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今村兵太郎‘坦誠以待’,這是程千帆深思熟慮後的決定。
‘首尾兩端’、‘左右逢源’是大忌。
在‘巖井公館’以及上海特高課之間,他必須選擇一個‘效忠’。
他決意選擇‘巖井公館’。
選擇‘巖井公館’的原因,主要是出於以下幾點考慮:
巖井英一是日方高官,其地位猶在影佐禎昭之上,此其一。
無論是巖井英一還是今村兵太郎都並非專業特工出身,‘巖井公館’目前是草創階段,他此時投效,能夠獲得信任和重用,有利於接觸到更高級別的情報和內幕,此其二。
上海特高課方面,‘人才濟濟’,宮崎健太郎並非專業特工,在特高課,他的身份只是一個潛伏特工,僅此而已,他不可能接觸到更高級別的情報,此其三。
此外,程千帆對三本次郎以及影佐禎昭頗為忌憚,這樣的老牌特工,出於謹慎和安全的考慮,他最好保持必要的安全距離,對於潛伏特工而言,安全永遠是第一位的。
人活著,一切都還有希望,犧牲了,便什麼都沒有了,是為,不畏犧牲,也絕不輕言犧牲。
另外,宮崎健太郎的老師谷口寬之是日本著名的學術派人物,雖然不是日本方面高官,但是,此人同巖井英一等日本高官關係頗佳,程千帆選擇‘巖井公館’,這是天然選擇,比較合理,此其五。
還有非常重要的一點,在今村兵太郎這邊,他有一個天然盟友和可以茲利用的夥伴坂本良野,透過坂本良野,程千帆能夠以較為安全的方式獲得情報,此其六。
宮崎健太郎同今村兵太郎的理念相近,兩人都是吉田松陰的‘信徒’,這點令今村兵太郎對他更加欣賞,此其七。
此外,他在同三本次郎會面之後,第二天便向今村兵太郎坦誠,這個時間節點也很關鍵。
他相信,今村兵太郎能夠感受到他的衷心。
事實正如他所料。
……
聽到程千帆說出這句話,今村兵太郎臉色微變。
“噢?”今村兵太郎說道,“看來昨日宮崎君離開後,發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情啊,你且說來聽聽。”
“是。”程千帆面不改色,緩緩講述。
他沒有迴避自己向三本次郎彙報工作之事。
在程千帆的描述中,他去見三本次郎,目的很直接,就是彙報昨日以宮崎健太郎的身份出現在今村兵太郎的生日宴會之事。
這件事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他相信今村兵太郎可以理解。
畢竟他名義上還是上海特高課的潛伏特工,宮崎健太郎的身份是機密,以這個身份‘公開’亮相,他理應向三本次郎彙報,更何況,他去今村兵太郎家中之事,是瞞不住的。
“宮崎請今村先生諒解。”程千帆言辭懇切,“宮崎現身先生的宴會,按照規定,必須向三本課長彙報。”
“你的做法是對的,我可以理解。”今村兵太郎點點頭,這件事本身沒有什麼可指責的,這說明宮崎健太郎是一個守規則的人,對此,今村兵太郎是欣賞的。
……
“不過,令宮崎困惑的是,三本課長對昨日之事似乎非常瞭解,也知曉先生昨日同我私下交談之事。”程千帆露出嚴肅的表情。
今村兵太郎聞言,表情一變。
他明白程千帆的意思,昨日的賓客中有三本次郎的人。
今村兵太郎心中暗恨,既有對特高課在他的身邊安插人手的不滿,也有被自己信任之人出賣的憤恨。
“三本課長言語中提及了巖井閣下準備組建‘巖井公館’之事。”程千帆繼續說,“他知道先生對宮崎青眼有加,希望宮崎同先生多多親近,趁機加入‘巖井公館’。”
今村兵太郎深深地看了程千帆一眼,“這麼說,三本君應該知曉我邀請你加入‘巖井公館’之事了?”
“是的。”程千帆面不改色,“我的回答是,我沒有答應先生的邀請,也不敢拒絕。”
聽到這個回答,今村兵太郎的臉上終於露出笑容。
宮崎健太郎的這個回答的最正確的。
或者說,這個回答令他滿意,也傾向於相信。
如果宮崎健太郎對他說:他回答三本次郎的是‘沒有答應’、‘或者是‘答應’這兩種確切回答,這都會令今村兵太郎不快。
前者,說明宮崎健太郎不夠聰明。
後者,他就不得不懷疑宮崎健太郎首尾兩端,那邊取信三本次郎,這邊又來向他賣乖。
……
“宮崎君,你的坦誠,我很欣賞,也非常高興。”今村兵太郎微笑說,“不過,我很好奇,在三本君已然知曉此事的情況下,宮崎君為何會選擇我,而不是三本君?”
