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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2章 窗臺的蘭花

作者:豬頭七
 宋甫國交給程千帆一個任務,暗中打探影佐英一的蹤跡。

巡捕房是法租界的官方權力機構,做起事情來更加方便,並且有充分的不會引起懷疑的理由。

每一個巡捕後面都有他們自己的情報渠道,宋甫國相信程千帆亦然。

告辭離開之時,程千帆將麵包遞給陶老闆,“陶兄,來的匆忙,也沒有給侄女買什麼禮物,這個帶回去給小侄女嚐嚐。”

陶老闆瞄了一眼,驚訝說,“起士林咖啡館的方角麵包,小丫頭唸叨好幾次了。”

他高興的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有心了。”

程千帆笑了笑,這是方角德國麵包,外皮相當厚而脆,中心微溼,是普通麵包中的極品。

店員介紹說,這是小孩子最喜歡的,可以不抹黃油,白吃也很香。

從二樓的窗戶看下去,看著程千帆撐著一把黑雨傘,漸行漸遠。

宋甫國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小陶,沒好氣說,“有話就說。”

“組長,程千帆的父母是怎麼回事?沒聽你提過啊。”

“程文藻先生和蘇稚芙女士,這兩位是程千帆的父母,我黨黨員。”宋甫國語氣低沉,“民國十五年,北伐伊始,兩人在上海秘密宣傳北伐,不幸為孫傳芳所部抓捕、殺害。”

小陶露出恍然之色,程千帆有這樣的背景出身,難怪組長今天突然決定親自出面。

……

“據聞,上海光復後,衢州江山縣黨部為二人舉辦了追悼會,校長都送了輓聯。”宋甫國緩緩地說。

小陶大驚,“怎麼可能?”

“程家是衢州府江山縣的書香門戶,在當地備受尊敬。”宋甫國看了小陶一眼,“你忘了衢州是哪裡?”

衢州府在浙江,小陶明白了。

“組長,程千帆是江山縣人,那他豈不是和處長……”小陶舉一反三。

“現在明白了?”宋甫國輕笑一聲,“別看程千帆今時才入特務處,這小子是個人才,又是江山人,只要他自己不犯錯誤,未來的成就你拍馬也趕不上。”

“叔叔,我也不差啊。”小陶笑了說道,指了指麵包,“我倒是沒想到,千帆還記得我家丫頭。”

宋甫國不是他的遠房表舅,是他的親叔叔。

“是個有心、曉事的。”宋甫國點點頭。

“這個酒樓,短期內我們不能再來了。”宋甫國突然說。

“組長,你是懷疑程千帆?”

“倒也不是懷疑。”宋甫國表情嚴肅,“記住了,小陶,做我們這行的,人心隔肚皮,小心無大錯。”

“是。”

宋甫國沒有騙程千帆,這個酒樓確實是特務處經營的,不過,從東家到大廚到夥計,都是普通人,和特務處沒有絲毫的瓜葛。

他選擇這裡和程千帆會面,自然是早有準備的。

如果酒店出事了,這就是預警。

……

離開酒樓的程千帆沒有叫黃包車,他撐著雨傘,在熙熙攘攘的街道漫步。

雨水落在黑色的雨傘上,滴滴答答,仿若時鐘在走字的聲音。

宋甫國提及了父母,在母親生日這樣的特殊日子裡,這讓這個年輕人的內心再度被悲傷所籠罩,久遠的記憶在心底氾濫,最後都化為對父母的深深思念。

程文藻和蘇稚芙犧牲的時候,還是國紅合作時期。

兩人以梅溪小學教員的公開身份工作,直至他們犧牲,也是以國黨黨員的身份犧牲,沒有暴露紅黨秘密黨員的身份。

父母犧牲後,‘農夫’同志受‘翔舞’同志的囑託,將當時年僅十一歲的他暫時託付給‘聖彼得教會’養育院。

‘農夫’同志離滬後,暗中照顧他的‘竹林’同志派人將他送回江山老家的祖父身邊呆了一段時間。

父母的音容笑貌,竹林同志、羅惠君阿姨,老廖等等,這些人的身影就像是放電影一般,在他的腦海中片片閃過。

起風了。

程千帆整理了脖子上的圍巾,讓自己暖和一些。

步伐加快,他從來沒有像是此時這般渴望回到家中,儘管房子空蕩蕩的只有他一個人,那也是他的家,有他最快樂的童年。

……

程千帆回到延德里的家中,他煮了一鍋春筍面,這是每次母親過生的時候,父親必親手煮的面。

圓桌上擺好三碗麵,三副碗筷。

他又從廚房取來一盤糟毛豆。

這是程文藻最喜歡的下酒菜。

倒了一杯酒。

程文藻不貪杯,淺酌即可。

取來一疊蝦子辣醬。

這是蘇稚芙吃麵時候最喜歡放的,他用小勺挖了滿滿一勺放在碗口印著荷花的那碗麵中。

小心翼翼的從父母的兩碗麵中夾過兩個荷包蛋,嘴巴里嘟囔了一句‘謝謝爸媽’。

咬了兩口荷包蛋,程千帆抬起頭,露出笑容,“媽,我忘了說了,生日快樂。”

“爸,等我長大了,陪你喝酒。”

一切仿如十年前……他記憶中的全家最後一次給母親過生兒。

程千帆大口大口的吃著面,淚水再也止不住,滴落在碗內。

……

第二天早上。

難得的晴天。

延德里的居民們忙著洗洗曬曬,安靜的一晚上的弄堂裡充滿了生活的氣息。

程千帆推開窗。

將一個提籃用繩子放下去,籃子裡放好了鈔票。

“劉阿大,來碗混沌。”

“好的嘞,程巡官,早上好。”

程千帆掃了一眼,碗裡有十五個混沌,比別的顧客多了兩個混沌,這是巡捕程千帆在劉阿大這裡的牌面。

吃完混沌,用提籃將混沌碗放下去,就聽到馬姨婆又在和劉阿大吵吵說混沌煮爛了,要多賠一碗混沌湯。

仔細檢查、擦拭了自己的勃朗寧配槍。

程千帆換上巡捕制服,他推開窗戶,放了一盆蘭花在窗臺,為了避免花盆墜落,特意用一根紅布條橫著將花盆綁了個結釦,又檢查了一下,確認不會墜落,這才關窗上栓。

這既是向組織報平安,也是請求組織和自己聯絡的暗號。

他現在和組織失聯了,只能透過這種方式向組織發出訊號。

這是一種笨方法,也許明天組織上明天就會來和自己聯絡,也許半年,一年都不會有人來聯絡。

“帆哥,救我。”

程千帆熟練的按住。

在半大孩子的慘叫聲中,程千帆出了延德里。

今天的中央巡捕房,應該會很熱鬧。

……

也就在這個時候,金神父路的三味亨餐館的東家範老三正在發愁。

他店裡的夥計賴小五昨天夜裡和一個喝醉的癟三起了衝突,被打的鼻青臉腫的,他去看了看,沒個三五天甭想上工。

這可把範老三愁壞了,店裡就賴小五和羅瘸子兩個夥計,倆夥計輪流跑堂和送外賣。

現在賴小五傷了要歇息三五天,他犯不上為這三五天再去僱人啊。

最重要的是,他捨不得花這個‘冤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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