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迪從水缸裡舀水,咕咚咕咚連喝了幾大口,又澆在臉上,胡亂的抹了一把。
平復了一下心情後,他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走進觀音堂的大殿,便看到何關正在發呆。
“關哥。”秦迪打了聲招呼, 走過來,“新四軍的同志情況怎麼樣?”
“情況很糟糕,必須儘快送到上海治療。”何關說道,“大隊長呢?”
“據點的鬼子有些異動,大隊長帶人去看看情況。”秦迪說道,湊近了檢視傷員情況。
“方少爺。”秦迪驚撥出聲。
“你認識?”何關驚訝的看了秦迪一眼,問道。
“方潤食品廠的大少爺方木恆, 我見過他。”秦迪小聲說, “聽說方木恆參加了革命, 離開了上海,沒想到他竟然加入了新四軍。”
“小迪,方木恆同志的身份必須嚴格保密,你不要對任何人說。”何關表情嚴肅說道。。
若是方木恆參加新四軍的訊息傳出去,這勢必會給他的家人帶來安全隱患,日本人可都是殺人不眨眼的禽獸。
“我明白。”秦迪正色說道。
……
這個時候,黃小蘭挎著籃子回來了。
“怎麼樣?”何關立刻問道。
“只找到一些草藥。”黃小蘭搖搖頭,“根據地缺少藥材,而且這是極為嚴重的槍傷,必須儘快送這位同志去上海治療。”
此前,市裡的地下黨同志曾經支援給游擊隊一批藥材,不過,隨著上海日偽政權的建立, 日偽軍加大了對青東遊擊區的掃蕩, 游擊隊員經常有犧牲、負傷情況, 藥品已經消耗殆盡。
“很難。”秦迪搖搖頭,“我們的幾次行動已經引起了日寇的注意,據點的鬼子在進出的要道都設立關卡攔截。”
“鬼子封鎖了大路, 擋不住小路,我們只要謹慎一些,還是能夠繞過關卡的。”何關思忖說道,“問題是如何運送傷員進上海。”
……
“再難也要完成任務。”一個洪亮的聲音傳來。
青東人民抗日遊擊隊大隊長谷保國昂首闊步進來。
“大隊長。”何關立刻起身敬禮。
“這位新四軍的同志是在打鬼子的戰場上負傷的,組織上將這位同志的安全交給我們,我們排除萬難、必須安全將傷員同志送進上海。”
谷保國看向秦迪,“市裡的地下黨同志來了沒?”
“還沒有,我安排祥子在接頭點盯著了,尚奎也過去了。”
“要進上海市區,需要地下黨的同志接應。”谷保國掏出懷錶看了下時間,“再等兩個小時,兩個小時後無論地下黨的同志是否到來,我們都要準備出發。”
“大隊長,我去吧。”何關思忖片刻說道,“你是大隊長,游擊隊離不開你。”
看到谷保國有些猶豫,何關緊跟著說道,“我熟悉上海的情況,而且,我家裡的情況大隊長你也瞭解,關鍵時刻我可以找家裡幫忙。”
“好,你帶著尚銘一起,那小子機靈。”谷保國沉吟片刻,說道。
“大隊長,我也跟著吧。”黃小蘭又仔細檢查了方木恆的情況,說道,“我是護士,傷員同志的情況不容樂觀,有我在身邊好一些。”
而且,黃小蘭指了指籃子裡的草藥,“光靠草藥,根本解決不了問題,我們此行也可以順便從上海弄些藥品回來。”
“也好,你們兩口子一起,也好打掩護。”谷保國點點頭。
秦迪正要說話,何關搖搖頭,“小迪,你留在隊伍上,我和小蘭夫妻兩個,帶上尚銘正合適,再多一個大男人,反而比較顯眼。”
“行。”福生的犧牲,給秦迪帶來極大的觸動,他想起自己離家之時哭泣的母親,此時此刻,他比以往任何時刻都能體會到母親對他的關心和掛念。
不過,儘管內心深處也很渴望回上海一趟,不過,秦迪還是點點頭接受安排。
時間一點點流逝,谷保國急躁的走來走去。
地下黨的同志如果不能按照預定時間匯合,事情會非常糟糕。
沒有地下黨的同志接應,他們很難透過進入上海的關卡。
此外,他也非常擔心地下黨的同志的安全。
……
“秦幹事,大隊長,我回來了。”外面傳來了阿祥的喊聲。
“接到市裡的同志沒?”谷保國立刻問。
“接到了。”
話音未落,阿祥陪同一名二十多歲的年輕同志風塵僕僕的進來。
“這位一定是吳阿婆家的海子哥吧。”
“這位兄弟記錯了吧,是文阿婆吧。”谷保國說道。
“沒錯,是文老四家裡的。”
暗號對上了,谷保國走上前,兩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歡迎,歡迎市裡的同志。”
“谷隊長可以叫我阿木。”阿海說道。
“阿木同志,來的路上可安穩?”谷保國問道。
“半路碰上了新亞和平促進會的人,險些出事。”阿海說道。
“這幫狗漢奸,早晚要幹掉他們。”谷保國沉聲說道。
新亞和平促進會是青幫大佬張笑林投靠日本人後成立的漢奸組織。
張笑林佈置門徒,脅迫各行各業與日本人“共存共榮”,大肆鎮壓抗日救亡活動,捕殺愛國志士。
同時,此人以“新亞和平促進會”會長的名義,派人去外地為日軍收購糧食、棉花、煤炭、藥品等戰略物資,強行壓價甚至武裝劫奪。
此人還趁機招兵買馬,廣收門徒。
賣國氣焰十分囂張。
阿海走上前,檢視新四軍傷員同志的情況。
看清楚對方的面容,他眼角的驚訝之色一閃而過。
重傷員同志竟然是方木恆。
此時此刻,他的心中和何關此前的心情一樣,既驕傲又擔心難過。
當年那個做事魯莽的方家大少爺,已經成長為上陣殺敵的新四軍英雄了!
“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出發吧。”阿海看向谷保國,“如何穿越據點鬼子的關卡便交給游擊隊的同志,進入上海的關卡交給我們,市裡會安排同志們接應我們。”
“我們走小路繞過鬼子據點。”谷保國說道。
“你們熟悉附近的情況,聽你們的。”阿海點點頭。
……
“歡迎英雄的程副總巡長歸隊。”喝的滿臉通紅的魯玖翻舉起酒杯喊道。
“弟兄們吃好喝好,我就不作陪了。”程千帆舉起酒杯,一仰脖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程副總巡長傷愈出院,巡捕房的弟兄們在迎賓樓擺了酒席,以茲慶賀。
“好了,剛出院,不能多喝。”白若蘭心疼不已,拿起程千帆的酒杯,斟滿酒,“千帆不能喝了,我代千帆再敬諸位兄弟一杯。”
看到程太太敬酒,所有人趕緊起立,畢恭畢敬的端起酒杯。
“嫂子隨意,我們幹了。”
白若蘭攙扶著已經有幾分醉意的程千帆離開,眾巡捕皆起身相送。
小汽車遠去,迎賓樓裡觥籌交錯,眾人這才開始放開吃喝。
車子裡。
程千帆接過若蘭遞過來的水杯,喝了幾口水。
他的眼眸清亮,已經毫無醉意。
白若蘭看了丈夫一眼,想要說些什麼,最後話到了嘴邊,只化作滿滿的擔心,“小心點。”
“沒事。”程千帆輕輕拍了拍妻子的小手。
知夫莫若妻,他知道,若蘭已經猜到他一會要出門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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