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慶奇?”程千帆看了林慶奇一眼,點點頭,“這名字好。”
林慶奇看了這個面上戴著救火隊油布遮面罩的同志,嘴角一裂開,想要笑,卻是牽扯了身上的傷口,疼的他只吸一口冷氣,然後將手中的菸捲塞進嘴巴里,猛抽了幾口菸捲,緩解了痛苦。
……
卡車一個右拐彎,進入一段沒有路燈的街道。
路大章關、開、關車燈。
路邊的一個巷子裡有手電筒的燈光照射出來,開、關、開,以示回應。
路大章將車子開到巷子口,一個聲音低聲問道,“是尚先生的家人到了嗎?”
“是尚先生的原配夫人。”老黃說道。
說話的同志大喜,一揮手,從巷子里拉出來四五輛黃包車。
很快,敵工部的同志們將剛剛被營救出來的同志們,從卡車車斗裡小心翼翼的抬下來,放在黃包車裡,迅速拉著黃包車消失在夜色中。
在整個轉移傷員的過程中,敵工部的同志們與程千帆、老黃他們除了一開始的暗語甄別外,並無其他任何言語交流。
程千帆本來考慮他們這邊先暫時將被營救的同志安置好,不過,仔細思忖後,三人都覺得這不太妥當,遂請‘算盤’同志緊急聯絡了易軍同志,請上海地下黨敵工部的同志中途接手,安置好被營救的同志。
……
路大章開車載著‘鋼琴’同志與‘火苗’同志穿過了兩個街道,在一個路口,他停車。
程千帆和老黃分別從車斗、副駕駛艙裡跳下來,兩人沒有停留,直接進了巷子,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路大章的車子也沒有停留,一踩油門,卡車朝著貝當區的方向駛去。
……
半個多小時後。
張萍躺在床上,儘管夜色深深,她卻毫無睏意。
也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輕輕一聲咔的聲響,門開了。
張萍的手迅速從枕頭下摸出小巧的轉輪手槍。
“是我。”程千帆說道,“不要開燈。”
聽得是程千帆的聲音,張萍鬆了一口氣。
“一切可順利?”她問道,“同志們救出來了嗎?”
“營救成功。”程千帆說道,語氣中帶著喜悅。
“大家可有受傷?”張萍問道。
“一切順利,安全。”程千帆說道,他對張萍說道,“我身上血腥味道,需要即刻泡個澡。”
張萍立刻會意,她的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然後意識到這黑燈瞎火的不必擔心被看到,她輕笑一聲,然後便學著貓兒叫一般。
“床!”程千帆提醒道。
“自己晃。”張萍沒好氣說道。
程千帆便起身來到床邊,雙手抓住床板,使出吃奶的力氣用力搖晃,床鋪便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動靜再大點。”
張萍便用拳頭敲打床靠,發出咚咚咚的撞擊聲。
終於,一切歸於平靜了,張萍隨手拉開了床頭櫃的燈線,房間裡亮堂了。
……
“你個蠻牛,大晚上的又要折騰。”張萍軟軟糯糯的聲音說道。
“一身臭汗,我去泡個澡。”程千帆搖床也搖累了,他擦了一把汗水,朝著洗手間走去。
張萍穿著睡衣從被窩裡出來,她披了外套,忙前忙後的幫‘火苗’同志沏了茶水,又拿了些點心。
不一會,洗手間的水聲停了,程千帆換了一身嶄新的睡袍出來。
“你過來聞一聞,身上還有血腥味嗎?”程千帆對張萍說道。
“非常淡了,除非是出於懷疑的目的,仔細來聞的話,不然聞不出來。”張萍仔細嗅了嗅,說道,“明天早上可以噴一些香水,就說是我給你買的古龍水,非要你用上。”
“我一會就要出去一趟。”程千帆說道。
他讓浩子把保鏢都帶走,理由是方便他去與桃子私下裡見面,既然他說了要和桃子秘密見面,在天亮之前,他就必須與桃子見面後再返回。
“有電話打來嗎?”程千帆問道。
“巡捕房來了一個電話,是魯玖番打來的。”張萍說道。
“你怎麼回的?”程千帆說道,“那邊說什麼了。”
“魯玖番說金總打電話到巡捕房,說明天上午你去坦德那裡一趟。”張萍說道,“魯玖番說他打電話到李浩那裡,是李浩告訴他你在這裡的。”
“我說你喝多了睡著了,等醒來會告訴你的。”張萍說道。
……
程千帆呷了一口茶水,有些燙嘴的茶水入腹,溫暖了整個腸胃,也令疲倦的他發出滿足的嘆息聲。
張萍走到程千帆的身後,纖細的手指幫他按壓腦門。
“‘蒲公英’同志情況怎麼樣?”她問道。
“情況很不好。”程千帆搖搖頭,他讓那個特工帶路,騙開了地下刑訊室的鐵門,進入刑訊室解決掉特務後,就看到了被折磨的幾乎不成人形的王均同志。
“‘蒲公英’同志的傷勢非常嚴重,他的雙腿腿骨幾乎被敲碎了。”程千帆說道,“這還只是較輕的傷情,五臟六腑應該都有非常嚴重的內傷。”
“慘無人道的漢奸敗類!劊子手!”張萍氣憤說道。
