情報,則說明最起碼現在胡捷是沒有打算再隱瞞了。
對於中統這幫人,李萃群的態度是既要防著,但是,在有些時候也要秉持結果好即一切都好的態度。
……
“我問霍俊雲,他告訴我他是剛從杭州回到上海的。”胡捷說道。
“見面都談了什麼?”蘇晨德插話問道,“知道霍俊雲的落腳之處嗎?”
“沒有談什麼特別的事情。”胡捷說道,“我是去給霍俊雲送經費的,他應該是剛從杭州回上海,手頭上有些緊。”
說著,他趕緊又解釋了一句,“我到安妮西餐店前真的不知道對方是霍俊雲。”
“繼續說。”李萃群說道。
看著胡捷緊張的樣子,他現在傾向於相信此人之前是因為太過緊張而忘記這件事了。
“霍俊雲拿了錢就離開了,他並沒有告訴我他的落腳點,除非他主動告訴我,我也不可能問。”胡捷解釋說道。
“就沒有聊點別的?”李萃群問道。
這兩人,一個是中統蘇滬區區長助理,一個是中統蘇滬區情報股股長兼副區長,都是位高權重,且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都是區長徐兆林的親信,最起碼錶面上是如此,李萃群不認為這兩人之間沒有私下的交情。
“我想想,我想想。”胡捷滿頭大汗,急忙說道。
……
“帶偕逸修。”李萃群沒有理會努力回憶的胡捷,他看向張魯。
張魯點點頭,看了一名手下,此人出了辦公室,很快便帶了一名西裝上沾有不少泥巴的男子過來了。
此人正是中統蘇滬區的電臺臺長偕逸修。
偕逸修一臉緊張,目光忐忑。
“偕老弟,手下人粗魯。”李萃群微微一笑,“過些時日,我找一位手藝精湛的老師傅幫你做一套新西裝。”
偕逸修西裝上的泥巴是抓捕的時候,此人要從三樓跳樓逃跑,跳出去後卻又害怕,下意識的抓住了欄杆,最終體力不支,竟爾只能無奈向特工總部的特工喊‘救命’,然後被拉拽上來後,被找了他好半天的特工好一陣奚落,還捱了兩腳。
“不敢,不敢。”偕逸修說道,看到李萃群微笑看著他,又趕緊說道,“偕某先謝過李主任了。”
看到李萃群言語中還算客氣,他心中稍稍鬆了一口氣。
“胡助理說,你曾經安排他去霞飛區的安妮西餐店和一個重要人物接頭。”李萃群問道。
“確有此事。”還有些忐忑不安的偕逸修聞言,這才算是長舒了一口氣,“我已經交代了此事。”
停頓了一下,偕逸修皺眉思索,“是一個耳朵上有一顆痣的兄弟審我的時候我交代的。”
李萃群看向張魯。
很快,偕逸修的審訊口供取來了,李萃群快速翻閱,果然,很快便找到了相關供述。
“偕交代說,三日前安排胡捷去安妮西餐廳接頭。”
李萃群點點頭,面帶笑容,“偕老弟是坦誠之人,是好朋友。”
他看著偕逸修,“偕老弟可知道胡助理去安妮西餐店見何人?”
“不曉得。”偕逸修搖搖頭,“電報是從杭州站發來的,說那邊有人過來,請上海這邊接洽安排。”
……
“這個人是霍俊雲。”李萃群突然說道,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偕逸修。
“竟然是霍股長?”偕逸修頗為驚訝,皺眉思索,“是了,他之前是在杭州。”
看著李萃群,偕逸修正色說道,“李主任,霍俊雲是徐兆林的心腹,有些事關徐兆林的個人機密我這個電臺臺長都不知道,霍俊雲卻知道。”
“多謝偕老弟提醒。”李萃群笑著說道。
說著,李萃群還客客氣氣的道歉,“打擾偕老弟休息了,是李某的不是。”
“李主任可別這麼說。”偕逸修趕緊說道,“能為李主任效勞,是偕某的榮幸。”
李萃群欣然一笑,安排手下帶偕逸修下去休息。
偕逸修離開後,李萃群的臉色冷下來了。
“怎麼做事的?”他看向張魯身邊的一個年輕人。
“主任,是手下人沒有做好。”年輕人趕緊承認錯誤,不過,他話頭一轉,苦笑一聲說道,“這一晚上抓了這麼多人,幾乎將中統蘇滬區一鍋端了,弟兄們忙的團團轉,很多審訊記錄都還沒有來得及仔細整理呢。”
張魯極喜歡悄摸摸‘觀摩’人,特別是這種頗為‘有意思’的時刻,他瞥了一眼:
蘇晨德一臉平靜,好似湯炆烙說的這番話、這些事與他毫無瓜葛一般。
胡捷則是低著頭,一幅謹小慎微的做派。
……
“胡助理。”李萃群看向胡捷,“關於霍俊雲,你還有什麼有用的線索可以提供?”
