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屬下的失職。”菊池真隆向西村尾藏鞠躬,畢恭畢敬的道歉。
他昨天晚上親自審訊了被西村班抓捕的抗日分子,此人非常頑固,菊池真隆動用了各種刑罰,卻依然沒有令對方開口。
用刑了一整晚的菊池真隆,也是非常疲憊,再加上刑訊無有所獲,菊池真隆心中煩悶,大清早便去居酒屋吃了些酒水,隨後更是叫了藝伎胡天黑地。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前的事情了,他被焦急的手下在公寓喚醒,立刻向他彙報了俞觀明在興平裡的家中出事的突發事件。
菊池真隆這才趕緊找到西村尾藏,向其彙報情況。
“說說吧,是什麼情況?”西村尾藏冷哼一聲,說道,“法租界巡捕房那邊對此事是如何定性的。”
“根據我們在法租界巡捕房內部的情報人員反饋來的情況。”菊池真隆說道,“因為是在過年期間發生了滅門慘案,法捕房那邊非常重視,中央巡捕房的程千帆親自督辦此案。”
“他們查到什麼了?”西村尾藏問道。
“法捕房初步懷疑是入室搶劫行兇。”菊池真隆說道,“目前已經有了初步的懷疑物件。”
“是什麼人所為?”西村尾藏立刻問道。
“法捕房中央巡捕房內部有人認為兇案是姜騾子匪幫所為。”菊池真隆說道。
“姜騾子?”西村尾藏皺眉,“說說你的看法。”
“姜騾子匪幫危害上海灘多年,這夥人確實是手段殘忍,犯下了很多大案要案。”菊池真隆說道,“不過,根據帝國所掌握的情況,實際上法捕房的有很多難以破獲的懸案,都被法捕房冠以姜騾子匪幫所為,以茲掩蓋他們辦事無能。”
“你的意思是,俞觀明在興平裡家中被殺,極可能並非姜騾子犯案,而是法捕房意識到這起案件很難破獲,所以他們已經提前放出風聲,準備一旦案子無法偵破,就把這頂帽子扣在姜騾子的頭上?”西村尾藏思忖說道。
“不排除這種可能性。”菊池真隆說道,他皺著眉頭,“姜騾子匪幫犯案無數,不過,根據帝國所掌握的情況,姜騾子匪幫行兇的目標都是有錢人,俞觀明顯然並不太符合姜騾子匪幫的目標特徵。”
西村尾藏微微頷首,“你的分析是對的。”
……
西村班的性質特徵,以及俞觀明的身份,這都決定了俞觀明全家被滅門,他們首先要懷疑的就是俞觀明是否暴露了,以至於被重慶方面滅了口。
“菊池。”西村尾藏說道,“你認為俞觀明的身份暴露的可能性有多大?”
“俞觀明是一個很謹慎的人,這也是他這樣的力行社特務處老資格特工能夠在上海潛伏好幾年,甚至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依然還在活動的關鍵。”菊池真隆說道,“俞觀明非常清楚,一旦被重慶方面知道他投靠了帝國,重慶方面會如何對待他和他的家人。”
他思索著說道,“從客觀角度來分析,這麼一位經驗豐富的老資格特工,除非是出現意外情況,不然的話,俞觀明暴露的可能性並不大。”
西村尾藏陷入沉思之中。
菊池真隆所言在理,但是,倘若俞觀明並未暴露,那麼,他又為何會被殺,而且是被滅門。
西村尾藏並不支援俞觀明全家可能被江洋大盜、匪類殺害的可能。
無他,太巧合了。
西村班這邊剛剛成功掌握了這名軍統高階秘密特工,俞觀明全家就出事了,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故而,直覺告訴西村尾藏,俞觀明全家被殺,一定與俞觀明投靠帝國之事有關聯。
但是,現在的問題是,要找出證據。
西村尾藏看著菊池真隆,他露出疑惑之色,“我們假定俞觀明暴露了,但是,他為什麼會暴露?”
他皺眉說道,“到底是什麼刺激了我們的對手,令其產生了懷疑?”
忽然,西村尾藏表情嚴肅的看向菊池真隆,“俞觀明最近有什麼動作嗎?”
“我指的是,你這邊有給他下達什麼命令嗎?”西村尾藏沉聲問道。
然後,他就看到菊池真隆陷入思索,隨之,菊池真隆面色一變。
“巴格鴨落!”西村尾藏憤怒說道,“菊池,你做了什麼?我不是說了,對俞觀明的使用要格外謹慎,這個人很重要,非常重要嗎?”
“俞觀明找到我,他說他不想再這麼提心吊膽的。”陰冷的天氣下,菊池真隆的額頭卻是開始冒出細密的汗珠,他面色難看,繼續說道,“他說他最大的價值就是他的上線。”
菊池真隆說道,“俞觀明表示,他會想辦法將他的直屬長官的絕密情報搞到手、交給帝國,然後,他希望我們給他一筆錢,他要帶著老婆孩子離開上海,他要去南洋避難。”
……
“巴格鴨落!”西村尾藏氣壞了,他上去就狠狠地抽了菊池真隆一巴掌,“這麼重要的情況,你為什麼不提前向我彙報?!”
