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放的報紙?”程千帆從裡面拉開辦公室的門,表情陰沉問。
眾人面面相覷。
小程巡長冷哼一聲,陰沉的眼眸盯著一名警員。
“報告巡長,是,是秦迪。”被‘點名’的魯玖翻心中發苦,無奈回答說道。
“把秦迪給我叫過來!”程千帆語氣不善說道。
“巡長,秦迪不做了。”
“他今天是來收拾東西的,已經走了。”
前幾天,被巡長打罵了一頓的秦迪來到巡捕房鬧事,說要巡長給他一個說法,不然就不幹了。
小程巡長哪裡會慣著,上去衝著秦迪就是倆大嘴巴子。
並且還直接在開除公文上簽字,扔在秦迪的腳邊,“不想幹了,就直接簽字滾蛋。”
事情鬧到這個份上,秦迪哪裡還能在巡捕房呆的下去,這不今天就來結清薪水,拿了個人物品離開了。
程千帆黑著臉,用上海話罵了句,大概意思是算你小子溜得快。
隨即重重的關上了房門。
眾巡捕對視了一眼,不知道秦迪這小子離開前又做了什麼,不就是在門把手上掖了一張報紙嘛,莫非另有乾坤?竟然將巡長氣成這樣子!
有耳朵靈敏的警員還能聽到,巡長在辦公室裡猶自罵罵咧咧:
蠢貨!
昏了頭的癟三!
……
小程巡長心情不好,有警員進辦公室彙報工作,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巡捕們便都有些戰戰兢兢。
眾人不敢抱怨小程巡長,肚子裡對惹事情的秦迪平添了幾分埋怨。
“怎麼了?”副巡長大頭呂巡街歸來,看到捕廳的氣氛有些冷清,問道。
“秦迪不做了,不知道那小子做了什麼,惹得巡長生氣,大家都跟著吃了掛落。”巡捕侯平亮捂著腮幫子說道。
“小猴子,你臉怎麼了,巡長收拾你小子了?”大頭呂笑著問。
“牙疼。”侯平亮苦著臉說道。
眾人大笑。
大頭呂也哈哈笑著,走上前,敲了敲巡長辦公室的門。
“誰?”
“巡長,我,大頭呂。”
“進來吧。”
……
“巡長,秦迪那小子就是個槓頭,你犯不著和這種傻小子一般見識。”大頭呂笑著給小程巡長遞煙,摸出打火機點燃香菸,“再說了,那小子已經滾蛋了,眼不見為淨。”
“要不是看在金副總巡的面子上,我能饒得了他。”程千帆冷哼一聲,說著他揉了揉太陽穴,皺了皺眉頭。
“要不要來點胡辣湯,暖暖胃。”大頭呂問。
巡長的身上還有酒味,也不知道昨天在哪裡高樂,看這架勢喝的不少。
“來一碗吧。”程千帆點點頭。
昨晚他悄悄回到家中,就看到了書房桌子上的黃酒和鹽炒花生,心中不禁又暖又心疼。
他什麼都沒有和白若蘭說過,但是,白若蘭似乎正在默默的適應如何做好一個特工妻子。
這令程千帆心中感動,又心疼愛人。
“小猴子,去,弄一碗胡辣湯,熱乎的。”大頭呂推開門,吩咐道。
“好嘞。”剛才還捂著嘴巴說牙疼的侯平亮高興的應了聲,忙不迭的去忙羅。
……
“那小子現在怎麼樣了?”程千帆問道。
“還是按照您的吩咐,獨自一個人關押。”大頭呂說道,“不過,怕那小子再關禁閉會瘋掉,現在每天提出來單獨放風半小時。”
說著,他看了程千帆一眼,“要不要開始審訊?”
“有人來打聽什麼嗎?”程千帆問道。
“有,前些日子有一個女學生樣子的來打聽郜曉蘩,按照巡長你的吩咐,大家都說沒見過這人。”大頭呂說道。
“跟上去沒?”