“是三天前的下午三點一刻,我們坐在……”胡捷思索說道,“坐在安妮西餐廳的西北角角落位置。”
說著,他緊張不已的看著李萃群,“李主任,其他的我想不起來了。”
看著胡捷緊張的表情,李萃群笑了笑,安撫說道,“帶胡助理去休息,不用緊張,慢慢想,想到什麼了隨時來報告。”
“多謝體諒。”胡捷擠出一絲討好的笑容,“發生這麼多事情,現在腦子還是亂糟糟的。”
“理解,可以理解。”李萃群上前拍了拍胡捷的肩膀,“胡老弟已經棄暗投明,以後正是胡老弟這樣的雄才大展宏圖的時候嘛。”
“不敢,不敢。”胡捷趕緊說道,“胡某唯願以主任馬首是瞻。”
看著胡捷千恩萬謝的離開,李萃群眯了眯眼睛。
收回視線,李萃群看向蘇晨德,“蘇老弟,你熟悉霍俊雲,這個人交給你了。”
沉吟片刻,他遞了一支菸給蘇晨德,“我們的動作很大,瞞不了徐兆林多久的。”
蘇晨德接過香菸,點了點頭,“蘇滬區在滬上的中高層除了徐兆林和霍俊雲之外皆已緝拿在桉,徐兆林聯絡不到其他人,勢必警覺。”
“所以我們時間不多。”李萃群面色陰沉說道,“最多一天,不,半天時間,明天上午必須揪出霍俊雲,順藤摸瓜抓捕徐兆林。”
“我盡力。”蘇晨德低頭看了一眼手指捏著的香菸,點了點頭。
李萃群拍了拍蘇晨德的肩膀,“我安排湯炆烙幫你。”
他指了指剛才那個被其訓斥的年輕人。
“蘇先生。”湯炆烙過來,向蘇晨德敬了個禮。
“年輕才俊啊。”蘇晨德深深的看了湯炆烙一眼,微笑點頭。
……
夜已深沉。
程千帆手中夾著香菸,香菸沉默的燃燒。
他許久沒有抽一口,就那麼的站在一面牆前,牆壁上懸掛著一幅地圖,上海全市地圖。
菸灰闇然墜落。
“工作上遇到難題了?”
身後傳來了白若蘭的聲音,她將一件外套披在了丈夫的肩膀上。
“福熙區的一件擄人桉,出了人命。”程千帆拍了拍妻子的手,牽手回到辦公椅上坐下,“這件事和中央區有些牽扯,較為棘手。”
“別想那麼多了。”白若蘭說道,“工作總是忙不完的。”
程千帆閉上眼睛,享受妻子的捏肩按摩。
“多事之秋啊。”程千帆輕聲說,他拍了拍妻子的手,“你早些安歇吧,我一會洗個澡就過去。”
“別太晚了,早出晚歸的。”白若蘭關切叮囑,手指點了點丈夫的後腦勺,“小芝麻睡前還在找爸爸呢。”
“曉得了。”程千帆微微一笑。
小芝麻那麼小,自然不可能鬧著找爸爸,白若蘭這話的意思他明白:
不管做什麼事情,一定要小心,家裡不能沒有你。
妻子離開後,程千帆輕輕搖頭,笑了笑。
若蘭必然是從他的言行表現感受到了什麼,擔心他會有危險的行動。
程千帆拿起煙盒,卻又放下,他拉開抽屜,隨便拿了一個鼻菸壺。
這是一款琥珀材質的鼻菸壺,出自前清時期的一位御造大匠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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