“我沒有答應俞觀明。”捱了打的菊池真隆趕緊辯解說道,“屬下阻止了俞觀明,命令他不得妄動。”
他對西村尾藏說道,“根據俞觀明此前交代的情況,他的這個直屬長官是一個非常警覺的人,也正是因為此,我們一直以來都並未在興平里布控,屬下擔心俞觀明的舉動會令這個人警覺,所以並沒有同意。”
西村尾藏聞言,他的面色稍稍緩和,點了點頭。
當得知、確認了俞觀明竟然是上海特情組的人之後,西村尾藏和菊池真隆皆是大喜過望。
時至今日,肖勉的上海特情組已然超越軍統上海區、紅黨地下黨以及中統蘇滬區,成為了帝國在上海特務工作的頭等大敵。
只是這個上海特情組以及他們的組長肖勉,實在是太過神秘,包括西村班、上海特高課、井上公館、警察局以及憲兵隊等多單位,經過這兩年的搜捕、查勘,竟然都沒有能夠掌握上海特情組的進一步情報。
總之,對於帝國來說,肖勉和上海特情組,時至今日依然是個大大謎團。
在這種情況下,俞觀明這個上海特情組的情報人員的落網、投誠,頓時令西村尾藏大喜,他看到了將肖勉和上海特情組順藤摸瓜、一網打盡的機會。
西村尾藏深知這個機會來之不易,故而,他雖然心中急切,在行動中卻並不著急,他很有耐心:
瞭解到俞觀明的直屬上線非常警惕,西村尾藏甚至直接下令不得對俞觀明的住處、店鋪以及生活環境進行監視,以免引起敵人的警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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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村尾藏直接放棄了透過俞觀明抓捕其上線的選擇。
因為根據俞觀明的交代,其上線對帝國應屬於極度仇視那種,這種人即便是秘密逮捕了,若是那種刑具也無法征服的極度頑固分子,那麼,好不容易獲得的線索和機會就斷了。
他的打算是放長線釣大魚。
西村尾藏甚至已經決定不排除犧牲帝國的一部分利益,提供一些情報,進一步增強俞觀明在上海特情組的地位和重要性。
然後順理成章的將俞觀明的上線納入秘密監視物件。
然後長期鎖定此人,透過此人進一步掌握上海特情組更高層次人物關係,目標直指那個神秘的上海特情組組長肖勉。
這個計劃是被動的,而且可以預料的並非速成,是需要時間和耐心的。
菊池真隆對此是秉持不同意見的,他認為就應該順藤摸瓜,透過俞觀明逮捕其上線,然後快速審訊,撬開此人的嘴巴,然後繼續順藤摸瓜,直至掌握更大的絕密情報,將肖勉以及上海特情組一網打盡!
西村尾藏此前便嚴厲批評了菊池真隆,他認為菊池真隆的想法是急功急利,看似能很快的取得效果,實際上這就如同下棋,也許某個棋子失效,就功虧一簣了。
因鑑於此,在西村尾藏的心中,菊池真隆是有急功近利的可能性先例的。
現在,聽到菊池真隆說他拒絕了俞觀明的建議,這令西村尾藏稍稍放心和滿意,不過,旋即西村尾藏的臉色卻更加陰沉了。
他意識到了一點,或者說是一種非常糟糕的可能。
而菊池真隆也是臉色一變,他也想到了。
……
“長官也覺得俞觀明可能自作主張?”菊池真隆陰沉著臉,說道。
“巴格鴨落!”西村尾藏面沉似水,他的目光陰鷙的掃向菊池真隆,“你老老實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刺激俞觀明的事情?”
俞觀明突然找到菊池真隆,要主動提供其上線的情況,以茲來作為逃離上海的交換,這本身就很耐人尋味。
俞觀明這種老資格特工,是非常聰明、狡猾的傢伙,他難道不知道,他最大的價值就是其上線。
此外,這個上線,既是俞觀明升官發財的本錢,但是,同時也可能是其催命符。
對於俞觀明來說,現在這種縝密、謹慎、平靜的生活,反而是最安全的。
而且要知道,按照西村尾藏的這個計劃,是有機會將上海特情組一網打盡的。
也只有將上海特情組一網打盡,俞觀明以及其妻兒才可能獲得最大限度的安全。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西村尾藏不認為俞觀明這個一個老辣狡猾的老資格特工,會無端採取這種過激且不安全的行為。
這是一種衝動情況下的應激反應。
“絕對沒有!”菊池真隆向西村尾藏詛咒發誓,他嚴格執行了西村尾藏的穩妥計劃,並不曾有絲毫異動。
看到菊池真隆如此斬釘截鐵的態度,西村尾藏選擇了相信,菊池真隆不敢騙他。
“現在有兩種可能性。”西村尾藏沉聲說道。
“其一,俞觀明沒有聽從你的命令,他自作主張,做出了蒐集,乃至是誘捕他的上線的舉動。”
“也正是這個冒險的舉動,可能直接導致了俞觀明的暴露,然後他便遭遇了來自重慶的所謂家法懲處。”
“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俞觀明聽從了你的命令,很老實,並未有什麼異樣舉動。”西村尾藏看了菊池真隆一眼,“因此,俞觀明全家被殺,實際上只是一個意外情況,是普通的刑事案件,與上海特情組以及重慶其他部門並無瓜葛。”
“所以,這兩種可能性,你傾向於哪一種?”西村尾藏目光陰沉,問菊池真隆。
……
“第二種可能性最大。”曹宇表情嚴肅說道。
他遞了一支菸卷給‘丹頂鶴’同志。
包仁貴接過菸捲,並未點燃,而是拿在手中、放在鼻尖嗅,他眉頭緊鎖,正在思考。
“說說你支援這個判斷的依據。”包仁貴說道。
組織上請‘二表哥’同志幫助尋找失蹤的新四軍來滬採購小組,‘二表哥’經過這段時間的暗查後,給出的情報反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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