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學詠被菊部寬夫陰冷的眼神嚇得一哆嗦,連忙鞠躬點頭:“是,菊部室長。”
程千帆手中擎著酒杯,輕輕啄了一口,面帶笑容的看著這一幕。
他的心中則是在思考,菊部寬夫安排童學詠來審訊汪康年,是另有謀劃,還是單存是出於惡趣味?
童學詠當初正是被汪康年所抓捕,經受嚴刑拷打始終沒有屈服,最終日本人用童學詠的女兒作為威脅,最終迫使童學詠叛變,出賣了‘水仙花’同志。
所以,現在菊部寬夫安排童學詠來拷問汪康年,是滿足某種惡趣味?
不對。
程千帆搖搖頭。
也許正是因為童學詠是紅黨叛徒,日本人才故意安排童學詠來審問汪康年——
汪康年是‘陳州’,在這個基礎上,日本人是不可能完全信任紅黨叛徒童學詠的,這是在試探童學詠!
要知道,當初童學詠雖然供出了‘水仙花’,但是,汪康年抓捕‘水仙花’的行動是失敗了的。
這邊,童學詠手上裹著溼毛巾,一把抓住了烙鐵把柄。
提起烙鐵,他看了一眼綁在拷刑木架上的汪康年,顫抖的手將紅烙鐵伸向汪康年的身體。
眼看紅烙鐵離汪康年胸口裸露的皮膚越來越近,汪康年竭力扭動身體,眼眸流露出驚恐之色。
“童老弟,你……”
童學詠沉著臉,沒有給汪康年喊出的機會,直接一個用力將烙鐵死死地摁在了汪康年的身上。
通紅的烙鐵同人的皮膚、肌肉發生深入的接觸,一陣湖味夾雜著烤焦肉的味道彌散開來,汪康年發出一聲慘叫,然後就暈死過去。
童學詠咬牙切齒,一瓢鹽水潑下去,汪康年慘叫著被‘喚醒’了。
他隨手拿起皮鞭,就要繼續用刑。
“我來吧。”程千帆起身說道。
童學詠下意識看向菊部寬夫。
菊部寬夫點了點頭。
……
童學詠將沾了鹽水的皮鞭遞給程千帆,程千帆卻沒有接,他嘴巴里叼著香菸,直接走到刑架面前,左手一把薅住了汪康年的頭髮。
右手取了嘴巴里叼著的菸捲,直接用力摁在了汪康年的臉上。
汪康年發出痛苦的嚎叫聲,整個人如同打擺子一般拼命的掙扎。
程千帆剛一鬆手,汪康年就如軟塌的麵條一般垂著頭。
他搖搖頭,摸出煙夾,取出一隻香菸咬在口中,轉身拿起炭爐中再度燒紅的烙鐵,就要去點燃香菸,卻是看了汪康年一眼,突然後退了好幾步,然後才用烙鐵點燃口中的香菸。
汪康年抬起頭,他的心中滿是遺憾。
就在剛才,他都已經做好準備了,若是程千帆這個該死的混蛋敢在他面前裝相用烙鐵點菸,他就拼命用腦袋撞過去,那燒紅的烙鐵燙在程千帆的臉上,光是想象一下就令他激動的身體戰慄。
他估算過距離,若是自己竭盡全力伸出腦袋,是能夠夠得到的。
卻是沒想到這個傢伙如此警惕和狡猾。
“說吧。”程千帆輕輕吐出一口煙氣。
“我不是‘陳州’!”汪康年嘶啞著嗓子,強忍疼痛說道。
程千帆搖搖頭,臉上帶著殘忍和幸災樂禍的笑容,他扭頭看向菊部寬夫:“嘖嘖,菊部君,這就是紅黨,冥頑不靈的紅黨。”
然後,他再度一把揪住了汪康年的頭髮,“汪隊長,你要明白,進了這裡只有兩種結果,招,或者死。”
汪康年的眼眸閃過一絲驚恐,卻又似乎在強撐著同程千帆對視。
這似乎是激怒了程千帆。
他一把從童學詠的手中接過皮鞭,發洩一般連續抽了七八鞭,直抽的汪康年在慘嚎中再度昏死過去。
“繼續!”程千帆將皮鞭扔過去,童學詠一把接過,他看向菊部寬夫,後者點點頭,童學詠這邊又一瓢水將汪康年喚醒,然後繼續抽打:
招不招?
招不招?!
……
程千帆走回到小木桌,便看到菊部寬夫手中捏了幾粒花生米,慢條斯理的朝著嘴巴里放,身體則朝著椅子靠背一靠,眼睛死死地盯著童學詠,觀察著他的神態。
“你懷疑童學詠有問題?”程千帆用日語問道。
“如果汪康年沒有問題,那麼,童學詠這個紅黨叛徒有問題的可能性極小,現在汪康年有問題,很難確保童學詠沒問題。”菊部寬夫說道。
他同宮崎健太郎碰杯,“課長在重新調查當年抓捕紅黨‘水仙花’的桉子。”
“查出來什麼了?”
“課長懷疑你公文包內的手榴彈正是汪康年派人放的。”
“我早就說是汪康年要害我……”程千帆立刻說道,然後他臉色一變,“有證據了?”
