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郯隊長,承蒙搭救,關某感激不盡。”盧興戈雙手抱拳,表情誠懇,完全不似剛才發脾氣之狀態。
被對方搭救之後,因為不瞭解這一夥武裝的身份,盧興戈便自稱姓關名雲飛,是在附近活躍的浦東農民抗日遊擊軍李元勝的部下。
“關老弟客氣了。”姜騾子也是爽朗一笑,抱拳,“大家都是高舉義旗、共同抗日的隊伍,理當守望互助。”
“大恩不言謝。”盧興戈表情鄭重。
“關老弟說有緊急軍情?”姜騾子示意盧興戈落座。
‘浦東農民抗日遊擊軍’,旗號打的震天響,實際上是一支只有三百多人的土匪武裝。
李元勝這夥土匪的名聲有些糟糕,欺壓百姓的事情沒少做,不過,倒也配得上用‘抗日’這個詞,曾經帶領手下打死三四名下鄉掃蕩的日軍士兵。
用李元勝放出去的話說,那些老百姓都是向他李軍長納糧的,是受到他李軍長庇護的,小鬼子膽敢來殺人放火,他李元勝自然不能不管。
當然了,姜騾子現在基本上能確定眼前這個自稱是李元勝手下大將關雲飛的傢伙,實際上就是軍統上海站行動大隊的盧興戈。
不過,他也並沒有即刻揭破盧興戈的真正身份。
當然,姜騾子也使用了假身份,他用的是菎山抗日保安四大隊的旗號。
至於說為何菎山抗日保安四大隊會離開菎山範圍來到了浦東,這個問題應該去問鬼子去,他們是為了躲避鬼子的圍剿而暫避浦東的。
姜騾子目前使用的名字是郯火。
他是菎山抗日保安四大隊隊長郯火。
……
“郯隊長,情況緊急。”盧興戈驀然表情鄭重,開口說道,“我請求拜見貴部肖組長。”
“郯某不知道關老弟在說什麼?什麼肖組長?”姜騾子心中一震,面上卻是露出不解和略生氣的樣子,說道。
“是了,是在下不夠坦誠在前。”盧興戈爽朗一笑,站起來,主動伸出右手,“郯隊長,重新認識一下,軍統上海站行動大隊,盧興戈!”
“軍統?”姜騾子審視的目光看著盧興戈,“老弟前些日子可是說你們是李元勝的手下……”
“郯隊長,盧某已經坦誠以告。”盧興戈肅然說道,“以我的身份,既然主動告知,定然是迫不得已,現有十萬火急之事,還望郯隊長坦誠以待。”
姜騾子深深地看了盧興戈一眼,似乎在斟酌。
稍傾,他哈哈一笑,“盧組長果然厲害,還是沒有能夠騙過你的法眼啊。”
盧興戈心中大定,他剛才故意沒有說自己在上海站行動大隊的身份,郯火卻一語道出‘盧組長’,這足以印證他對對方身份的猜測。
姜騾子表情鄭重,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上海特情組,郯火。”
無論是姜騾子這個承包了上海灘近乎一半的大桉要桉的匪號,亦或是在軍統內部檔桉以及銓敘廳檔桉內的姜大山這個名字,都屬於秘密,不可告之外人。
故而,郯火這個名字,確實是姜騾子在外用的化名之一。
看到對方終於承認身份,自己的猜測得到了證實,盧興戈大喜。
他自然知道郯火這個名字十之八九是化名,不過,對方承認是上海特情組的人,這就足以令盧興戈滿意了。
……
“郯隊長,忠義救國軍副總指揮何興建帶隊叛國投日。”盧興戈說道,“忠義救國軍第一縱隊完了,都搖身一變成為了漢奸武裝。”
“我知道。”姜騾子點點頭,“這個情況我們救你們那天就派人打聽到了,已經向上峰報告過了。”
“可是有一件事你們不知道。”盧興戈正色說道,“何興建派了一路人馬去第二縱隊,試圖偷襲忠義救國軍總指揮楊湖。”
“這麼重要的情報,怎麼現在才說?”姜騾子臉色大變,急切問道。
“我也是剛發現。”盧興戈說道。
“發現?”姜騾子猶疑的目光看向盧興戈。
盧興戈能夠發現這個情報,確實是有一定的巧合成分,他的手下在這次突圍中傷亡不小,對於殉國的弟兄,盧興戈吩咐手下從殉國弟兄的遺體上取一兩件貼身物品,日後他會想辦法將這些遺物轉交給他們的家人:
大丈夫為國戰死,拋屍荒野,這些遺物便是他們留給家人唯一的紀念物了。
今天整理這些遺物的時候,發現了一張帶血的護身符上面的情報。
上面是寥寥數語:何興建投日,偷襲楊總指揮。
對於這個帶血的護身符的來歷,盧興戈冥思苦想,有多種可能性,不過一時無法確定。
對於這上面的情報,他大為震驚,不敢怠慢。
……
“這就是那個護身符。”盧興戈將護身符遞給郯火。
姜騾子接過,展開來看,被血水浸泡的護身符已經乾涸發黑,不過,上面的字還基本能看清。
“晚了。”姜騾子搖搖頭,表情凝重,“已經過去好幾天了,若是何興建果真派人偷襲楊長官那邊,該發生的事情早就發生了。”
“或有一線希望。”盧興戈急切說到,“何興建要整合隊伍,或還未偷襲……”
