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宇坐下來,接過茶杯,細細品茶。
“還是組長知我。”他笑著說,“吃的差些,我倒是還能忍受,就是這茶,饞死我了。”
“辛苦了。”汪康年動容說道。
曹宇好茶,好好茶。
但是,為了完成黨務安排的潛伏任務,打入紅黨內部,卻能堅守清貧,這令汪康年很敬佩。
是的,曹宇不是紅黨叛徒,他是黨務調查處安排打入紅黨內部的特工。
他是汪康年的老師在一年前親自埋下的釘子。
在汪康年調派到上海區黨務調查處之後,曹宇就交到了他的手上。
可以說,曹宇是直屬於汪康年的特工,便是汪康年的頂頭上司吳山嶽也不知道此人的存在。
這是一個非常謹慎、嚴密的計劃。
曹宇是上海本地人,身家清白,是滬上一家雜誌社的職員。
平素為人老實,不善言談。
會匿名在報端發表一些攻擊領袖和國府的文章。
這樣的曹宇,果然吸引了滬上紅黨的注意。
經過一段時間的考察後,兩個月前,曹宇正式加入紅黨。
汪康年對曹宇寄予厚望,這是他手中的王炸。
他對同曹宇有聯絡的紅黨沒有興趣,甚至要求曹宇不必彙報。
這是自我催眠,不知道,就不會動心,不會派人去監視。
總之,這枚棋子發揮最大作用之前,他不會有任何會給曹宇造成困擾和懷疑的動作。
汪康年的目標是滬上紅黨高層領導。
果不其然,一個月前,曹宇彙報說,紅黨要求他不可以再匿名發表攻擊國府的文章的時候,汪康年就猜測,紅黨這是對曹宇有大用,最起碼是預備將來大用。
一個老實本分的滬上本地小職員,隱蔽的很好,是潛伏工作的好苗子。
一天前,曹宇在報端用暗號要求見面。
是的,紅黨透過報紙來傳遞訊息的手法,汪康年很欣賞,納為己用。
“兩天前,組織上通知我,對我的工作有新的安排。”曹宇說道。
“好極。”汪康年眼中一亮,“具體做什麼?”
“不清楚,只是說有人會來聯絡我。”曹宇沉思說,“我個人猜測,最大之可能是加入某個保密級別的部門或者是潛伏小組。”
“為何有這樣的猜測?”
“我的上級要求我儘快移交手頭上的工作。”
汪康年站起來,來回踱步,“你的判斷是正確的,這是準備安排你專職為某個部門或者是某個小組服務,故而安排你切割同其他人的聯絡。”
他的面孔泛紅,這是興奮的表現。
不論是這個未知的部門,亦或是可能的潛伏小組,皆可判斷其保密性極高。
這說明曹宇得到了紅黨的信任和重視,這是要打入更深層次了。
“很好,很好。”汪康年振奮說,“保險起見,我這邊不會再向你發出會面請求,一切以你為準,還是那句話,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你要沉下心來,安心做好紅黨安排的工作,你認為什麼時候可以收網,抓到大魚,再發出訊號。”
“明白。”曹宇點點頭,他嘆了口氣,“真希望早日結束,紅黨的日子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這幫傢伙,不求吃,不求穿,一個個苦哈哈的。”
“辛苦了。”汪康年寬慰說,“事成之後,兄弟為你請功。”
汪康年心情愉悅,他有一種直覺,曹宇的工作調動,有可能同他一直在琢磨的那個‘霍苗’有關係。
這個‘霍苗’,極可能是紅黨隱藏極深之王牌特工。
近了!
近了!
自己距離抓獲這個‘霍苗’越來越近了。
……
“除非確有十萬火急之事,我們以後要避免直接見面。”彭與鷗對程千帆說道。
程千帆點頭表示認可,頻繁見面,這是潛伏工作之大忌。
他同彭與鷗在日常生活中素無交集,一旦被外人看到他出現在彭與鷗家中,這本身就是一個疑點。
兩人約定,此後依然以檀香山路慧雅書店附近的那個廢棄的郵箱作為死信箱來聯絡。
由邵媽負責定時去死信箱取情報。
若是有緊急情報,死信箱來不及,程千帆會打電話到彭與鷗家中,鈴聲響三次,不接通。
由邵媽在緊急聯絡點同程千帆緊急會面。
程千帆離開之後,彭與鷗再次思考了近日來的工作,自我分析、檢討。
事實上,‘成立’火苗小組,是彭與鷗的建議。
總部對此是秉持保留意見的,不過,考慮到對一線的情況不太瞭解,選擇尊重一線之同志的建議。
但是,‘火苗’小組剛剛成立,就出了這麼大的紕漏,總部對於彭與鷗的工作顯然是不滿意的。
彭與鷗對於總部的批評虛心接受。
他仔細思考,得出了自我檢討。
主要的原因是,儘管同樣是地下工作,但是,他的工作性質和殘酷性,同‘火苗’這樣的王牌特工依然是無法相比的。
他習慣性的按照固有的工作思維來考慮和安排,這對於一個潛伏在敵人內部,具有我黨特工、國府特務、日人特工、巡捕房警官之多層身份的‘火苗’來說,這是遠遠不夠,也是極為危險的。
這是一次教訓!
要吸取教訓!
……
從馬思南路離開之後,程千帆故意饒了幾條街,確認沒有人跟蹤,才來到了臺斯德朗路三十六號。
彭與鷗告知他,姐姐程敏發出會面的訊號。
掏出鑰匙,開啟門,程千帆就聞到了飯香味。
“再等一等,還有一個菜。”程敏繫著圍裙,微笑著對弟弟說。
“姐,要不要我幫忙?”程千帆洗了手,抓了個回鍋肉的肉片,踅摸到廚房,問道。
“饞嘴,你呀,等著吃就行了。”程敏敲了敲弟弟的腦袋。
十來分鐘後,姐弟倆開始吃晚餐。
“弟,我要離開上海了。”程敏給弟弟夾了一塊肥肉,突然說道。
程千帆嘴巴里咬著肉片,抬起頭,怔怔地看著姐姐。
“總部來電,調我回延州。”程敏說道。
“是因為我嗎?”程千帆心情低落,問。
在得知總部同意撤銷‘火苗小組’,安排吳歡、謝若男去西北的決定後,程千帆就有預感,姐姐也會被調離。
原因很簡單,總部對他的安全極為重視。
程敏是知道他身份的人,她在滬上有自己的工作,有不少同志知道和認識程敏。
這無形中就意味著‘火苗’的安全有一個非常大的隱患。
“組織上的安排,自有組織上的考慮。”程敏也捨不得弟弟,但是,她很清楚,組織上的安排是對的,只有她離開了上海,弟弟的安全才能夠得到最大限度之保護。
“臭小子,姐姐不僅僅有弟弟,還有你姐夫,還有你外甥呢。”程敏說道,“姐姐現在回到延州,你外甥都不一定還認得媽媽。”
“是啊,有了姐夫和外甥,姐姐就忘了弟弟。”程千帆很快收拾起難過心情,嬉皮笑臉說道。
他知道,姐姐調離上海是對的,且姐姐從環境複雜、殘酷的滬上離開,回到西北總部,同姐夫、外甥團聚,安全上也能夠得以保障。
“臭小子。”程敏用筷子敲了敲弟弟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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