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格鴨落!”三本次郎一拍桌子,憤而起身,他憤怒的目光盯著千北原司,“原司,你太放肆了。”
千北原司不說話,只是看著三本次郎。
“如果不是看在死去的千北君的份上,我現在已經下令衛兵進來逮捕你了。”三本次郎冷冷說道。
“我的父親一定很榮幸有叔叔這樣的好兄弟。”千北原司說道。
三本次郎臉色大變,他就那麼盯著千北原司看,忽然伸手一指門口的方向,“出去!”
千北原司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然後將高腳杯就那麼的拿在手裡,還衝著三本次郎揚了揚,“叔叔,這杯子不錯,侄兒很喜歡。”
看著千北原司拿著高腳杯離開,三本次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的臉色連連變化,終於化作了一絲嘆息。
出了課長辦公室,千北原司的嘴角揚起了一抹譏誚的笑意,然後卻又面色陰冷無比。
三本次郎站在窗臺,他伸手下撥百葉窗,看到千北原司面色陰沉的下樓梯來到院子裡,然後急匆匆的坐車而去。
他回到辦公桌後面,拉開椅子,抽開了做左側的抽屜,只是看了一眼抽屜裡的東西,然後又面色複雜的快速關上了抽屜。
……
程千帆熟練的一打方向盤,車子駛入了金神父路。
從金神父路到辣斐德路,這一段是中央區比較繁華之所在,路上行人車輛都較多。
前方有一個攤販的擔子翻倒在地,因此發生了爭吵,這引起了道路擁堵。
程千帆眼睛一眯,他第一反應是有人故意製造交通堵塞,然後意圖行刺。
隨手拿起身旁的勃朗寧配槍,關閉了保險,程千帆提高警覺。
不過,很快有巡邏的巡捕跑過來,看到帆哥的車子被堵在這裡,趕緊過去疏導交通,將爭吵的小販和市民驅趕到一旁。
程千帆按了下喇叭,巡捕激動的立正敬禮。目送帆哥的車輛離開。
程千帆將勃朗寧配槍的保險開啟,槍支放在觸手可及的身側。
神情放鬆後,他的腦子裡又在琢磨。
他在琢磨千北原司。
確切的說,是三本次郎對千北原司的隨口一句話。
三本次郎要千北原司三日內將口供拿到手。
什麼口供?
何人的口供?
三本次郎如此關注,甚至安排他現在最寵信的千北原司親自審訊,這是有重要人物被捕了?
是哪一方的人被捕了?
這些都是問號。
此外,此間今村兵太郎幫他出氣,三本次郎被迫同意千北原司被調離去了梅機關,但是,從三本次郎那句話可見,千北原司雖然表面上被調到了梅機關,但是,在暗下里,千北原司在特高課這邊依然有保留一定的權利。
這份權利,應該並沒有明面上的任命,但是,有三本次郎點頭,千北原司完全可以透過特高課某些人來掌控,譬如說那個平井信次。
程千帆心中一動。
確實是有此種可能啊。
……
金神父路,雙龍舫公寓。
和四年前比起來,公寓有些破敗了。
公寓的租客卻是多了太多,大批逃難的百姓湧入法租界,雙龍舫公寓已然人滿為患。
走廊裡傳來了嘈雜的腳步聲。
宋甫國來到門後,他的手中握著一柄匕首,耳朵貼在門後,警惕的聽著外面的動靜。
有腳步聲停在了門口。
輕輕的敲門聲響起。
“誰?”宋甫國壓低聲音,問道。
“東家,是我,買了六味居的包飯。”
聽到是戴戟的聲音,宋甫國這才拉開門。
‘六味居的包飯’,是暗語,說明戴戟現在無事,不是被敵人控制來叫門的。
戴戟閃身而入,宋甫國立刻關上門。
“宋長官,趁熱吃。”戴戟將包飯遞給宋甫國,既然說了帶了包飯回來,他的手裡必然是要有飯食的,這是宋甫國嚴格教導、屢次提醒他的安全準則之一。
“可打探到了?”宋甫國一邊吃包飯,一邊問道。
“閔兄弟和鄭兄弟的屍體被敵人運走了,我沒敢太靠近碼頭。”戴戟說道。
宋甫國停下了筷子,他的心中也是嘆息一聲。
閔宗絳和鄭中清是武藝不凡、槍法也不俗的好漢子,他帶來上海有大用的,卻是沒想到出師未捷身先死。
“閔、鄭二位兄弟為抗日而死,乃黨國烈士。”宋甫國表情沉重說道,“值此國家危難,黨國存亡之際,兩位兄弟為國赴死,死得其所。”
他看向戴戟,“外面情況怎麼樣?”
“街面上的巡捕明顯多了,還有一些幫派分子到處在打探什麼,此外,還有日本浪人到處晃悠,不排除這些日本浪人是日本人派到法租界搜捕我們的。”戴戟說道,“外白渡橋那邊,日本兵盤查非常嚴格,有老百姓因為在包裹裡帶了菜刀,被日本兵直接用刺刀挑死了。”
“該死的畜生。”宋甫國恨得牙癢癢,他點點頭,“你的判斷應該是對的,日本兵不能光明正大的進入法租界搜捕,那些日本浪人則不受限制。”
“可是,昨天碼頭那邊,為什麼日本憲兵可以荷槍實彈的出現?”戴戟不解問道。
宋甫國搖搖頭,看到日本憲兵堂而皇之穿著日軍軍裝、荷槍實彈在碼頭出現,他也是非常驚訝的。
此前上海區遭遇日本人圍捕,根據上海區事後彙報,日本憲兵參與了抓捕行動,不過,那些日本兵都是穿了便衣行動的,儘管這有些欲蓋彌彰,畢竟哪有老百姓拎著三八大蓋在法租界集體遊玩的。
“屬下還打聽到了一個情況。”戴戟說道。
“什麼情況?”