“沒敢跟太緊,怕打草驚蛇,不過,屬下派人暗中查過,有人認出來她,這個女的確實是持志大學的學生,叫崔曉芬。”
“用刑吧。”程千帆冷哼一聲,“不是紅黨,就是激進分子。”
“明白。”
“悠著點,別搞出傷殘。”程千帆摁滅了菸蒂,露出失望、無奈又有些煩躁的表情,“現在不比從前了,這幫見不得光的人,都可以堂而皇之的走在街上了。”
“屬下明白。”大頭呂點點頭。
有了巡長這句話,他也鬆了一口氣。
不僅僅是因為國紅合作,紅黨可以半公開活動了,還因為這些大學生向來不好惹,弄不好就好似捅了馬蜂窩。
他之前還擔心程千帆會下令他往死裡審。
聽巡長這口氣,依然對紅黨深惡痛絕,只是迫於形勢,難以下死手而已。
……
喝了碗熱乎乎的胡辣湯,整個人胃裡舒服多了。
程千帆吩咐手下沒事不要打擾他。
他在辦公室睡了一個多小時,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多了。
“李浩。”程千帆套上警服外套,拉開門,喊了一嗓子。
“巡長。”李浩正在同小猴子等人推牌九,聞言趕緊將牌九遞給身旁的人,跑過來。
“備車。”程千帆活動了一下肩膀,“玉春溪,這渾身腰痠腿疼的。”
“好嘞。”李浩也趕緊套上警服外套,戴上警帽,出去準備車子。
“巡長,你這是腎虛。”一個巡捕喊道。
“側恁娘。”程千帆罵道,“老子不知道多麼龍精虎猛呢。”
說著,小程巡長踹了這混蛋一腳,戴上警帽,出了捕廳。
……
玉春溪是距離法租界中央區巡捕房最近的高階浴堂。
李浩駕車停在了玉春溪的門口。
“你去吧,盯死了蘇稚康。”程千帆吩咐說,“通知下去,看情況,可以對他下手,儘量擊傷,不要害他性命。”
下了車,程千帆停住腳步,扭頭說了句,面色平靜說道,“確有必要的話,可以擊斃。”
“明白。”李浩點點頭。
看到小程巡長的座駕停在門口,服務生早早的便去通知了經理。
“程巡長,您來了,快請,快請。”經理滿面春風的迎接,延引小程巡長入內。
“特甲七號。”程千帆點了自己常使用的特別間。
經理的笑臉浮現出一抹不自然。
“怎麼了?”程千帆的臉冷了下來。
“程巡長,真不湊巧,特甲七號有人,要不……”經理小心翼翼說道。
“嗯?”程千帆冷哼一聲。
……
經理滿頭大汗,急得夠嗆,他自然明白小程巡長為何不滿,越是小程巡長這樣的‘大人物’,越是忌諱這個,習慣了用某個湯池,便一直用某個,絕不會亂用其他的湯池,以免失了運道。
小程巡長這還是好的,只是來的時候指定某個湯池,其他時間不會去理會該湯池如何使用。
有的大佬看中的湯池,即便是他們不用的時候,也決然不會同意別人使用。
當然,還有一些人不介意,特別是普通湯池,甚至一些老浴客認為,夜晚的湯水,經過一天的洗泡,已經吸足了男性的精氣,此時入浴,可以令身體虧虛的人吸補元氣。
這便是“吃麵要吃頭湯麵,淴浴要淴末湯浴”。
“誰在用?”程千帆問。
“路巡長還有他一個朋友。”經理低聲說。
“路大章?”
“是的。”
“囊球的,這個倒黴蛋。”程千帆罵了句。
經理心中瞭然,小程巡長果然生氣了,去年路大章被免去了霞飛路的巡長,這在不少人看來是走黴運,犯忌諱的。
“程巡長,莫急,莫急。”經理趕緊勸說,“我聽說路巡長要高升了,現在氣運好著嘞。”
“當真?”程千帆問。
“真真的。”經理湊上來,一幅神神秘秘的樣子,“據說是走了上官副總巡的路子,要進霞飛捕房查緝班了。”
“我就說嘛,老路這人大氣運,早晚起來。”程千帆聞言,爽朗一笑,說話間進了更衣室,看到經理還要跟著進來,瞪了眼,“你忙你的吧,我一會同老路敘敘舊。”
“可是……”
“沒什麼可是。”程千帆臉色一板,“滾蛋!”
經理作出為難表情,又被程千帆罵了句,這才灰溜溜離開。
出了更衣室,經理的臉上露出笑容,這是小程巡長硬要去蹭路巡長的氣運的,他攔了,沒攔住,怪不了他了。
……
浴室師傅個個都是面帶笑容、眼尖手快的服務高手。
經理剛走。
木拖板、上好的茶水、熱毛巾如變戲法般地閃現在小程巡長的眼前。
脫下的衣褲,浴工師傅動作神速,整理有序,輕輕一叉,穩穩地勾在高高的衣架上。
大上海的高檔浴所的服務向來為人所稱道。
包括玉春溪在內,不少‘會所’都是受到了大世界的影響和薰陶。
《申城》報端曾經登出大世界遊樂場老闆黃楚九的大幅廣告,說是要徵求一位終年常帶笑容的人。
人們見報後紛紛猜測黃老闆要為大世界物色一位演員,一時市民蜂擁而去應徵。
最後有一位據說能二十四小時笑口常開的胖子入選,薪水很高,被安排到黃楚九開的溫泉浴室當一位和藹可親的招待員。
不僅僅是‘大人物’喜歡泡澡,市井小民對於浴室泡澡更是喜愛異常。
通常混堂大池最裡邊有個分隔小池稱頭池、焦池,池水最燙,泡足頗佳,上有木柵防人滑入。
一些患有腳氣病者喜歡在此燙腳底板,舒適無比,感覺妙不可言。
浴客在大池裡浸泡過癮擦背去垢後,在外間面盆、蓮蓬頭處沖洗乾淨走出浴間氣爽快暢,接住迎面拋來的數塊熱毛巾擦乾身體,裹著浴巾往榻上一靠,渾身酥軟。
如是便朦朦朧朧進入夢鄉,舒坦得嘞,便是皇帝也不換。
上海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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