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慶的黃包車不見了,料來應是王姓紅黨將用黃包車拉了受傷的阿海逃離了。”
“王姓紅黨的兩個同夥都有槍傷,阿海也有槍傷。”汪康年食指和中指夾著一支香菸,來回踱步說道。
“三個槍傷,他們不敢去醫院。”
“查,吩咐下去,我們的探目全部出動,你是在幫的,幫會那邊你去知會一聲,放出訊息,有此三人訊息,五根大黃魚。”汪康年咬著牙,“特別是一些私人診所,給我盯死了。”
此三人中,最重要的是那位‘王部長’,這是一條超級大魚。
而抓住了這個‘王部長’,順藤摸瓜就能摸到那個神秘的‘陳州’。
“是!”
“快!封鎖前後院,抓住兇手。”
“你們幾個,去那裡!”
“你們幾個,那邊!”
此時,就聽到外面裡傳來了嘈雜的聲音,遠處還有嘈雜的腳步聲。
“組長,巡捕來了。”小四推門而入。
汪康年冷哼了一聲,槍戰結束了約莫小半個小時了,巡捕終於來了。
他走入院子,就聽到外面有人依然還在喊著‘快,封鎖院落,不要讓兇徒逃脫’之類的話,聲音卻是距離院子又遠了些。
“倒是個聰明人。”汪康年輕哼一聲。
此時,一名特工爬梯子朝著院落外面看了看,下了梯子,小跑到汪康年身邊小聲彙報,“組長,門口放了三輛平板車。”
汪康年看向丁乃非。
“之前打聽過,今晚帶隊巡夜的應該是路大章。”丁乃非說道。
汪康年點點頭,路大章的口頭禪就是‘阿拉歡喜交朋友’,會來事,從不輕易得罪人。
三分鐘後,昏黃的路燈下,黨務調查處的特工們推著三輛平板車,兩輛車拉屍體,一輛車上坐著受傷的特工。
汪康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下,只覺得悽慘無比,他的腦海中想起一個詞語‘殘兵敗將’,心中更是大恨。
紅黨陳州,今日之仇,他記住了。
距離他們三十多米的地方,巡捕們衝進了空蕩蕩的院落,對於不遠處的國府特工視若無睹。
汪康年停住腳步,朝著站在院門口的路大章雙手抱拳。
路大章拱手回應。
兩人齊齊轉身,一側是嘈雜的喊聲,生怕外人聽不到巡捕來了,巡捕在辦案,一側是一隊人馬垂頭喪氣、在夜色中沉默行走。
……
王鈞從兜裡掏出程千帆遞給他的紙條看。
他此前猜測是情報,卻並不是。
上面寫了一個地址:臺拉斯脫路四十五號。
還有一句話,‘此房主數日前全家離滬,家中無人,房子有地下室,可暫作棲身之所’。
“老康,這個地方你熟悉嗎?”王鈞將紙條遞給康二牛。
“我知道,離這不遠。”康二牛點點頭。
王鈞鬆了口氣,要是離的較遠,那就比較麻煩,三個傷員不適合穿街走巷,極有可能碰到巡夜的巡捕。
二十多分鐘後,四人抵達臺拉斯脫路四十五號,這是一處兩層的小樓,沒有燈光。
康二牛從兜裡摸出一根鐵絲,三兩下開了鎖。
王鈞揹著阿海,幾人進屋沒敢開燈,也沒有上樓,直接找到地下室的門,進了地下室。
“老康,交給你了,我出去一趟。”王鈞說,“黃包車得處理一下。”
此時此刻,騎著腳踏車的程千帆穿街過巷,已經來到了馬思南路的一處花園公寓附近。
他是來找彭與鷗的。
彭與鷗,復旦公學國文系教授。
上次深夜傳訊後,程千帆很輕易就知道到了此住所的主人之身份。
儘管程千帆不知道彭玉佩在上海紅黨身居何職,但是此前王鈞星夜來向彭與鷗彙報工作,以此可見彭與鷗是王鈞之上級。
王鈞本身已經是上海市委的領導了,彭與鷗的身份只會更加重要。
程千帆沒用有立刻上前按響門鈴,他圍著房子轉了一圈,確認一切安全,沒有異常之後,這才輕輕敲動房門。
他沒有按門鈴,深夜裡門鈴響起,聲音穿透力很強,四鄰都能聽到。
他是輕輕敲響房門的,聲音不大,一般而言是不能喚醒房中人,程千帆卻並不擔心裡面的人聽不到。
地下黨就是睡覺也要‘睜著眼睛’、‘豎起耳朵’的。
果不其然,輕輕的敲門聲很快就有了回應。
“誰?”是一箇中年女子的聲音。
“鄙人錢興火,有急事來尋彭教授。”
“夜深了,先生請回吧,白天再來。”
“煩請轉達一下,彭教授聽聞鄙人名諱,定然知曉我是誰。”程千帆嘶啞著嗓音說話。
“錢先生稍等。”
……
邵媽拎著槍,面色凝重,轉身去通知彭與鷗。
地下潛伏工作,最怕的就是這種半夜突然敲門的情況。
因為有同志半夜來訪,定然是發生了極為緊急事件,且一般是不好的事情。
而此番更是令人不安,因為來者是一個陌生人,邵媽對這個聲音非常陌生。
“彭先生。”邵媽看到了從樓上下來的彭與鷗。
彭與鷗的手中拎著一把韋伯萊斯考託轉輪手槍,這款槍是英美公共租界的紅頭阿三巡捕之制式配槍,紅頭阿三經常會私自倒賣自己的配槍,然後以各種名義申領新槍支。
“邵媽,是誰?”彭與鷗表情嚴肅問道。
“聲音很陌生。”邵媽說道,“這個人說他叫錢興火,有急事要見您。”
“錢興火。”彭與鷗皺了皺眉頭,這個名字很陌生,不是他所知道的某位同志,且邵媽說此人聲音陌生,這引起了彭與鷗的警覺,知道他的身份,來此處見他的都是上海市委的重要同志,邵媽都見過的。
等等,錢興火。
星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錢興火,潛星火!
潛伏在敵營的星火同志。
彭與鷗表情是震驚的,同時是欣喜無比,興奮無比的。
是星火同志!
猜到門外的就是自己日思夜想、擔心牽掛的星火同志,彭與鷗心激動無比、潮澎湃。
同時又是極為緊張,深深潛伏在敵人內部的星火同志竟然深夜來見,定然是出了十萬火急的大事。
期待、興奮、又無比擔心,這就是彭與鷗此時的心情。
彭與鷗強迫自己冷靜,他深呼吸一口氣,依然保持警惕,拎著轉輪手槍走向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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