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帆泡了一杯咖啡。
面帶一絲倦容。
昨晚他幾乎沒有休息,只有清晨五點多來到補防,補了不到兩小時的‘回籠覺’。
“哪一家?”他問豪仔。
“同福旅社。”豪仔說道。
程千帆疲憊的眼眸仿若散發光芒,表情也變得凝重。
“有意思啊。”程千帆嘴角揚起一絲笑容,點點頭。
此前,豪仔說費力帶隊視察了閘北租借的多家旅館,其中包括‘鴻運旅館、大民旅社、利民旅社、好運旅社、溫家旅館,還有白雲旅社’。
但是,現在最新的情報顯示,日本人的別動隊並不在那些旅館,而是一個新的名字:
同福旅社。
沒想到這位肥頭大耳的費老兄卻是在暗度陳倉。
程千帆推測,費力同日本人第一次會談的時候,應該就確定了這個同福旅社作為日本人的隱藏據點了。
以費力對轄區的熟悉,他心中早就有了合適的選擇,後續的帶隊檢查,更多的是出於遮掩和迷惑的目的。
“鎖定同福旅社的原因是什麼?”程千帆端起咖啡杯,直接將大半杯咖啡一飲而盡,沒有放糖的黑咖啡入口苦極,他的眉毛皺起。
“組長明鑑。”豪仔敬佩說道,“得到你的提醒後,我們重點關注川洪浜區域旅館的採買情況,發現這家平時生意比較一般的同福旅社,突然採購了大批大米、蔬菜還有鹹肉。”
“外圍的弟兄從旅社的小夥計那裡套來了話,昨天夜裡,旅社來了二十多個住客,都是男人。”豪仔停頓一下,想了想,“人數應該在二十三人到二十五人之間,具體還需要進一步確認。”
“二十多個大男人,旅社的夥計沒有覺得奇怪?”程千帆問道。
“小夥計也覺得不對勁,不過,東家對他們說,這些都是國軍,藏在旅社準備打鬼子的。”豪仔說道。
程千帆低聲罵了句‘狡猾’。
豪仔以為程千帆是罵日本人狡猾,卻不知道組長罵的是費力狡猾。
這些手段,在程千帆看來,極可能是費力的首尾。
“盯死了同福旅社。”程千帆手指輕輕敲擊桌面,沉聲說道,“不過,一定要注意安全和隱蔽性,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許輕舉妄動。”
“明白!”豪仔肅然點頭。
……
豪仔出去後,程千帆揉了揉眉心。
正如他所擔心的那般,費力這樣的地頭蛇一旦鐵了心當漢奸,危害性極大。
江口的特別行動隊有二十多人,此些人員應該都是日軍精銳。
二十多人,幾乎相當於日軍半個小隊編制。
在正面戰場上,日軍一個小隊幾可以吃掉國軍一個連,甚至可以同國軍一個營硬扛。
那麼,這支由日軍精銳士兵組成的半個小隊,在戰局焦灼的情況下,突然從中國軍隊的腹地偷襲殺出,其所能夠爆發出來的戰鬥力將極為驚人,甚至有能力改變區域性戰局。
必須消滅這支‘威脅巨大’之日軍特別別動隊。
不過,程千帆對於自己領導的上海特情組的情況很清楚,考慮到江口別動隊之強悍戰鬥力,如若是由特情組來動手,最可能的結果是特情組死傷慘重,行動失敗。
程千帆決定將情報和自己的考慮上報徐府巷特務處總部,請處座戴春風決斷。
……
“號外,號外,中日軍隊激戰,國軍黃旅長梅興殉國!”
下午,李浩駕車送小程巡長下班回家。
程千帆坐在後排座位閉眼休息。
此時,報童的叫賣聲傳來。
“停車。”程千帆睜開眼睛,“浩子,去買一份報紙。”
“好的,帆哥。”
李浩停穩車,下車買了報紙回來。
“國軍八十八師二六四旅旅長黃梅興指揮部隊圍攻據守持志大學之日軍,持志大學內的日軍在強大的攻勢面前,開始邊打邊向上海法學院逃竄。
後,黃旅長親率部下進攻衝鋒至八字橋,不幸中彈,壯烈殉國,黃旅長梅興千古!”
程千帆合上報紙,久久不語。
……
此時此刻,虹口。
中日兩國空軍正在殊死廝殺。
幽會完畢的皮特和露絲回到了沙遜大廈的天台。
其他的英國人、法國人、美國人打趣著兩人,抽著雪茄,喝著紅酒,指著天空端的廝殺品頭論足。
“中國空軍比上午聰明。”一個英國人點評說道。
中國空軍的諾斯羅普2EC輕轟炸機再次對公大紗廠等重點目標實施轟炸。
似乎是吸取了上午的教訓,中國空軍這次配備了瞬發引信炸彈,命中目標後會立即爆炸,戰果比上午的延遲引信炸彈要好一些。
“那架中國轟炸機要完蛋了。”一個法國人雙手架著望遠鏡,興奮的喊道。
……
這是中國空軍的一架諾斯羅普2EC輕轟炸機,機身上有907編號。
這架轟炸機剛剛完成投彈,正準備繼續對地射擊,卻並沒有注意到自身已經被一架日軍中島95式水上偵察機盯上了。
負責護航的中國空軍霍克戰鬥機還需要完成襲擊任務,此時並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敵機。
日機居高臨下,向中國轟炸機發起突襲。
子彈瞬間穿過907號機的風擋玻璃。
“雲閣,我中彈了。”駕駛戰機的祝鴻鑫手臂中彈,向戰機機槍手盛雲閣彙報情況,“射擊,你繼續射擊,我準備返航,能不能活著回去,就看咱倆的造化了。”
祝鴻鑫覺得自己似乎聽到了戰友的回答,卻聽不真切。
此時,日機得手後迅速爬升。
一架國軍霍克Ⅲ戰鬥機趕到,開火將日機徹底驅離。
祝鴻鑫強忍槍傷,掙扎著把飛機迫降在虹橋機場。
開啟機蓋,祝鴻鑫掙扎著往外爬,地面袍澤趕緊將他架出來。
“雲閣。”祝鴻鑫大聲喊著,返航途中他這才意識到一直沒有聽到盛雲閣的聲音,心中一直擔心。
“雲閣。”
就在此時,祝鴻鑫聽到了其他人的悲呼聲。
他掙扎著靠近去看:
盛雲閣已經犧牲。
他的雙手還緊緊地握著機槍。
祝鴻鑫紅了眼睛,不斷的呼喊盛雲閣的名字。
不幸的訊息陸陸續續傳來。
國軍一架戰機中彈後,強行返航途中在常州附近墜毀,戰鬥機飛行員李傳夢殉國,這是一位只有二十三歲的湖南醴陵小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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