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殺了吉祥林這個日本人,學生冷靜下來後,就想著如果以程千帆這個身份,應該怎麼處理這件事,然後就忽然想到,是否可以將此事利益最大化。”程千帆說道,“雖然學生深恨吉祥林想要害我,不過,吉祥林是帝國特工,他不能白白死去。”
他表情嚴肅說道,“任何一個帝國公民的死亡,都要有其自身價值。”
今村兵太郎看了宮崎健太郎一眼,滿意的點點頭,似是對他這句話頗為滿意。
他示意自己在聽,讓宮崎健太郎繼續說。
……
“我想到老師曾經教導我,讓我在汪填海那裡好好表現,爭取進一步贏得汪填海方面的賞識和信任。”程千帆沉聲說道,“所以,學生將計就計,在殺死吉祥林之後,繼續表現出因為遭遇刺殺而被激怒,甚至向帝國表現出不惜動用武力的強硬態度。”
他對今村兵太郎說道,“相信程千帆做的這一切,定會被汪填海、楚銘宇等人看在眼中的。”
“說一說你這麼做的考慮。”今村兵太郎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欣賞,微笑說道。
“老師是帝國研究汪填海的專家,你曾經說過,汪氏是一個非常矛盾的人,這人內心實則怯懦,卻又期望自己是一個堅強之人。”
“他既對帝國軟弱,又希望自己能夠對帝國說不,成為一個真正的領袖。”
“所以,這樣的汪填海,既需要帝國的幫助,同時卻又防備帝國。”程千帆說道,“類似程千帆這種人,他們親近帝國,這是汪填海願意看到的,因為這本身就和汪氏的和平建國路線是親近的。”
“但是,汪填海同時又不願意看到他們的人過分親近帝國。”程千帆說道,“所以,程千帆親近帝國,但是,當他自身的安全受到威脅的時候,卻又有勇氣對帝國說不,這樣的程千帆,想必會令汪填海感到滿意。”
“說得好啊。”今村兵太郎高興的點點頭,說道,“看來你是用心了的,我對你說的那些話,上的那些課,你是用心記住了的。”
他越來宮崎健太郎,心中愈發滿意,“你能夠在那種情況下,將計就計,順勢而為,想到我對你的期許和叮囑,我很高興啊。”
說著,今村兵太郎拍了拍宮崎健太郎的肩膀,“健太郎,你很好,很好啊。”
……
得了老師的誇獎,宮崎健太郎眉開眼笑,就連脊樑都挺直了,一幅發自內心的歡欣得意的樣子。
“別太得意。”今村兵太郎笑著搖搖頭,“程千帆的行為對於憲兵隊來說,不啻於是赤luo裸的挑釁,憲兵隊此後必然會對你有所針對。”
“不怕,有老師在。”程千帆笑了說道。
“不,健太郎,你錯了。”今村兵太郎說道,“這件事上,我不會出手幫你。”
他看著宮崎健太郎,“除非憲兵隊那邊的所作所為威脅到了你的性命安全,否則我是不會介入的。”
說完,他就盯著宮崎健太郎的眼睛看。
程千帆先是錯愕,然後露出思索的表情,須臾,他說道,“老師的意思是,做戲要做全套,程千帆面對憲兵隊的反擊,乃至是報復,這才是正常的。”
今村兵太郎點點頭,他的心中是滿意的,這份滿意不是因為宮崎健太郎立刻便想明白了其中關節,更因為在他說出不會出手相助的時候,自己的這個學生並未有絲毫的憤懣情緒,而是思考其中緣由。
“還有就是,倘若程千帆受到憲兵隊的刁難,他也正好可以向楚銘宇求援,如此反而能夠加深汪氏那邊對程千帆的親近關係。”程千帆說道,他的眼中流露出敬佩的目光,看著今村兵太郎,“老師睿智,若非老師點撥,我是萬萬想不到這些的。”
今村兵太郎看了宮崎健太郎一眼,自己學生說的後面這些,卻是他也並未想到的。
他能做的就是:微微頷首。
……
“方才我說了不會出手幫你。”今村兵太郎忽而問道,“健太郎可曾埋怨我?”
