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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章 說日語的男人(1/2)

作者:豬頭七
 看著宮崎健太郎的車子駛離,荒木播磨將菸蒂扔下,尖頭皮鞋用力踩了踩。

“宮崎這個傢伙啊。”他喃喃自語說了句。

搖頭苦笑一聲,或者也不能說盡是苦笑,還有一絲高興和欣慰。

宮崎健太郎剛才解釋了為何有些遲疑,以至於錯過了向三本次郎坦誠交代的時機。

原因很簡單:

三本次郎的太太的生日在俊一的生日後一個月,三本太太篤信佛,有高僧為其批命,言說其和鹿有緣,故而課長夫人極為喜愛一切和鹿有關的東西。

宮崎健太郎得知侄兒荒木俊一喜歡小鹿,竟然放棄了巴結課長夫人,而將那精緻的純金打造的小鹿送給俊一。

這件事三本次郎若是不知道還好,若是知道了,雖然也許課長本人不至於太憤怒,但是,課長夫人那裡就很難說了。

課長辦公室外面,荒木播磨右手小拇指掏了掏耳屎,然後又想了想,這才上前敲了敲門。

三本次郎雙手抱臂,就那麼面無表情的聽荒木播磨彙報。

“宮崎透過你的嘴巴轉述,他收了張萍的錢財誤放了白飛宇,而這個白飛宇是一名仇日分子。”三本次郎冷冷問道。

“是的,課長。”荒木播磨點點頭。

“他自己沒有嘴巴嗎?為什麼還需要你來轉述?”三本次郎冷哼一聲。

雖然表情冷淡,語氣冰冷,但是宮崎健太郎那個傢伙能及時透過荒木播磨來告知他這件事,三本次郎內心雖然還有些怒氣,不過,對於宮崎健太郎的疑心和不滿已經小了很多。

“宮崎君說……”荒木播磨面色有些古怪。

“說什麼了?”三本次郎問道。

“宮崎君說,他擔心當著你的面說,會被你責罵。”荒木播磨說道。

“巴格鴨落!”三本次郎怒不可遏,“他躲得了一時,還能一直躲著不被我罵?”

“宮崎君說,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荒木播磨忍著笑意,“他說,您氣消了,多多少少會想起他對您的忠心,想起他的好。”

“巴格鴨落!”三本次郎罵道,課長先生似乎是非常憤怒,他冷哼一聲,這才對荒木播磨說道,“荒木,下次宮崎再來,讓他在外面罰站。”

“是!”荒木播磨正色說道。

三本次郎擺擺手,示意荒木播磨出去,待辦公室的門關上之後,剛才還面上陰雲密佈的特高課課長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

宮崎這個狡猾的傢伙,知道自己會罵他,故而特意私下裡找荒木來求情。

也罷,看在這個傢伙素來對自己一片赤誠、更是非常忠心的份上,此事便揭過了。

只不過是誤放了一名愚蠢的仇日分子罷了,只要不是明知故犯,都不算什麼事情,況且處在宮崎所假扮的程千帆的位子,有些事情他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

……

離開了課長辦公室,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荒木播磨的臉上也是露出了一絲笑容。

剛才那番解釋是他根據宮崎君的脾性,他自己想出來的,現在看來效果不錯,既幫宮崎君過了這一關,也不需要暴露俊一的小鹿之事。

荒木播磨越想越是滿意,然後在某一時刻卻是有些唏噓:

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竟然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了?竟然做到面對三本次郎撒謊而面不改色……

……

薛華立路二十二號。

中央巡捕房。

副總巡長辦公室。

程千帆將一張黑膠唱片放在留聲機裡。

周璇的歌聲就響了起來。

“春季到來綠滿窗

大姑娘窗下繡鴛鴦

忽然一陣無情棒

……

大姑娘漂泊到長江

江南江北風光好

怎及青紗起高粱……

冬季到來雪茫茫

寒衣做好送情郎

血肉築出長城長

儂願做當年小孟姜……”

邦邦邦。

房門被敲響。

“進來。”

皮特推門進來。

程千帆看了皮特一眼,沒有理會自己的法國朋友,繼續坐在辦公椅上,手中搖晃著紅酒杯。

皮特也沒有生氣,直接拿起桌上的紅酒瓶,自己給自己倒酒,然後他便坐在椅子上傾聽歌曲。

他一開始沒有太在意,不過,皮特的表情很快就有了變化。

“上帝,這還是我所認識的程嗎?”皮特露出誇張的表情,指著程千帆。

“怎麼了?”程千帆翻了翻眼皮,問道。

“這首歌,我知道的。”皮特身體前傾,“是抗日歌曲。”

“一首姑蘇小調而已。”程千帆皺了皺眉頭,“怎麼就和抗日聯絡在一起了?”

