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春桃掛掉電話,又掏錢買了一包煙,拆開來,給櫃檯後的掌櫃的遞了一支菸,自己也點燃了一支,美滋滋的抽了一口。
“找到你四表哥了?”掌櫃的問道,一開口就露出滿嘴的黃牙。
“找到了。”喬春桃高興的點頭,感嘆說道,“實在是運氣好,他正好借了同僚的報紙看,看到了尋人廣告。”
掌櫃的敏銳的捕捉到了‘同僚’這個詞,態度更加熱情,“你四表哥是吃皇糧的?”
“不曉得。”喬春桃搖搖頭,他驚訝的看了掌櫃的一眼,“掌櫃的為什這問?”
“隨便問問。”掌櫃的微笑著,他打量了一眼這個相貌英俊的年輕人,“後生仔,可有婆娘了?”
喬春桃便漲紅了臉,說著含含糊糊的話,找了個藉口上樓而去。
“掌櫃的,你咋知道他那親戚是吃皇糧的?”小夥計不解問道。
“‘同僚’,只有習慣當差的人才會那說。”掌櫃的說道。
“那八成是漢奸。”小夥計嘟囔說道。
“閉嘴,找死啊。”掌櫃的狠狠地瞪了自家小夥計一眼,“我可告訴你,你自己找死別連累店。”
看到小夥計不服氣,似是還要說什,掌櫃的直接彈了小夥計一個腦瓜崩,“想多活兩天,就給我嘴上多個把門的。”
……
“聯絡上處座了。”喬春桃低聲說道。
吳順佳和毛軒逸皆是大喜。
無論是對於吳順佳這樣的特情處老兄弟,還是去年才從杭州調來加入特情處的毛軒逸來說,‘肖勉’組長在他們的心中都有著殊為重要的地位,堪稱定海神針。
在青島這個陌生的城市,群敵環伺,大家雖然都是不怕死的鐵血男兒,但是,心中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惶恐的,現在聯絡上了處座,整個人就好似突然就心安了,覺得天下之大便沒有他們求不得,沒有他們做不得的事情。
“吳兄弟留守。”喬春桃說道,“毛兄弟隨我去見處座。”
毛軒逸聞言大喜,儘管加入上海特情處有一段日子了,他還沒有見過這個神秘且功勳彪炳的肖勉將軍呢。
而喬春桃選擇帶他去見處座,這也令毛軒逸心中感動,他知道這必然是處座做出的決定,說明處座信任他。
要知道,處座身份神秘,便是上海特情處內部的大部分兄弟都沒有見過處座,故而,正是這份信任,令毛軒逸激動不已。
“吳兄弟,你留守此地,看似輕鬆安全,但是,我們身處陌生環境,可以說是處處危機,切不可麻痺大意。”喬春桃表情嚴肅,叮囑吳順佳。
“放心。”吳順佳點點頭,表情認真說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除了我們自己,誰人都不可相信,道理我懂,我會小心的。”
“方才我故意向掌櫃的透漏四表哥是從同僚的報紙那看到尋人廣告的。”喬春桃說道,“掌櫃的是精明人,這應該對他會有震懾作用,要小心的是那個夥計。”
“那夥計有些憨直,我與他說過話,這夥計話話外似乎對日本人不滿。”吳順佳說道。
“街面上到處是日本兵,特務更是防不勝防。”毛軒逸接過話茬說道,“我們只是住店的客人,三兩句話就能套出他的底,這樣的憨瓜,要會害死他自己,要會害死別人。”
對於毛軒逸所言,無論是喬春桃還是吳順佳都深以為然,有些時候,這種有正義感、仇恨日本人卻又魯莽之輩,大家對其的提防,甚至還要在對敵人的防備之上——
這是處座向眾弟兄們特別強調過的。
……
佐上梅津住盯著床鋪上這個看起來隨時可能嚥氣的傷者看,他不禁皺眉,“不是說了暫停用刑的嗎?”