說著,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盧興戈也知道自己的這種想法只是一廂情願,正所謂兵貴神速,尤其是偷襲,何興建若果真想要偷襲楊長官,斷不可能耽擱幾天再行動。
“何興建該殺!”盧興戈恨意滿滿,咬牙說道。
“或許情況並不如我們所想象的這般糟糕。”姜騾子想了想,安慰說道,“盧兄奉命來何部調查,郯某奉命來接應尋找你們,這一切都說明上峰,乃至是重慶方面都已經懷疑何部出事了……”
“是了。”盧興戈細想之下,情緒大為振奮,“重慶方面必然會將何部的可疑情況通報楊長官,楊長官定然會有所提防,不會被宵小所乘。”
他向郯火雙手抱拳,“多謝郯隊長指點迷津,盧某現在心中稍安。”
說著,盧興戈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容,“心憂袍澤安危,以至於心慌意亂,此前更是言語無狀,實在是失禮,讓郯兄見笑了。”
盧興戈雙目有神,更兼英武不凡,此時此刻心中擔憂卸去一半,整個人彷佛都在散發蓬勃的鬥志和風采。
姜騾子見狀,也是不禁暗暗喝彩,早就聽說過上海站盧興戈,聞名不如見面,端地是一條好漢子。
……
雨終於下大了。
幸而風還不算烈。
‘小程總’從老黃那裡要了定風藥,便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他站在窗邊,看外面雨水洗刷著路面,看行人紛紛奔跑,看黃包車伕賣力的奔跑,看天空陰沉。
邦邦邦。
副總巡長辦公室的房門被敲響。
“進。”
豪仔推門進來,便看到帆哥正在欣賞窗外雨景。
程千帆轉過身,看了豪仔一眼,自己走回到辦公桌後面。
豪仔關上辦公室的門,走上前。
“帆哥,你生病了?”豪仔看到辦公桌上面的藥丸以及玻璃杯,問道。
“老黃開的定風丹。”程千帆隨手拿起藥丸放進嘴巴,然後飲了口水,微微仰起脖子將藥丸送下。
“帆哥,‘翹嘴’招了。”豪仔說道。
“招了?”程千帆微微皺眉,然後眉毛疏散開來,又喝了兩口水,“給我。”
豪仔將口供雙手奉上。
“帆哥,最後面是名字和地址。”他說道。
……
“多久開口的?”程千帆仔細閱覽口供,並沒有抬頭,隨口問道。
“今天再度用刑後大約半小時,受刑不過招供了。”豪仔說道。
程千帆點了點頭,算上昨天的用刑時間,這個‘翹嘴’實際上受刑時間近五個小時,這指的是絕對的嚴刑拷打的時間,別的先不說,這已經算是一個硬漢。
目光放在供紙最下面的那一段。
這是‘翹嘴’招供的他上線的名字以及地址。
確切的說,這是一個代號和地址。
大副,南京路鑫鑫旅館,五樓,五零三房間。
“‘大副’!”程千帆輕聲唸了一遍這個代號。
“帆哥,這個‘大副’現在……”豪仔壓低聲音問道。
程千帆凌厲的眼神看過來,豪仔立刻閉嘴。
他明白組長的意思:
隔牆有耳。
任何時刻都要小心。
程千帆也明白豪仔的意思,豪仔是想要問翹嘴是昨天被抓的,時隔一天了,翹嘴招供出了他的上線‘大副’,這個時候,這個‘大副’應該已經警覺、成功撤離了吧?
……
程千帆沒有說話,他點燃一支菸,輕輕抽了一口。
鼻腔撥出了兩道煙氣。
從豪仔的視角看過去,帆哥面前的煙霧和窗外的雨霧神奇的聯在了一起,令人看不透。
程千帆知道自己需要即刻做出決定。
‘翹嘴’可能被日本人抓捕過,可能已經暗中投靠了日本人?
這是他和老黃此前的分析,不過,這畢竟只是分析討論,並非是確定的事實。
倘若他們的判斷錯誤的話,‘翹嘴’實際上並未投靠日本人,那麼,現在‘翹嘴’受刑不過交代出來的這個‘大副’,必然是中統在上海的重要人員。
抓?
抓不抓?
亦或是想辦法再拖延一些時間?
程千帆放下翹著的腿,身體前傾,將菸蒂在菸灰缸內摁滅,看著豪仔,微微一笑,“抓人吧。”
豪仔看了組長一眼,立正敬禮,“是!”
儘管心中有很多疑惑,但是,聽從程千帆的命令,這已經鐫刻在豪仔的骨子裡了。
用他自己的心裡話說,那便是,當下屬的不要覺得自己比長官還要聰明,有些事情看不透,聽命行事就是了,更何況,帆哥不僅僅是長官,還是他的帆哥!
……
隨著程副總的一聲令下,法租界中央區巡捕房的一次重要的圍捕行動開始了。
三巡副巡長呂虎在調查其他重要事情,故而三巡這邊由鍾國豪警官帶隊。
此外,程副總還打了個電話到金克木金總辦公室彙報了此次行動。
不曾想,金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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