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李浩接過牛皮紙紙盒,隨口問道。
“哪有隻送一個帽子的。”程千帆微笑著說道,他此時的表情頗有些看到自己最親近的弟弟長大了,知道追求愛情的那種喜悅感,“你嫂子逛南京路的時候,順便幫你挑買了這條絲巾。”
“帆哥哪有,什麼送帽子,不曉得你在說什麼。”浩子好似被人點了穴,整個人肢體僵硬,面孔也漲紅。
“去吧。”程千帆心中好笑,擺擺手說道,“路上注意安全。”
出了帆哥的書房,李浩看了一眼手中的絲巾禮盒,嘿嘿笑起來。
這條絲巾是南京路最大的蘇繡閣出品的上品絲巾,他上次陪同帆哥去南京路辦事情,路過蘇秀閣的時候多瞅了幾眼,想著周茹圍了那款絲巾一定好看,只是事情繁忙沒有時間再過去。
卻是沒想到帆哥這便讓嫂子給買下來了。
……
從程府出來,李浩將車子留在程府,他叫了一輛黃包車回家。
回李浩的家,本不需要經過金神父路,他便讓車伕直接到金神父路就是了。
當他到了金神父路周茹家,從黃包車上下來的時候,看到周茹正好挎著一個菜籃子從外面回來。
看到李浩的時候,周茹微笑著,有些不好意思的那種淺笑。
李浩也笑著,他沒說話,而是探頭看向周茹挎著的菜籃子,“買了什麼?”
“小寶要吃肉饅頭。”周茹說道,“買了上好的牛肉,明天做牛肉肉饅頭。”
李浩從周茹的手中接過菜籃子,跟著周茹進了屋。
周茹急忙拿了一雙棉布拖鞋給李浩,讓他脫下換鞋子。
“帆哥來了,你都沒讓他換鞋子。”李浩嘟囔了一句,動作卻是麻利,聽話的脫下皮鞋,換上棉布拖鞋。
“帆哥是帆哥,你們不一樣。”周茹這樣說道。
李浩沒有聽出來姑娘這話裡的意思,他看了一眼,這棉布拖鞋應該是周茹手工縫製的,上面還用針線縫了個小鴨子,他便笑著說,“這鴨子肥的嘞。”
周茹瞪了李浩一眼,這讓李浩有些莫名其妙。
李浩將外套風衣脫掉,他直接開啟衣櫃,將自己的風衣用衣架子掛好。
“這是我家。”周茹說了句。
“當然是你家。”李浩驚訝的看了周茹一眼,他只是掛個外套,說什麼怪話。
他覺得自從自己送了一頂帽子給周茹後,這姑娘便有些怪怪的。
周茹也笑了,她開啟壁櫥,拿了些瓜子乾果出來,又沏了一壺茶水。
“組長有令。”李浩說道,“晚上向重慶發報。”
說著,李浩取下身上的鋼筆,擰開後,敲了敲,將情報遞給周茹。
“緊急情報?”周茹驚訝問道,然後她自己點了點頭。
一方面她明天一大早就會去程府做飯,另一方面她今天晚上從程府離開的時候,組長還沒回來,也並未提前打電話回家暗示她等候情報。
“暗語是鷓鴣。”李浩說道。
“明白了。”周茹說道。
鷓鴣是暗語,意思是這份電報是以‘青鳥’的名義發給重慶的,並非是以肖勉的名義,亦或是以特情組的名義發報。
不,確切的說現在已經是特情處了。
包括周茹、李浩以及豪仔這樣的親近人,都已經知道上海特情組即將升格為上海特情處了,而組長也正式晉升為少將處長。
此事業已行文下令,只待處長將特情處的組織架構、上下人事報呈重慶局本部,獲得局座批准點頭後,便可生效。
只不過,周茹和李浩私下裡暫時還習慣稱呼‘組長’。
……
“這是什麼?”周茹指著桌上的小禮盒問道。
“絲巾,嗯,絲巾。”李浩說道。
“送我的?”周茹問道。
“是嫂子,嫂子路過南京來買的。”李浩有些結結巴巴說道。
“太太又送我絲巾做什麼?”周茹看了李浩一眼,說道,“她以前送過我有絲巾的嘞。”
“你有絲巾了?”李浩驚訝問道,他還真的不知道這一茬,也沒見周茹圍絲巾啊。
“那,要不我……”李浩想了想,想到了一個好主意,“要不,我拿回去……”
“哪有送人的禮物又拿回的?”周茹似乎生氣了,氣咻咻地噴著粗氣說。
這就是個傻子,還說是嫂子送給她的絲巾。