倉田訓廣一笑,解釋道,“本想著撬開這個人的嘴巴,也省得佐上少佐辛苦了,沒想到這個人身體素質竟然這糟糕。”
佐上梅津住看了倉田訓廣一眼,冷哼一聲,沒有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
他自然是心中明白的:
人是青島這邊抓到的,青島憲兵司令部這邊自然是希望搶先撬開這個紅黨的嘴巴,進一步擴大功勞,榨乾此人的最大價值,而不會甘心將人‘完好無損’的交給上海方面。
“我要見一見那個卜大泉。”佐上梅津住說道,“現在就見。”
“可以。”倉田訓廣說道,“人已經帶來了,佐上少佐現在就可以見。”
佐上梅津住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然後他瞥到了自己身側的川田篤人一直沒有說話,不禁皺起了眉頭。
……
“佐上君另有秘密任務在身,辛苦了。”川田篤人微笑說道。
他與佐上梅津住等人是在梅機關的協調下,以上海憲兵司令部派遣人員的名義,來青島幫助青島憲兵司令部維持治安,為‘三巨頭’會議安全圓滿舉行保駕護航。
當然,在佐上梅津住看來,對於川田篤人這位貴族少爺來說,此次青島之行也是一次撈資歷的鍍金行為。
川田篤人並不知道佐上梅津住來青島似是另有秘密任務,這令川田篤人多多少少有些不快。
“不過是一件陳年舊案有些一點線索罷了,算不得什大事,所以就沒有和川田君說。”佐上梅津住微笑說道,“再者說了,我若是有意瞞著川田君,今天會自當會避開川田君的。”
聽到佐上梅津住這般說,川田篤人這才釋懷,他主動道歉,“倒是我小心眼了。”
“不不不。”佐上梅津住笑道,“川田君有什說什,此乃坦誠君子行為。”
川田篤人哈哈大笑,他發現佐上梅津住端地會說話,這口才只比宮崎君稍遜罷了。
“川田君,我一會要盤問涉案人員,你與我一道吧。”佐上梅津住說道。
“我就不過去了。”川田篤人搖搖頭,“難得來青島,我要好生逛逛。”
他很聰明,雖然佐上梅津住說沒有要隱瞞他的意思,但是,既然一開始沒有與他知會此秘密任務,他最好還是不要沾染為妙。
……
“卜大泉,卜桑,請坐。”佐上梅津住看著面前這個身材瘦削,目光膽怯的男子,客客氣氣說道。
“太君面前,卜某豈敢不敬。”卜大泉看了佐上梅津住一眼,小心翼翼說道。
“請坐。”佐上梅津住面色一沉,說道。
卜大泉這才戰戰兢兢的坐下,不過,他不敢坐實了,只是坐了半個屁股。
“自我介紹一下,鄙人是上海憲兵司令部的佐上梅津住少佐。”佐上梅津住說道。
“原來是佐上太君。”卜大泉趕緊起身鞠躬。
“坐,坐,坐。”佐上梅津住右手壓了壓。
“害頁。”卜大泉說了句不倫不類的日語。
“崇德中學的廖華是你檢舉的?”佐上梅津住問道。
“是的,卜某受到大日本帝國的感召,洗心革面,決心追隨汪先生之和平運動。”卜大泉趕緊表情認真說道,“所以,毅然舉報了紅黨廖華。”
“我很好奇,你是中統的人,怎會知道廖華這個紅黨的?”佐上梅津住問道。
“太君您也知道,紅黨和重慶現在是合作期間,他們共同對付大日本帝國。”卜大泉說道,“卜某曾經深陷迷途,做了一些對大日本帝國不利的事情,期間和這個紅黨廖華有過接觸。”
“噢?”佐上梅津住露出感興趣的神情,“詳細說說你們和紅黨的那次合作。”
“是重慶方面有人來青島,據說此人是山東省沈主席的貴客,大日本帝國知道了這件事,下令搜捕這個人。”卜大泉說道,“是青島紅黨方面向我們通風報信,幫助那個人化險為夷,逃脫了大日本帝國的抓捕。”
……
“那個被紅黨派來與我接觸的正是廖華。”卜大泉說道。
“據我所知,軍統方面也參與了那次營救行動。”佐上梅津住說道。
“是的,沈主席的面子,戴春風那邊也要給的,所以軍統也有份參與。”卜大泉說道,“不過,太君也知道,我們中統對軍統的芥蒂比對紅黨還要深。”
“軍統方面參與此事的,是不是這個人?”佐上梅津住拿出一張照片遞給卜大泉。
“正是此人。”卜大泉點點頭,“這人叫薛友天。”
“不不不,薛友天只是化名,這個人真正的名字叫徐啟立。”佐上梅津住微微搖頭。
“應該是吧。”卜大泉點點頭,“做這一行的,每個人都有用化名的習慣。”
“我看過你的卷宗,你此前交代說紅黨廖華與徐啟立有過接觸?”佐上梅津住說道。
“當時為了營救那個叫奎勇的人,我們中統、軍統以及紅黨都有份參與,這是我們三方非常罕見的通力合作,所以廖華與軍統的人有接觸,在當時看來並不奇怪。”卜大泉說道。
他有些明白了,“太君是對這個徐啟立感興趣?”
“在卷宗,你說你懷疑這個徐啟立是上海人?”佐上梅津住問出了關鍵性的問題。
“卜某隻是懷疑,只是感覺,只是一種直覺。”卜大泉小心翼翼說道。
“直覺好啊,做這一行的,直覺往往是最準確的。”佐上梅津住點點頭,他遞了一支菸卷給卜大泉,同時拿了一盒洋火遞過去。
卜大泉受寵若驚,趕緊接過,小心翼翼的看向佐上梅津住,看到佐上梅津住微笑點頭,是這才點頭哈腰的劃了一根洋火點燃了菸捲,迫不及待的抽了兩口。
……
“說說你懷疑這個徐啟立是上海人的依據,就是你的這種直覺來自何處?”佐上梅津住說道。
卜大泉便解釋說,他之所以覺得徐啟立很像是上海人,是因為這個人身上有上海人的腔調。
“這個人的舉手投足的細節來看,是有腔調的。”卜大泉說道。
“他去咖啡館,喝咖啡,吃飯的時候,我們喝的是啤酒,他喜歡喝紅酒,頭髮梳得油光光的。”卜大泉想了想,又補充說道。
佐上梅津住有些失望,他不認為卜大泉的這個懷疑是有力證據。
卜大泉小心翼翼的觀察佐上梅津住的臉色,見狀,他趕緊說道,“太君,卜某和上海人有過接觸,上海人講究腔調,這是一種,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感覺,我越琢磨越覺得那個人像是上海人的做派。”
“腔調,唔,腔調。”佐上梅津住沉思片刻,點點頭,“也許你說的是有一定道理的。”
說著,他再度陷入沉思。
見狀,卜大泉不敢說話,就連抽菸卷也是小心翼翼,輕輕地,生怕打擾了少佐太君的思緒。
……
“廖華與徐啟立的接觸,你有沒有察覺到什異常?”佐上梅津住忽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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