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程千帆面容一肅,表情認真說道,“生意不生意的,學生並不在乎,我就想為帝國做點貢獻。”
今村兵太郎看了宮崎健太郎一眼,微笑。
自己的這個學生啊,他還是非常瞭解的。
很顯然,昨日汪填海遭遇的刺殺事件令宮崎健太郎害怕,故而聽說自己意欲安排他投靠汪填海是並不情願的。
正如健太郎所想,越是接近高層核心,他所假扮的程千帆這個身份成為了更加引人注目的‘大漢奸’,他的生命安全受到的威脅愈大。
好在,他是瞭解自己的學生的。
健太郎怕死,但是,他也愛財啊。
今村兵太郎滿意的點點頭,“健太郎,很好,你是我的好學生,從未讓我失望。”
“學生素來愚鈍,令老師費心了。”程千帆面露慚愧和感激之色,說道。
……
今村兵太郎按下了響鈴,很快,今村小五郎令人送來了酒菜。
“健太郎,我們邊用些酒菜邊談。”
“是,老師。”程千帆連忙拿起酒瓶,恭恭敬敬的給今村兵太郎斟酒。
大部分時間是今村兵太郎在講,程千帆偶會有提問。
“老師辛苦了。”程千帆發自內心的讚歎說道。
這一堂‘今村小課堂’,對於程千帆來說,可謂是受益匪淺。
程千帆能夠感覺到,今村兵太郎為了幫助學生更深刻的瞭解汪填海,可以說是非常認真的‘備課’了。
這是基於一名日本高階外交官自身對於汪氏的瞭解和剖析,以及日方高層次的來往電文的理解來‘授課’的。
“汪填海的唯一政治資本就是他的名聲,一旦名聲毀壞,汪填海的政治生命也就完結了。”今村兵太郎再次強調說道。
程千帆表情認真的點點頭,這便是汪填海和那些軍閥掌權的不同之處,此人只有名聲作為資本!
去年年底,汪填海出走重慶,踐行他和‘帝國’達成的“和平計劃”。
對於汪氏來說,這可以說是用汪填海一生的名譽來背水一戰。
不過,汪填海的‘和平計劃’一開始便遭遇了巨大的挫折。
本來在汪填海和日方代表秘密簽訂的“重光堂協議”中,日方答應以“撤軍”來支援汪填海的和平運動。
這個所謂的‘撤軍’協議,也正是汪填海下定決心離開重慶的一個根本原因。
可是日本首相近衛隨後的第二次宣告中,卻是突然刪去了有關撤軍的承諾。
這一下可謂是打了汪填海以及整個汪氏集團一個措手不及。
汪填海所謂的‘和平運動’的設想是建立在日方撤軍的基礎上,日方突然不提‘撤軍’了,這就完全毀壞了汪填海的名聲。
一些本來答應聲援汪填海的各方人士,也是把日本撤軍作為基本前提,在日本不撤軍的情況下搞“和平運動”,自然要背上漢奸的惡名,也就出現了汪填海的和平運動無人響應的情況。
這種情況下,汪填海感覺遭遇了戲耍,但是,此人已經沒有了退路。
汪氏生氣之餘,卻又還報以一定的幻想。
因為日本近衛首相在去年底發表的第三次對華宣告中,儘管沒有提到撤軍,但在不要求領土、不要求賠款、歸還外國租界、撤銷治外法權等方面基本上符合“重光堂協議”。
故而,汪填海還是按照重光堂協議的密約,於去年的十二月二十九日發表了響應近衛宣告的“豔電”。
但汪氏萬沒想到近衛內閣居然在他發表“豔電”五天後,竟然突然宣佈辭職下臺了!
由於“重光堂協議”是汪填海和近衛首相之間的密約,近衛辭職後,日本政府新內閣立刻變臉,選擇冷處理汪氏。
……
“汪填海非常憤怒,感覺自己受到了背叛。”今村兵太郎喝了一口清酒,感慨說道。
程千帆也笑了。
不憤怒才怪,他心說。
汪填海此舉不啻於一個不知廉恥之人紅杏出牆賭上了一切離家出走,轉身卻發現姦夫只是玩玩而已。
當然,從性質來說,更加惡劣一萬倍。
從今村兵太郎的口中,程千帆驚訝的發現,影左禎昭此人似乎對於近衛內閣此舉也是頗有微詞的。
在影左禎昭給今村兵太郎的電文中,影左甚至直接抱怨說近衛內閣此舉沒有國際信義,會令帝國良好的國際信譽蒙羞。
程千帆將電報紙遞給今村兵太郎,“老師,影左閣下似乎對於汪氏的‘和平運動’非常熱切。”
同時一個念頭再次在他心頭縈繞,今村兵太郎和影左禎昭的關係似乎比他所知曉的還要密切。
這種私下裡的抱怨,非密友之間不會如此。
“與汪填海的會談,汪氏的‘和平運動’一直由影左君負責的。”今村兵太郎微微一笑。
程千帆懂了。
與汪氏集團一起謀求的所謂的‘和平運動’,這便是影左禎昭一直致力於促成的政治目標,或者說此事的成敗關係到影左禎昭的政治生命。
他繼續翻看檔案和電文。
其中有一則是汪氏同影左禎昭的對話記錄。
汪填海就對影左禎昭和犬養健‘吐露心扉’:
他原來設想在西南日軍未佔領的地區建立一個和平運動基地,但自從離開重慶後情況發生了變化。