“昨天那突然的爆炸聲,是因為距離碼頭沒多遠的,一個叫聚財樓的酒店門外發生了爆炸。”戴戟說道,“是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副總巡長程千帆遭遇炸彈刺殺。”
……
“什麼?”宋甫國大驚,他心中擔心至極,臉上難免有些露相,“程千帆怎麼樣了?”
“據說是沒事。”戴戟說道,“聽說炸彈是被安放在汽車底下的,炸彈爆炸的時候,那個程千帆在酒樓還沒出來,只是炸傷了程千帆的一個手下。”
他看了宋甫國一眼,宋長官方才聽到程千帆遭遇炸彈襲擊,這反應似乎有些過於激動了。
“程千帆是鐵桿漢奸。”宋甫國將戴戟的神情看在眼中,他立刻明白自己方才擔心之下神情失態,便點燃了一支菸卷,慢條斯理的抽了一口說道,“此人隨同汪填海先後參加了南京會談和青島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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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宋甫國嘆息一聲,“可惜了,程千帆命大,竟然沒有挨炸彈。”
“也幸虧是有人用炸彈襲擊程千帆,這才給了我們趁亂突圍的機會。”戴戟一臉慶幸說道。
宋甫國點點頭,不過,他的心中卻是無比確定,定然是程千帆知曉他們在碼頭遇到了危險,所以安排了爆炸,以便暗中幫助他們擺脫敵人的包圍。
與此同時,他的心中大定,既然是程千帆安排了爆炸事件,暗中相助他們突圍,那麼,程千帆這邊,亦或者說是上海特情處這邊出問題、洩露情報的可能性就基本上可以排除了。
“程千帆這個人在法租界,甚至在上海灘都頗有影響力。”宋甫國說道,“他遭遇炸彈刺殺,這件事必然鬧的沸沸湯湯,可有傳出來是什麼人刺殺他的?”
“有人說是張笑林乾的。”戴戟說道,“昨天程千帆遭遇炸彈刺殺,僥倖撿了一條命後,聽說隨後張笑林在法租界的賭檔和巖館就被巡捕上門查封了。”
“張笑林?倒是有可能。”宋甫國點點頭,“張笑林和程千帆這一大一小兩漢奸是死對頭,本以為是抗日團體刺殺程千帆,卻是沒想到是張笑林乾的。”
說著,宋甫國笑了,“也好,兩個漢奸狗咬狗一嘴毛。”
“還有一件事。”戴戟說道,“昨天包圍我們的憲兵後來去了那個聚財樓那邊,他們要帶走炸彈爆炸的疑兇,不過,那個程千帆據不放人,還打電話叫了很多手下過去,險些和日本人打起來。”
“打起來沒?”宋甫國饒有興趣問道。
“沒有。”戴戟也是遺憾的直嘆息,“日本人人少勢微,灰溜溜的撤走了。”
說著,他問出了自己的不解,“這個程千帆不是漢奸麼?怎麼竟然敢帶人和日本憲兵對著幹?”
“程千帆是漢奸不假,他更怕死,有人要殺他,天王老子來了,他也不會交人的。”宋甫國笑著說道。
他的心中略一琢磨,對程千帆的心智讚歎不已。
日本憲兵隊在碼頭圍捕他們,而那邊的爆炸給了他們突圍機會,如此實在是太過巧合了,很難不為敵人產生聯想和猜疑。
程千帆險些被炸彈炸死,極度憤怒之下竟然敢下令手下舉槍與日本兵對峙,此看似瘋狂舉動,反而更符合程千帆的怕死秉性,更合理。
當然,這並不能完全消除日本人的懷疑,但是卻是可以幫助程千帆遮掩一二。
……
“迎春旅館那邊呢?可有異常?”宋甫國問道。
“並無異常。”戴戟搖搖頭,“屬下覺得,上海這邊應該沒問題,問題還是在南京那邊。”
在碼頭成功突圍之後,出於謹慎考量,他們並未前往和上海這邊約定好的接頭地點‘迎春旅館’,而是另尋落腳點。
“想辦法搞兩把槍。”宋甫國對戴戟說道。
“是。”戴戟點點頭,大上海魚龍混雜,對於他來說,反而如魚得水。
……
辣斐德路,程府,書房。
“沒有去迎春旅社?”程千帆皺眉,問李浩。
“是的,帆哥。”李浩點點頭,“迎春旅社昨天有五個新客,並沒有宋長官等人。”
程千帆點燃一支菸卷,他只是抽了一口,就那麼夾在手指間。
他在思索。
宋甫國沒有去迎春旅社,是出了什麼意外了?
突圍之人中,有人、甚或是宋甫國受傷了?
或者是突圍之後又遭遇了意外情況?
程千帆的眉頭緊鎖,他的心中也是不禁泛起了擔憂和緊張情緒。
宋甫國身份不比其他人,是絕對不可以出事的。
“帆哥,會不會是因為在碼頭遇到了埋伏,這讓他們產生了誤會……”李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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