事實上,周璇唱的這首《四季歌》,是《馬路天使》的插曲,從表面上來看,四段歌詞分別以春、夏、秋、冬的自然景物起興,歌詠了離散的憤懣,思鄉的悲苦以及堅貞的愛戀。

歌詞內涵豐富,曲調委婉優美,詞曲作者功力深厚,其中不乏典故傳說,比如“棒打鴛鴦”“靜夜思”“寒衣節”“孟姜女”等等。

不過,在歌曲的最後,作詞者田漢先生使用了‘血肉長城’的用詞,使得這首改編自蘇州小調的歌曲,瞬間昇華了。

不僅唱出了流落他鄉的痛苦和哀思,還唱出了不願做亡國奴的人們,要奮起抗爭的不屈精神。

故而,這首歌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確實是有抗日歌曲的嫌疑的。

但是,‘小程總’硬說這首歌只是蘇州小調,皮特也沒轍。

“好吧,只是中國小調。”皮特點點頭,他看向程千帆的目光都變得柔和了,對於程千帆這個朋友,皮特是比較滿意的,唯一令他看不慣的就是程千帆對於自己的祖國毫無愛國情懷,滿眼都是金錢。

現在,透過一首歌,皮特自覺自己是無意間發現了程千帆內心深處對祖國的愛,還有那隱藏起來的對於祖國被侵略的憤懣情感,故而對於程千帆的態度和印象更好了。

程千帆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

“我已經將日本人想要表達的意思彙報給費格遜閣下了。”皮特和程千帆碰杯,說道,“費格遜閣下表示,他會在合適的時機向巴黎轉達。”

“我什麼都沒有說,更沒有替日本人傳遞過什麼。”程千帆淡淡一笑,“這只不過是生意之間的商業情報互通有無罷了。”

“你真虛偽。”皮特指了指程千帆,然後他面帶笑容,“不過,這一次我喜歡你的虛偽。”

程千帆便露出驚訝之色。

“日本人要對那隻大笨熊動手,你幫助日本人當信使,推動這件事,是因為日本人對蘇俄動手,便會減緩繼續侵略中國的腳步。”皮特侃侃而談,“程,我的朋友,你愛你的國家,你是願意為這個苦難的國家做事情的。”

程千帆驚呆了,他愕然的看著皮特,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竟然會令皮特對他產生如此誤會。

看著程千帆驚訝愕然的模樣,皮特暗暗誇讚自己朋友的演技出色,他眨了眨眼睛,又在自己的嘴邊做了個封口的手勢,意思是:

我的朋友,我閉嘴,我懂你!

待皮特離開之後,程千帆一個人坐在那裡想了好一會,這個時候,留聲機發出沙沙沙的聲響,這令他突然有些明白了:

皮特可能是因為這張唱片的歌曲對他產生了某種‘誤解’。

然後,程千帆的嘴角揚起了一絲笑容,他搖搖頭嘆了口氣。

這張黑膠唱片是三本次郎給他的,抗日歌曲的唱片在上海是屬於違禁品的,市面上很難買到,故而三本次郎親自從收繳的違禁品中給他拿了一些。

之所以這麼做,是三本次郎的主意,他令宮崎健太郎私下裡偶爾聽一些抗日唱片,甚至是偶爾偷偷閱讀抗日書籍,以此來向關注程千帆的人傳遞某些訊號,最終目的是吸引重慶方面軍統,亦或是中統來招攬程千帆。

尤其是軍統方面,程千帆在鄭衛龍落難期間多有照顧,鄭衛龍當初也有招納之意流露,程千帆加入軍統乃是順理成章之事。

不過,鄭衛龍離開上海有大半年了,卻始終沒有派人來接觸程千帆。

對此,三本次郎的分析是,軍統對於發展程千帆還是比較謹慎的,也許在暗中觀察,以茲考察程千帆。

故而,三本次郎果斷命令程千帆聽抗日歌曲,看抗日書籍,以茲表達態度,不過,要偶爾為之,不能太明顯。

素來仇視中國的宮崎健太郎對於課長的這個命令是有較強的牴觸情緒的,最終在三本次郎的嚴聲呵斥下,宮崎健太郎也極不情願的表示聽從課長命令。

如此,幹了這麼多年反革命工作的‘火苗’同志,終於可以聽一聽抗日歌曲,閱讀抗日書籍了。

不過,始終還是有遺憾之事的:

三本次郎再三嚴令,他嚴禁宮崎健太郎閱讀紅色相關書籍!

……

下班前,蘇哲在走廊裡和‘小程總’不期而遇,兩人皮笑肉不笑的寒暄了片刻。

下了樓梯,來到院子裡,蘇哲終於還是忍不住吐了口口水,嘴巴里罵罵咧咧。

然後這一切被站在視窗的‘小程總’看了個正著,‘小程總’開啟窗戶,竟然直接一盆水潑下來。

天可憐見,這大冷天的,蘇哲被直接淋了個落湯雞。

“蘇助理,你怎麼在下面?對不住,對不住啊。”‘小程總’趕緊道歉。

眾巡捕想笑,又不敢得罪蘇助理。

蘇哲更是憤怒,卻又不敢衝著已經表示道歉的‘小程總’發火,氣的一跺腳離開了。

看著蘇哲離開的背影,程千帆冷笑一聲,這一幕正好被一些巡捕看到,皆是假裝沒看到,什麼也不敢說。

一個小時後。

這個遠東最繁華的大都市的夜晚來臨的時候,換了一身衣裝的蘇哲找到了一間偏僻的公用電話亭。

他警惕的打量了一下四周。

除了在不遠處有一個凍得哆哆嗦嗦的小乞丐之外,並無其他人。

蘇哲皺了皺眉頭,儘管只是一個小乞丐,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但是,出於謹慎考慮,他還是想要換地方打電話。

不過,這個公用電話亭已經是這附近最僻靜的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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