不過,現在他的想法也有了改變,我想不如推進百步,索性建立一個和平政府,透過日本政府對中國和平的誠意,用事實來證明抗戰已毫無意義,從而促使重慶政府轉向和平路線,這樣比較適當。
此外,汪填海還‘私下裡以朋友身份向影左抱怨’:
希望日本政府堅持實行近衛首相的宣告,如果不能踐行宣告,我必將遭到國人的譏笑,認為我是受日本的欺騙而離開重慶的。重慶方面也更不會相信日本政府,認為貴國口是心非,不守諾言。
程千帆心中冷笑不已,面上則是露出思索之色,“老師,汪填海……”
今村兵太郎壓了壓手,示意宮崎健太郎不要說話,繼續看,仔細閱讀和理解。
……
“與汪氏會談二三事記”。
程千帆打開了最後一份檔案,這是影左同汪填海最新的交流記錄,他瞥了一眼日期,竟然是最近發來的電文記錄。
“對於中國人來說,抗日論也好,和平論也好,都是愛國心的表現,都是以不同的形式熱愛國家。從另一方面來說,抗戰論總容易讓一般的中國人接受。與之相比,和平論幾乎就等於賣國論,是很難讓人接受的。
抗戰這種激進的主張最容易使血氣方剛的中國青年熱血沸騰,但是,這種激進的抵抗思想是危險的,如此的話,中國的將來和亞洲的將來也就令人擔心了。
由於種種誤解,在我們和平運動的征途上會遭受到相當的責難,要經常不斷地被罵為賣國賊、漢奸。
但我已做好捱罵的思想準備。
我始終堅信,我所經歷的苦難,一定能夠綻放出巨大的光芒,我期待著那些現在誤解我們的人,能夠最終醒悟,意識到他們是錯的,並且相逢一笑,為亞洲的和平,中日之間的永久和平歡呼。
程千帆的內心裡可謂是憤怒的情緒如潮湧一般,他是萬萬想不到,一個人怎麼可以無恥到這種地步!
!
特別是想到此人此前竟貴為國黨二號人物!
影左禎昭似乎被汪填海的話深為感動,他在發給今村兵太郎的這封電文中給予了汪填海最高階的讚詞:
“汪氏的行動表現出他對支那、對東亞的熱愛和赤誠,其崇高的精神、高潔的人格連鬼神都會為之感動。我除了真正地敬服感佩以外還能有什麼呢?”
程千帆感覺到強烈的作嘔之意,他已經可以想象影左和汪氏兩人互相‘欣賞’,也不知是真誠還是虛偽的讚歎對方的場面了。
他感覺自己的情緒快要控制不住了。
必須想辦法化解和遮掩過去。
……
“老師,汪填海竟然提出來建立和平政府?”程千帆突然露出震驚且憤怒的表情,他勃然大怒,“此乃痴心妄想!”
他義憤填膺的對今村兵太郎說道,“帝國用槍和血的征伐佔領的支那領土,此乃帝國勇士的勳章,整個支那都將是帝國的,汪填海竟然妄談建立所謂和平政府?帝國豈會同意?”
他看起來似乎是氣壞了,氣休休繼續發洩說道,“即便是帝國同意了,帝國的千千萬萬的勇士也不會同意的!”
今村兵太郎看著宮崎健太郎無比憤怒的樣子,並沒有生氣,也沒有勸阻。
他自然能夠理解宮崎這樣的年輕人憤怒。
看著今村兵太郎微笑不語,程千帆臉色更變,他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老師,帝國不會真的同意汪氏的痴心妄想吧?”
“健太郎,你太沖動了。”今村兵太郎緩緩搖頭,“你要記住了,談判,只是政治的一種表現形式,並不能說明什麼。”
實際上,汪填海提出建立政府的“主動出擊”,使日本政府一時感到為難。
日本對中國的方針是分而治之。
此前,日方在華北製造了一個以王克明為首的北平中華民國臨時政府。
後來,又在去年四月份在長江下游地區製造了一個以梁弘志為首的南京中華民國維新政府。
汪氏提出來在日佔區建立一個統一的中央和平政府,帝國對此是有顧慮的。
但汪填海畢竟是中國政壇上的超重量級人物,日方目前確實是在認真考慮汪填海的建立政府設想的。
程千帆露出茫然之色,今村兵太郎的話太過高深,他‘不太明白’。
“好了,健太郎。”今村兵太郎說道,“你要記住,我和你說這些,讓你看這些檔案,不是要與你討論帝國對華方針政策的。”
他的表情嚴肅,“更不是要增添你對於汪填海的反感的。”
今村兵太郎喝了一口清酒,放下酒杯,正色說道,“你要牢記,你是要了解汪填海的思想,理解他的政治意圖,並且要表現出對這位汪先生的‘和平運動’的理解和認可,以及強烈的追隨意願!”
……
“老師,我……”程千帆面對今村兵太郎愈發嚴厲的表情和言語,一時間是有些驚慌,不過,卻是依然有幾分倔強之色。
“健太郎。”今村兵太郎看著宮崎健太郎,“作為帝國子民,你對此並不認可,乃至是反感,這是可以理解的。”
他的目光沉靜,帶著一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