正是因為看出來自己學生未有埋怨,他才會發問。
“怎麼會埋怨老師呢?”程千帆驚訝回答道,“老師待我如親子,老師是不會害我的,你既然這麼說,定然是有原因和考量的,只不過學生愚鈍,且需要仔細思考其中緣由罷了。”
今村兵太郎便露出欣慰的笑容。
就要誇獎宮崎健太郎兩句,這時候,便聽得外面地板上傳來了腳步聲。
然後是敲門聲響起。
“參贊,我回來了。”
是金田駿馬回來了。
……
程千帆雙手將口供副本遞給今村兵太郎,示意老師先看。
今村兵太郎擺擺手,“我不通刑名,這是你巡捕房的審訊口供,是你職責之內,你先看看。”
“哈依。”
程千帆便仔細看這份口供,他嚴肅的表情下,時而更加凝重,時而露出驚異之色,時而有一絲懊惱之色,最後這一切都歸於肅然。
“怎麼了?”今村兵太郎問道。
“費賢達承認他是受到指使在自己汽車內安裝炸彈,然後故意將車子停在我的汽車旁邊,試圖炸死我。”程千帆說道。
“不過,費賢達說他沒見過張笑林。”程千帆說道,“他只見過太史靜奇的小舅子龐渙,是龐渙向他下達這個命令的。”
“太史靜奇是何人?”今村兵太郎問道。
“太史靜奇是張笑林的盟兄弟,此人的身份是新亞和平促進會的理事。”程千帆說道,“此人曾經和杜庸生走得近,不過,後來和杜庸生翻臉,轉投了張笑林。”
“所以,費賢達只招供他是受到那個龐渙的指使。”今村兵太郎說道,“因此,並無確切證據指向張笑林。”
“是的,費賢達甚至都並未承認他見過太史靜奇。”程千帆說道,他的臉色中有憤恨和不甘心。
然後,他的表情更加陰厲,他將手中的口供遞給今村兵太郎,“老師請看。”
……
今村兵太郎接過口供,他先是看了自己的學生一眼,然後才低頭看口供。
然後他就知道為何自己的學生面色如此陰沉難看了。
在口供中,費賢達招供了一個極為重要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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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叫吉祥林的男子,是憲兵隊的軍曹山內潤也介紹給費賢達的。
並且,費賢達透過山內潤也的暗示,實際上是知道吉祥林是帝國特工身份的。
此外,費賢達與吉祥林在聚財樓吃飯,也是費賢達應吉祥林之約,或者,更加確切的說,是吉祥林突然說想要吃蘇幫菜,費賢達便推薦了聚財樓酒樓,吉祥林欣然點頭。
今村兵太郎表情凝重,儘管費賢達的口中並未提及炸彈之事和憲兵隊有關係,但是,只要稍稍動腦子,便能分析出這其中必然是有千絲萬縷的聯絡的。
最起碼,那個化名吉祥林的帝國特工極可能是知情者,甚至是參與其中。
那麼,由此去推斷的話,吉祥林背後的憲兵隊軍曹山內潤也是否知情?甚或是是否參與其中呢?
進一步深推的話,一個憲兵隊軍曹沒道理對一個與帝國親善的法租界巡捕房高階官員動手,所以,山內潤也背後又是誰呢?
因而,儘管沒有直接的證據,但是,從口供來看,完全有理由懷疑帝國方面有人涉入此襲擊事件的。
……
“我會安排情報室的人秘密調查此事的。”今村兵太郎沉聲說道。
雖然他方才說了,憲兵隊為難乃至是報復程千帆,他是不會出手相助的,但是,現在既然有理由懷疑憲兵隊內部有人參與了對宮崎健太郎的刺殺事件,這性質便不一樣了。
自己的愛徒遭遇帝國內部的刺殺,他這個老師必須出手。
“老師,我有一個想法和推測。”程千帆皺眉思索,忽而開口說道。
“說。”
“我們現在假設的張笑林和憲兵隊內部的人勾結,意圖害程千帆。”他對今村兵太郎說道,“但是,有一種我覺得還是有把握確定的。”
“什麼?”
“無論是張笑林,還是那個山內潤也,應該都不知道我真正的身份。”程千帆說道,“他們不知道程千帆實際上是帝國特工。”
“當然,或許山內潤也背後有可能存在的那個人是知道的我的身份的,但是,我還是認為張笑林和山內潤也是不知道的。”他思索說道,“最起碼,張笑林本人是不知道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今村兵太郎微微皺眉,看著自己的學生問道。
“我會讓手下修改口供。”程千帆說道,“會撇除關於費賢達知道吉祥林是日本人的身份這一點,只保留吉祥林是日本軍曹山內潤也介紹他認識的商人這一點。”
……
今村兵太郎深深的看了宮崎健太郎一眼。
“帝國軍方參與刺殺法租界中央區巡捕房副總巡長,這一點是不可以公諸於眾的。”程千帆沉聲說道。
“你心中就沒有怨念?”今村兵太郎問道。
“自然是有的。”程千帆搖搖頭,“老師。”
他表情糾結,終究還是堅定的神色佔據上風,“健太郎是帝國特工,一切以帝國利益為第一考慮。”
“很好,你能夠以大局為重,老師我很欣慰啊。”今村兵太郎深深點頭,“而且,有一點你應該能想到,法租界當局應該也不會願意看到有帝國軍方涉嫌參與其中的文字記錄。”
“是的,老師。”程千帆點點頭。
今村兵太郎示意宮崎健太郎繼續說。
……
“所以,這件事從表面來看,從目前巡捕房所掌握的證據來看,就是張笑林要暗害程千帆。”程千帆說道。
說著,他又搖搖頭,“不,這就是一個叫吉祥林的男子,接受一個叫龐渙的男子的命令,意圖謀害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程千帆副總巡長的襲擊未遂案件。”
程千帆看著今村兵太郎,說道,“所以,老師,我的意思是,這件事的調查,還是由我,不,是由程千帆來親自負責。”
他思忖說道,“法租界都知道程千帆怕死,他遭遇了這樣的炸彈襲擊,無論程千帆採取什麼樣的過激手段來調查此案,都不會令人感到意外。”
“其中包括程千帆秘密調查憲兵隊可能涉及到此次炸彈襲擊事件?”今村兵太郎皺眉,問道。
“是的。”程千帆點點頭,“有了程千帆在碼頭下令手下包圍、逼迫憲兵隊和偵緝隊的先例,程千帆盛怒之下再做出什麼樣的舉動,都是合理的。”
今村兵太郎沒有立刻說話,他的眉頭微微皺起,陷入了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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