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帆拉開菸灰缸，將菸蒂摁滅。
他很清楚一點，儘管汪偽政權肯定是天然反對所謂的‘寧渝合流’的，但是，倘若汪填海這邊一直被日本人矇在鼓裡，那邊日本人真的和重慶方面經過討價還價達成了協議，屆時日本人完全能夠做到強逼著汪氏政權點頭的。
無他，汪填海傀儡政權是沒有勇氣對日本人堅決說不的。
不過，倘若是汪氏這邊提前‘透過某種渠道’，亦或是透過某種判斷獲悉、確認了日本人竟然在與重慶談判，並且準備搞所謂的‘寧渝合流’，那麼，汪氏這邊必然不會坐以待斃。
……
夫子廟。
雷氏粥鋪。
豪仔下車去買了兩份八寶雞粥。
他看到帆哥掀起車簾，一直盯著粥鋪看。
“帆哥，怎麼了？”
“走吧。”程千帆語氣低落，搖搖頭。
雖然招牌依然還是掛著‘雷氏粥鋪’，不過，已經不是當年的掌櫃的和夥計了。
頤和路二十一號。
“什麼味道，這麼香？”劉霞嗅了嗅鼻子，問道。
“雷氏粥鋪的八寶雞粥。”程千帆將一個食盒遞給劉霞，“給，這份是霞姐你的。”
“算你有良心。”劉霞嫵媚一笑，接過食盒。
“秘書長在嗎？”
“在呢。”劉霞點點頭，“快去吧，秘書長一直在等你回話。”
“行，那我過去了。”程千帆微笑說道。
……
程千帆進來的時候，看到楚銘宇正在練習書法。
“蒼勁有力！”程千帆將食盒放在茶几上，來到楚銘宇身後，仔細觀摩，不禁讚歎說道，“鐵筆銀鉤莫如是。”
“楚叔叔的字渾然大氣，名家莫如是。”程千帆感嘆道，“恐怕侄兒要練習一輩子，方可有楚叔叔兩成水準。”
“你啊，少拍點馬屁。”楚銘宇微微一笑，說道。
“侄兒乃是肺腑之言。”程千帆微笑道，“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這正是楚叔叔為國為民，操勞奔波的寫照啊。”
“家國蒙難，蒼生有幸，有楚叔叔，汪先生為華夏奔走，救國救難。”程千帆感慨說道。
“不過是盡力而為，不負此生罷了。”楚銘宇放下毛筆。
“楚叔叔，我路過夫子廟買了雷氏粥鋪的八寶雞粥，你趁熱嚐嚐。”程千帆說道。
楚銘宇微微頷首，看了程千帆一眼，從亞細亞大酒店回頤和路可並不路過夫子廟，自己這位侄兒有心了。
……
“今村參贊那邊怎麼說？”楚銘宇吃著雞粥，問道。
“今村參贊個人對於汪先生還是非常尊敬的，對於新政權的態度也是積極的。”程千帆說道，“他對於推進日本國早日承認我新政權，是秉持積極態度，並且願意為之爭取的。”
“唔。”楚銘宇點點頭，“我與今村參贊也有過多次碰面，這個人是一位頗有遠見，對華態度也素來較為溫和的。”
“據說這個人還是日本方面研究汪先生之理論的專家？”他問程千帆。
“確實如此。”程千帆點點頭，“今村參贊對於汪先生之和平綱領是非常讚賞的，他曾稱讚汪先生的和平綱領是中日和平、東亞和平之瑰寶理論。”
“正所謂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汪先生之和平綱領順應民心，日本朋友自然是看得到，也願意共同為之努力的。”楚銘宇聞言，心情不錯，點點頭說道。
“對於日本國何時公開承認我新政權，今村參贊可以進一步表露？”他問道。
“這個不曾說。”程千帆表情認真說道，“侄兒也曾坦誠的詢問，不過，今村參贊只說日本內閣正在討論，積極推動，相信很快就會有好訊息反饋。”
……
聞聽此言，楚銘宇放下了手中的湯勺，陷入沉思之中。
“楚叔叔，怎麼了？”程千帆問道，“侄兒看今村參贊的態度，還是頗為積極的。”
“你啊，還是太年輕。”楚銘宇搖搖頭，“我外交部與日方此前也有過數次接觸，日方也是此等口吻。”
說著，他冷哼一聲，“日本人啊，這是還不滿足啊，還要我們繼續退讓。”
上月底，新政權還都南京後，就即刻向日方提出請求日方公開承認新政權，並且恢復大使級外交關係等事宜。
日方給予了回應，隔日日本政府任命阿部信行為特派“大使”到達南京。
外交部與阿部進行了會談，對方表示此行的目的是：辦理與“民國新中央政府”協力的相關業務、帝國政府在“民國”境內對第三國的外交、締結日華新關係條約等。
不過，此後雙方先後進行了多輪談判，新政權這邊也進行了數次退讓，但是，日方卻不斷提出新要求，不斷推遲公開承認新政權之舉動。
為此，汪先生指示外交部向日方表示嚴重之關切。
日本方面的答覆是“以為事實上之承認，再擇機派全權住在大使，為法理上之承認”。
這個‘擇機’就很有說法了。
隨後，外交部再向日方表達希望日方即刻公開承認新政權之舉動。
在這種形勢下，這才有了以日本同盟通訊社社長橫山聰太郎、以及日本駐滬上總領事館參贊今村兵太郎為首的參訪團訪問南京。
……
“楚叔叔，既然我們與日方已經進行過多輪會談了。”程千帆皺眉說道，“既然是談判，自然是討價還價，雙方達成能夠接受的共識即可。”
他看著楚銘宇，“莫非日方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出新要求？”
“正是如此。”楚銘宇點點頭，“根據中日關係調解備忘錄，雙方本早已經達成原則性共識，但是，日方現在今天提出一個新要求，明天提出一個新要求。”
他對程千帆說道，“這些要求，嚴格說起來也並非什麼大不了的，但是，既然提出來新要求了，我們自然要重新商談的，不可能全盤接受，問題是，我方剛剛與日方達成共識，他們又提出來新的要求。”
楚銘宇生氣說道，他已經沒有了吃粥的心情了，索性將食盒一推，“不曉得日本人在搞什麼，如果有要求，可以一股腦提出來，直接總體磋商就是了，現在像是擠牙膏一樣。”
說著，楚銘宇冷哼一聲，“我方忍辱負重，已經做出最大之讓步，他們那邊倒好，做事情吞吞吐吐，毫無大國之雅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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