程千帆沉默了,他想了想,開口說道,“實話實說,宮崎也不知道,這個選擇更應該說是出於內心的驅使。”
他看著今村兵太郎,想了想,繼續說道,“或者說,是因為先生。”
他的眼眸中流露出激動、略狂熱的表情,“宮崎出身一般,一直顛沛流離,只有在先生這裡,宮崎感受到了如同谷口老師一般對我的關懷和器重。”
他深深鞠躬,“宮崎自幼深受吉田前輩的影響,矢志為帝國貢獻此身,卻一直惶然,在先生這裡,宮崎彷彿找到了根,看到了前進的方向。”
今村兵太郎看著程千帆,他本以為程千帆會說在‘巖井公館’會有更好發展,會說自己對他一向欣賞,前途遠大。
但是,程千帆卻說‘不知道’。
這令他內心驚訝。
而隨後程千帆說是‘內心的選擇’,是因為他。
這讓他內心頗為舒服,今村兵太郎相信宮崎健太郎是發自內心的話,這也正是他頗為自傲之處。
……
對待年輕才俊,今村兵太郎的態度一向很好,溫和對待,關懷有加。
這也是他拉攏年輕人的慣用手法,且屢試不爽。
宮崎健太郎不是第一個因為這個原因而追隨他的。
故而,他相信宮崎健太郎所言是發自內心的。
而宮崎健太郎隨後這這番話,更是令他動容。(PS1)
這個年輕人是吉田松陰前輩的信徒,從宮崎健太郎隨口便朗誦出吉田松陰的‘幽囚錄’,可見一斑。
自己待人以誠,宮崎君感恩與此。
更有思想的共鳴。
他現在明白,也願意相信宮崎健太郎為何說是下意識的、內心的選擇了。
如此,今村兵太郎內心是頗為自得,且極為歡喜的。
“宮崎君,你很好,我很滿意。”今村兵太郎起身,微笑著,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帝國昭昭,照耀寰宇,此生許國,你我共勉!”
“帝國昭昭,照耀寰宇!”程千帆神情激動,唸到。
今村兵太郎高興的點頭笑,“既然三本君令你伺機加入‘巖井公館’,那麼,此後你便光明正大的來尋我。”
“是!”程千帆恭敬點頭,“宮崎明白。”
兩人相視一笑。
……
民國二十六年,七月十七日,農曆六月初十。
程千帆祖父程顧之的忌日。
江山縣。
白若蘭以孫媳婦的身份祭拜祖父。
江山縣黨部要員參加祭拜。
國軍政府軍事委員會委員長常凱申敬獻花圈。
縣黨部主任王文凱致祭詞,高度評價了程顧之老先生為驅逐韃虜、推翻滿清所做出的的貢獻。
同日。
廬山。
在國民政府內主和派強烈反對下,常凱申仍堅持邀請包括紅黨代表在內的軍事、政治、黨派、文化、教育、科技等社會各方面代表開談話會,並且在廬山圖書館發表了《對於日本的一貫方針和立場》的講話。
常凱申操著濃重的寧波官話說:
“北平若可變成瀋陽,南京又何嘗不可變成北平!所以盧溝橋事變的推演,是關係中國國家整個的問題……
我們希望和平,而不求苟安;
準備應戰,而決不求戰。
我們知道全國應戰以後之局勢,就只有犧牲到底,無絲毫僥倖求免之理。
如果戰端一開,那就是地無分南北,年無分老幼,無論何人,皆有守土抗戰之責任,皆應抱定犧牲一切之決心,
所以政府必特別謹慎,以臨此大事,全國國民亦必須嚴肅沉著,準備自衛,在此安危絕續之交,唯賴舉國一致,服從紀律,嚴守秩序”。
話音一落,掌聲雷鳴。
常凱申此番講話,一掃‘盧溝橋事變’以來全國上上下下的陰霾,一表全國堅持抗戰之決心!
自此,堅決抗戰,成為中華民族的統一最強音!
該談話主旨是向全體國民表明,國民政府抗戰決心;同時向宋明軒等地方勢力及國民政府內主和派喊話,要他們團結抗戰。
最後,卻也給日本政府留下了“和談”的臺階。
國民政府隨即劃下了四條和戰的底線,暨給予日本的最後通牒:
(一)任何解決,不得侵害中國主權與領土之完整;
(二)冀察行政組織,不容任何不合法之改變;
(三)中央政府所派地方官吏,如冀察政務委員會委員長宋哲元等,不能任人要求撤換;
(四)第二十九軍現在所駐地區,不能受任何約束。
談話後國民黨內部以及民眾團體態度激昂,多主張開戰,但軍政部與外交部等具體工作部門則主張慎重。
國民政府隨後便等待各方的反響,尤其是日本方面。
……
兩日後。
日本駐華武官喜多誠一來見軍政部部長何英溱、參謀總長程乾等,責問:中國陸軍北上,空軍動員之舉,是挑戰日本!
何英溱則正告喜多:國軍都是國軍,無所謂中央軍與其他軍,二十九軍亦是國軍;國軍的移動純粹出於自衛,日方增兵若撤退,中國才能進一步考慮。
喜多誠一離開時,帶有恐嚇意味地說:如果中國認為要等日軍撤退,國軍才撤退,局勢勢必惡化,將來無法收拾,望中國審慎注意。
同日,國民政府秘密向華北調兵。
廬山談話後,北平宋明軒卻仍然以妥協退讓,換取苟安,保住地盤;採取了一系列削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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