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馬一守屏住呼吸,拿著照片,捉住對方的下巴,仔細對照了一番,高興的衝著金克木點點頭。
金克木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大手一揮,“搜!”
程千帆的注意力放在了牆角的竹製柵欄桶,裡面的垃圾已經清理乾淨了。
他心中一動,終於讓他又找到了一個疑點。
因為市民胡亂傾倒垃圾,法租界公佈了“垃圾傾倒法”的公告。
根據公告,租借內取銷了沿街的垃圾桶,責成各鋪戶自備垃圾桶,按照規定時間,循著垃圾車的鈴聲,按時傾入垃圾車內。
抓亂倒垃圾市民罰款,也是巡捕的工作之一。
按照程千帆的瞭解,正常情況下,垃圾車要在一個多小時後才會來收雙龍坊公寓這一帶的垃圾。
現在柵欄桶是空的,從昨天中午到今天上午的垃圾呢?
接近一天的時間,不可能不製造一點點垃圾的。
驀然,程千帆眼神閃爍。
“找到了。”這邊,老莫從床底下搜出一個旅行木箱,得意的喊道,搜東西,他最在行。
就在眾人的注意力都被老莫吸引過去的時候,程千帆迅速的從竹柵欄的縫隙捏起拇指大小的碎紙片,起身的時候不動聲色的將碎紙片捉在左手手心。
旋即右手將柵欄桶倒扣過來檢檢視,左手攥拳還敲了敲,灰塵揚起,他自己連連咳嗽,忙不迭的丟掉竹柵欄,起身拍打灰塵的時候,碎紙片順勢送進了兜裡。
……
這邊,眾人在清點旅行木箱裡的物品:
一本紅黨宣言,好幾摞‘反常抗日’的傳單,還有幾本紅旗雜誌。
還有被拆的亂七八糟的兩個鬧鐘。
程千帆湊過來看,他的目光停留在了鬧鐘上,若有所思。
“沒跑了,金頭,人贓並獲!”馬一守高興的說道。
“很好!”金克木大喜,“仔細再搜搜。”
程千帆隨後又在跟書桌較勁,他將抽屜抽出來,一隻手探進去摸索,並無所獲。
房間不大,陳設簡單,眾巡捕搜了一圈,沒有更多的收穫,金克木大手一揮:
收隊!
程千帆拍拍手起身,一扭頭就瞥到老莫正瞪眼看他。
……
“啷個癟三害老子?”
老莫是機靈人,剛才沒有鬧。
看到‘嫌犯’被控制住了,拿到了證據,搜尋完畢要收隊了,終於再也忍不住、開始鬧將起來。
他說話的時候,氣的呼哧呼哧喘粗氣,不大的眼珠子因為怒瞪程千帆竟然有一種要凸出來的感覺。
老莫氣的渾身發抖,這是要他的命啊。
要是這‘朱源’手裡有槍,他剛才說不好就中槍嗝屁了。
眾人假裝沒有聽到看到,各自忙碌著,沒人回答他。
事情的經過呢,大家自然是清楚的,就在金頭要下命令列動的時候,程千帆一個站不穩,‘下意識’推了何關一把,後者順勢就推了老莫一下。
小程沒安好心,這是肯定的。
何關也是同謀。
小程為人不錯,不過頂頂要緊的是,這小子是政治處的翻譯修肱燊的學生。
這老師和學生的關係,說不算什麼吧確實是不算什麼,畢竟一個老師有那麼多的學生。
但是,要說能扯上關係吧,也確實是能扯上關係。
小程和修肱燊的關係如何?他們哪裡知道,不過萬事小心是不會錯的。
何關呢,更不要提了,這小子是金巡長的親外甥。
天大地大,孃舅最大,別看金克木對何關總是橫豎看不順眼的,這可是親外甥。
兩人都有跟腳,大家腦子港特了才會為老莫這樣的混蛋去平白得罪人。
反正老莫也不需要大家的回答作為證據。
……
“程千帆,是不是你?”老莫質問說。
“莫哥,我怎麼了?”程千帆低頭拍打自己的警服,抬頭有些驚訝的說道。
“是不是你剛剛要害我?”老莫問。
“莫哥,儂幫幫忙好哇。”程千帆搖搖頭,急忙說,“這種話不好亂講的。”
看到程千帆這幅模樣,老莫氣壞了,哇啊呀呀就衝了上來。
程千帆伸出一腳,piaji,老莫直接摔了個狗啃泥。
眾人嘖嘖,知道老莫戰鬥力不行,沒想到比想象的還要差勁。
這一下就摔了個鼻青臉腫的老莫爬起來,衝著眾人喊了一嗓子,‘不要攔我’,停頓了一下,哇呀呀又衝了上來,“老子和你拼了。”
‘沒人攔我?’
pia!
老莫這次是直接被程千帆側身一讓,同時胳膊肘用力一搗,直接一個加力,老莫的面部撞在了牆上後竟是直接暈了過去,如同一塊破布一般滑落在地上。
……
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眾人此時才‘終於’反應過來。
就要上來檢視和勸架,哦,倒是想要勸架來著,沒有來得及,現在也不需要勸架了。
“莫哥,醒醒,莫哥儂勿要嚇嚇人。”程千帆語氣急切且輕柔,左手揪住了老莫的一搓頭髮,右手輪圈了,啪啪就是兩個大嘴巴子。
老莫呻吟一聲。
“醒了,沒事了。”程千帆朝著眾人展顏一笑,說話間將老莫的腦袋輕輕放下,起身就看到了金克木的鐵青的臉,趕緊說道,“金頭,你看到的,是老莫誤會我,他動手,我沒有動手。”
“胡鬧!”金克木冷哼一聲,背身走開,“等著挨處分吧。”
“程千帆——啊!”
老莫又暈過去了。
眾人看著程千帆的馬靴踩在了老莫的右手掌,並且用力的踏碾了一番,直接把這老莫又痛暈過去了,皆是目瞪口呆。
小程這是,瘋了麼?
沒人想到一個‘稀鬆平常’的衝突會鬧成這樣子。
更沒有人想到向來溫和、老實,幾乎很少和人紅臉龐的程千帆會突然如此行事,如此狂躁、兇殘。
“一件小事,啷個搞成這樣子?”大頭呂跳腳喊道。
“搭把手。”程千帆直接拆了床板拎過來,衝著有些驚呆了的何關喊道,“老莫在行動中奮勇當先,和兇徒勇敢的搏鬥受傷,難道還配不上我們抬擔架?”
“值當!值當!”何關看到程千帆給他使眼色,立刻說道。
……
“千帆,你瘋了麼?”何關低聲問,雖然大家也看出來覃德泰對老莫不太在乎,但是,老莫的孃舅畢竟對覃德泰有救命之恩,如此虐待老莫,這是在打覃德泰的臉啊,他豈能坐視?
說話間,何關手中不小心一滑,老莫從‘擔架’上滑落……摔醒來的老莫發出一聲慘叫。
程千帆上去一腳在右手掌蓋了章,慘叫聲戛然而止。
看著安安穩穩的躺在擔架上熟睡的如同嬰兒一般的面如血葫蘆狀老莫,程千帆長長吐出一口氣:
昨天老廖犧牲帶來的那種煩躁、壓抑、幾欲令人瘋狂的窒息感,隨著這一通發洩,好多了。
收拾老莫,不是無腦衝動。
他的身份不允許他有任何衝動行為。
這是他的既定計劃之一,這次只不過是因為臨時需要,故而提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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