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御街,紅黨杭州市委高官房靖樺的住處。
“房書記,我想知道那個犧牲的同志的名字。”高蘭表情沉痛說。
是那位不知名的同志以犧牲自己生命的方式來示警,他們才得以脫險。
房靖樺搖了搖頭,他不能告知高蘭。
這似乎是有些殘忍,這些獻出自己寶貴生命的同志,他們的姓名只會記錄在檔案中,有的甚至檔案中都沒有記載。
他們做了什麼,他們是誰,都並不會為人們所知曉。
哪怕是黨內同志,不該知道的,就不能知道。
這是組織紀律。
高蘭離開後,房靖樺沉默不語。
悲傷的情緒縈繞在他的心頭。
這是一個他並不太熟悉的同志,他甚至只知道他的名字叫孟強,連對方的相貌都沒有什麼印象。
忍住悲傷,他在思考。
國黨特務為什麼會出現在賣魚橋碼頭?
他們是衝著高蘭他們去的?
特務們為什麼會知道高蘭會帶人出現在那裡?
孟強如何得知那裡有特務的埋伏?
誰告訴孟強的?
是‘槐樹’告知孟強這個緊急情報的?
一切都只是猜測,房靖樺揉了揉太陽穴,他有著比較嚴重的偏頭痛,頭痛的厲害。
……
“邦邦。”
敲門聲響起。
“誰?”
“叔,是我。”
一個身穿黑色棉褂的小年輕進來了。
“打聽到沒?”房靖樺急切問。
“問到了。”小年輕拿起水瓢,在水缸裡舀了水,喝了兩大口,繼續說道,“鄰居陸阿婆說兩口子打架,男的出門了,女的捱打,帶孩子回鄉下了。”
“回鄉下了?”房靖樺再度確認。
“是這麼說的。”
“滿倉,叔給你一個任務。”房靖樺說道。
“叔,你說。”
“你悄悄去打聽,看那女的帶孩子去哪裡了,一定要找到她們。”房靖樺表情無比的嚴肅,“記住了,一定要小心,既要保護好自己,也要保護好她們。”
“叔,我明白。”滿倉用力點頭,突然小聲問道,“叔,當年你就是這麼找到我和我孃的嗎?”
房靖樺愣了下,沒有說話,只是拍了拍滿倉的肩膀。
……
羅六心中焦急萬分。
他迫切的想要去見到上級,向市委的領導彙報白天發生在賣魚橋碼頭的事件。
但是,不知道行動隊隊長何其忱是出於什麼考量,還是出了什麼事情。
何其忱突然下令,全隊戒嚴,任何人不得離開駐地,不得打電話,違者軍法從事。
羅六就這樣被困在了駐地。
高蘭等人是否成功逃離?
那個女人和他們家的孩子,是否安全脫身?
黨務調查處之人為何會在那裡設伏?
這麼多的問號,在羅六的腦海中盤旋,讓他無法安心。
就在他焦頭爛額的時候,駐地戒嚴令取消了。
羅六大喜。
不過,他沒有立刻出去,而是吆喝著,拉了好幾個弟兄,去駐地附近的一家飯館熱熱鬧鬧的吃喝了一場。
……
雄鎮樓三十號。
“主任,我想請個假,去旅館將我的行禮取回來。”程千帆找到了餘平安。
“可以。”餘平安點點頭,川田永吉一行被一網打盡,程千帆自然可以回旅館取東西了。
“會去妝嗎?”餘平安微笑問。
“不會。”程千帆搖頭,實際上他會,但是,此時此刻,他必須不會。
“去找阿梅,讓他給你去妝,從側門離開,人少。”
原來她叫阿梅。
“多謝主任。”程千帆敬了個禮,“屬下告退。”
“去吧。”
……
臉上感覺到一陣火辣辣的熱。
“去,洗把臉。”帶著口罩的阿梅,聲音沙啞,語氣不耐煩。
程千帆洗了臉,冰涼的水,和麵孔上火辣辣的熱中和,發生了奇妙的反應——他打了個冷顫。
他又走回來,湊到化妝臺前瞧了瞧自己。
儘管燈光不是太明亮,依然可以看到一個英俊的小夥子。
他滿意的點點頭。
“還不麻溜滾蛋,留在這裡做什麼?”阿梅攆人。
“多謝。”程千帆沒有介意阿梅的態度,誠懇的樣子道了謝。
這個女人,惹不得。
能夠做這份工作,別的不說,絕對是主任的心腹中的心腹。
這個主任,不是餘平安副主任,是力行社特務處處長兼杭州特訓班辦公室主任戴春鳳。
從側門離開。
他沒有直接去客棧,而是先找了個飯館,隨便點了幾個菜,草草吃了點。
隨後讓店家將沒有吃完的飯菜打包。
他這才拎著打包的飯菜,返回了蘊隆客棧。
“掌櫃的,一會給我打一壺熱水。”程千帆沒有悄摸摸的上樓,而是衝著正在低頭算賬的客棧掌櫃說道。
“好嘞。”掌櫃的點點頭,“您吃好了,回來了?”
“恩。”程千帆點點頭,嘟囔了句,這家店的菜有點鹹,上了樓。
掌櫃的笑了笑,沒說什麼。
他剛才還在嘀咕怎麼一直沒見到那間上房的客人,現在程千帆大大方方的拎著打包飯菜回來了,那一點點小奇怪下意識的就沒了。
掌櫃的自然不會一直在櫃檯,他會下意識的認為程千帆上下樓進進出出的時候,正好他不在櫃檯,趕巧了。
客棧掌櫃是日特或者別的勢力的特工可能性極低,但是,程千帆依然很小心,他沒有因為這是杭州,是國府地盤,自己是特務處的特務的身份而有絲毫的放鬆大意。
能夠不引起路人甲的懷疑,這是一個特工活下去的第一信條!
這不是別人教他的,是他自己的體悟。
……
餘平安知道程千帆今天辛苦,既要盯梢,還參與了行動。
所以,他特許程千帆在客棧休息一晚上,第二天早上歸隊。
這正是程千帆求之不得的。
這個夜晚,他必須將關於叛徒溫長健所交代的情報傳遞給杭州紅黨。
在回來的路上,程千帆就想到了一個可以傳遞情報的途徑,這也是他目前所能夠接觸到杭州本地紅黨的唯一途徑:
和他搭檔過半日光景的特務處杭州區行動隊隊員羅六。
只是,這個情報怎麼傳遞?
傳遞的內容是什麼?
這都要好好的斟酌一番。
尤其是後者。
在楊百萬宅邸,程千帆親自審問溫長健,他對於內情自然是無比清楚的。
但是,正因為如此,他更加不能將情況和盤托出。
現場有四個人,特訓班特派員辦公室副主任餘平安、特訓班行動組組長、教員萬德隆、餘平安的絕對親信、副官趙燕生,還有他。
如果詳細的情報被傳遞出去,一旦這件事後來被國黨特工部門偵知,是誰洩露出去的,誰是隱藏在特務處的紅黨,幾乎是一目瞭然的事情。
所以,如何措詞,既能夠讓紅黨大體明白出了什麼事情、重視起來,又不能讓人懷疑到情報來源是在楊府的審訊現場,這就是程千帆目前需要縝密思考的事情。
是的,拿到情報,怎麼傳遞,說些什麼,這甚至比獲得情報本身還需要多加小心,風險更大。
他必須小心。
情報上一個字用的不對,都有可能導致他的暴露。
情報,就是最直接的證據!
是能反應和回溯很多細節的鐵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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