他當時在三本次郎面前一口咬定是汪康年想要炸死他,不過,這畢竟只是他的‘一家之言’,並無實質性的證據,而在三本次郎等人看來,因為宮崎健太郎同汪康年之間的仇怨,宮崎健太郎此言應該有相當大的主觀臆斷成分。
“課長對於莊澤桉很感興趣,他仔細研究了該桉件的卷宗,發現了一個非常微小的細節。”菊部寬夫說道。
“莊澤桉?”程千帆皺眉,“這個桉子的卷宗我看過……”
“黨務調查處暗中通知巡捕房抓捕莊澤,巡捕從莊澤暫住的雙龍坊公寓的房子裡搜出來一些物證,其中有一些看似不起眼的物品。”菊部寬夫說道。
“是什麼?”程千帆也來了興趣了,問道。
“一臺被拆開的鬧鐘。”菊部寬夫說道,“我們想辦法從巡捕房物證房搞到了這臺鬧鐘,經過檢查之後果然發現了問題。”
他同宮崎健太郎碰杯,“齒輪上有殘留的膠布,還有其他一些殘留物。”
“定時炸彈!”程千帆頓時露出震驚無比的表情,“有人曾經在那個房間裡試圖製造定時炸彈,想要炸死莊澤。”
“正是。”菊部寬夫點點頭,“我們的推測是,因為某種意外情況,定時炸彈炸死莊澤的計劃夭折了,炸彈被取走了,鬧鐘沒有來得及帶走。”
程千帆便露出思忖和歎服之色,“不愧是課長,能夠發現我沒有注意到的如此微小的細節。”
他給菊部寬夫遞了一支菸,自己也點燃一支香菸,抽了一口說道,“汪康年是黨務調查處的組長,他負責抓捕莊澤的,他也是最有可能接近並且趁機弄死莊澤的,也就是說,想要製造定時炸彈炸死莊澤的很可能就是汪康年。”
“課長同你的判斷一樣。”菊部寬夫說道,“對於我們這類人來說,做事情很容易有行為慣性,汪康年習慣用炸彈。”
“所以,汪康年偷偷掉包了我的公文包,換了掛了手榴彈的公文包,如果不是我運氣好的話,汪康年一方面成功炸死我,另外一方面也可以以此向‘水仙花’示警。”
“向‘水仙花’示警是第一目的,只要手榴彈響了,這個目的就達到了,至於能不能炸死你,這只是順帶著的考慮。”菊部寬夫說道。
……
汪康年的慘叫聲也在這個時候戛然而止。
“怎麼停了?”程千帆抬起頭,看向童學詠和汪康年。
“汪隊長又暈死過去了。”童學詠擠出一絲笑容說道。
程千帆看了童學詠一眼,扭頭用日語問菊部寬夫,“童學詠會懷疑我的身份,這個人留不得。”
“這個人如果沒有問題,課長打算重用。”菊部寬夫說道。
不管汪康年招不招,這樣的人肯定是要被處決的,因為太危險且不可信。
這種情況下,偵緝大隊那邊群龍無首,一盤散沙,特高課打算扶持一名新的隊長,能力不俗的童學詠進入了三本次郎的視線。
重用之前要先搞清楚,不能帶病提拔,這也是三本次郎下令重點甄別考察童學詠的原因之一。
“放心吧,宮崎君,課長早有安排。”看到宮崎健太郎眉頭一皺要說什麼,菊部寬夫解釋說道。
程千帆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都說紅黨都是冥頑不靈的死硬分子,果然此言非虛。”他看了一眼昏死過去的汪康年,冷笑一聲說道。
同時在他的心中也是驚訝不已,此前汪康年還在黨務調查處的時候被日本人抓住,據說只是堅持了二三十分鐘就開口了,現在竟然承受了小半天的嚴刑拷打堅不吐實。
莫非竟然是一個硬漢?
“‘陳州’很狡猾。”菊部寬夫搖搖頭,說道,“拷問了半小時的時間,汪康年就說他招了。”
他看了昏死的汪康年一眼,冷笑一聲說道,“他承認自己想著暗中同重慶中統再取得聯絡,卻堅決不承認自己是紅黨‘陳州’。”
“此後,任憑如何拷問,汪康年依然始終不承認自己是‘陳州’。”菊部寬夫說道。
他面色陰冷,“這個人很聰明,試圖瞞天過海。”
‘這是因為他真的不是陳州啊’,程千帆心說。
還有就是,汪康年清楚的知道,一旦他‘招認’自己是陳州,必死無疑!
日本人是不可能放過這麼一名先後隱藏在黨務調查處以及日本特務機關內部的‘紅色王牌特工’的。
這種人太危險了!
……
就在此時,一名特高課的特工進來走到菊部寬夫的身旁耳語兩句。
“宮崎君,實在是抱歉,有新的疑犯被押來了,你的身份是保密的,需要回避一下。”菊部寬夫說道。
“應該是我謝謝菊部的細心。”程千帆微笑說道。
隨之,他起身同菊部寬夫告別,離開的時候,程千帆看向童學詠,後者微微彎腰,露出一絲帶有矜持的示好笑容。
待程千帆離開後沒多久,特高課的特工押解著數名偵緝大隊的人過來。
一行五人一字排開,站好。
五人看到了被綁縛在刑架上的隊長汪康年,皆是大驚失色,更且驚慌不已。
菊部寬夫看了童學詠一眼。
童學詠舔了舔乾癟的嘴唇,走上前來。
他環視了幾人,說道:“諸位弟兄,蝗軍已經查出來汪康年是居心叵測、潛伏在偵緝大隊內部的紅黨分子。並且已經掌握了汪康年在偵緝隊還有同夥的事實。”
他皺著眉頭,沉著臉,停頓一下才繼續說道,“實話告訴你們,蝗軍確信汪康年的同夥就在你們五個人中,是爺們就主動站出來。”
五個人面面相覷,臉上是驚恐不安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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