“其他兩位同志,也是受傷不輕。”程千帆說道,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的表情有一個遲疑之色,面色也是有些嚴峻。
“怎麼了?”張萍問道。
“另外兩位被解救的同志,其中一人受傷也非常嚴重,另外那名同志的傷情……”程千帆說道,“這名同志的傷情雖然也不輕,但是,與‘蒲公英’同志兩人比起來,卻是差了不少。”
“你在懷疑?”張萍立刻問道。
“談不上懷疑。”程千帆說道,“也許是我多疑了。”
他看著張萍,“你見到匡小姐,請他就這個情況向易軍同志進行通報,安全起見還是要進行甄別調查。”
“這個同志說自己叫林慶奇。”程千帆說道,“這個同志身上有香菸的味道,就以此為藉口,暗中對這位同志進行監視和調查。”
“你給他抽的煙?”張萍立刻明白了。
“事急從權。”程千帆說道,“既然沒有證據,就製造點證據,調查清楚了,對於這位同志也是一種保護。”
‘蒲公英’同志和那位同志都是重傷昏迷,情況很糟糕,這位同志雖然受刑也不輕,但是,神志清楚,甚至還能踉踉蹌蹌的走路,這不由得不引起程千帆的疑慮和警惕。
張萍點點頭,她知道,嚴格來說的話,‘火苗’同志這麼做,甚至是有‘陷害’自己同志的嫌疑的,不過,這也正說明‘火苗’同志實際上對於這位林慶奇同志的懷疑要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大一些的。
當然了,這邊自然會透過‘算盤’同志與易軍同志那邊暗中提前溝通,指出來香菸實則是這邊搞的鬼,香菸本身並不能說明什麼,其目的只不過是一個在不驚動的前提下,有了一個合理的調查藉口罷了。
程千帆的表情有了一絲凝重之色。
……
叮鈴鈴。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程千帆朝著張萍使了個眼色,張萍起身走過去拿起電話聽筒。
“你等下,我叫他。”張萍說著,捂著電話話筒,對程千帆說道。
“誰。”程千帆作出一副不耐煩的表情,說道,“什麼事?”
“是巡捕房打來的。”張萍說道。
“我是程千帆。”程千帆走上前,一把拿起話筒,說道,“什麼事?”
“帆哥。”魯玖番在電話那頭說道,“邁爾西愛路的方向有激烈槍聲響起。”
程千帆沒有回魯玖番的話,他反而扭頭看向張萍,“你聽到邁爾西愛路有槍聲了嗎?”
“之前確實是有聽到聲音。”張萍露出恍然之色,“不過,哪裡會想到是有槍戰……”
“好了,我知道了。”程千帆說道,他對話筒那頭的魯玖番說道,“邁爾西愛路不是我們的轄區,大晚上的管他死活,告訴弟兄們都不要輕舉妄動。”
“明白。”
“行了,沒事不要來打攪我了。”程千帆沒好氣說道,“有什麼事情等明早我到巡捕房再說。”
“明白。”
掛好電話,程千帆對張萍說道,“我出去一趟。”
他要去見桃子。
……
“怎麼了?還生氣呢?”董正國起夜小便回來,就看到妻子沒有睡著,正睜開眼睛看天花板呢。
他上了床,奉獻出自己的臂彎,將妻子攏過來,說道,“你我都是蘇長官的老部下,繼續留在極司菲爾路的話,雖然未必會受到無端欺壓猜忌,但是,肯定不如在南京那邊如魚得水。”
“而且,汪先生之和平新政權也已經還都南京。”董正國說道,“以後,南京才是新政權最重要的城市,此乃新政權之國都。”
他對妻子馮蠻說道,“難得老長官那邊一直惦念我們,幫我忙找好了房屋,你這邊就先過去,稍後我這邊也就想辦法調到南京。”
摟著妻子,他低頭,嗅著妻子髮絲間的香氣,說道,“到時候我們就在南京落了腳,日子也可以安穩下來了。”
“你就真的放心我一個女人家孤零零去南京啊?”馮蠻看著丈夫。
“我們是特工總部的人,你雖是女流之輩,想必也沒有那不知死活的來招惹。”董正國微笑說道,“實在是有那不知好歹的,不是還有蘇長官嘛。”
他對妻子說道,“看在我的面子上,蘇長官也會幫忙照看你的。”
“我還需要看你的面子?!”馮蠻突然很生氣,她氣呼呼的看著丈夫,然後忽而氣勢又弱了下來,說道,“我也是蘇長官的老部下。”
“對對對,我們都是蘇長官的老部下。”董正國哈哈大笑,他捏了捏妻子的鼻子,“你還別說,我就喜歡看你耍這小性子呢。”
馮蠻嗔了丈夫一眼,嬌哼一聲。
……
叮鈴鈴。
也就在這個時候,電話鈴聲響起。
“我是董正國。”董正國拿起電話話筒,說道。
“董科長,是我,李先生有令,請你即刻來極司菲爾路。”
“好,我知道了,這就過去。”董正國說完,放好話筒,露出了思索之色。
“怎麼了?”馮蠻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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