“不是,我是說,我拿回去再換個別的。”李浩趕緊解釋。
“不必了。”周茹說道,“這絲巾,我喜歡呢。”
李浩撓了撓頭,然後點點頭。
聽得周茹說喜歡這絲巾,他的心中也是忍不住歡喜。
李浩喝了一杯茶就離開了。
周茹手裡拿著絲巾,猶豫了好一會後,將絲巾圍上,拿了鏡子看。
絲巾的顏色和她身上的這身衣裝不太搭配,姑娘的臉上卻是露出了笑容。
想了想,她又拿了那頂小圓帽戴上了。
又照著鏡子美了好一會,周茹將小圓帽、絲巾都收起來,她先出門倒了垃圾,藉機檢查了一下外面,確認並無異常後,這才回來反鎖好房門,準備向重慶局本部發報。
……
重慶。
羅家灣十九號。
毛瞬從一個人的手中接過密電。
他下意識看了一眼來電暗語。
毛瞬的表情隨即嚴肅起來。
他不知道這份密電來自何處,不知道對方的身份,甚至不知道對方的暗號,但是,毛瞬知道這個人來的電報乃是軍統局最高級別機密之一。
現在若非叔叔齊伍外出公幹了,這份電報都不可能經他手。
當然,也只是字面意思上的經手,毛瞬並不掌握密電碼,而該電報的密電碼更是隻有局座和叔叔知道。
“備車。”毛瞬將電報折迭好,收進了兜裡,並且又繫上了紐扣,然後拍了拍,這才安心,他對手下說道,“戴公館。”
……
戴春風公館。
戴春風從毛瞬的手中接過電報,他示意毛瞬在客廳候著,隨後,他便急匆匆上了樓。
陳樺讓人送了茶盞與毛瞬,隨後也便上樓休憩去了。
戴春風的表情是嚴肅的,‘青鳥’來電,多是直接以個人名義發給他這個學長的,且一般事情更為機密。
這不由得不令戴春風有些緊張。
從保險櫃中取出密碼本,戴春風將電文譯出。
先是草草閱讀,戴春風的心中鬆了一口氣,不是壞訊息,這就好。
此前無論是‘青鳥’深夜來電,還是‘肖勉’深夜來電,多是示警,尤其是多事關軍統上海區的安危,這使得一旦是程千帆深夜來電,戴春風便會下意識的頭皮發麻,精神緊張。
“好賊子,陰險狡詐。”戴春風冷哼一聲。
這個以‘謝廣林’的身份躲在慶新中學的‘任安寧’,竟然是日本特工麻生保利郎所假扮的!
看到情報中報告此一茬,饒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戴春風也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日本人此計謀著實奸險。
倘若程千帆沒有及時從蛛絲馬跡察覺到異常,他極可能中計。
一旦程千帆誤將此人確認為任安寧,那便可能陷入兩難境地,若是一時不忍,出手營救,亦或是假裝聽從三本次郎的安排處決此人,實際上則李代桃僵,暗度陳倉,那麼,這便危險了。
首先,程千帆將暴露,此為最大之危急。
此外,這個經過程千帆‘認證’的謝廣林,將會被秘密送來重慶,此等人才必然會被招進‘重慶密室’工作,這等於是引狼入室,危害極大。
甚至於——
戴春風只是想了想,就禁不住汗毛直立,整個人的額頭都迅速冒出細密的汗珠。
任安寧是花旗國留學的高材生,師從花旗國‘美國密室’的專家顧問教授,這樣的高學歷人才在祖國危急之際,毅然決然拋卻花旗國的優渥生活和無量前途,選擇回國報效國家、投身抗日洪流。
這樣的事蹟非常感人,且有不小的感染力,有影響和號召性,戴春風甚至推測便是老頭子得知此事,都會非常高興,弄不好甚至會一時興起召見‘任安寧’!
若果然如此,這個麻生保利郎直接刺王殺駕,這可就是天崩地裂了啊!
相比較那個鬼佬,日本人顯然更清楚誰才是天字第一號目標!
戴春風拿起了一方手帕,擦拭了額頭的汗水。
“險之又險啊。”他喃喃說了句。
自己自然最瞭解自己,戴春風很清楚校長喜歡什麼,他知道,倘若這個任安寧來到重慶,他應該會忍不住主動向校長彙報此事……
如此,簡直是等於將日本特務經他手主動送到委員長面前,此誠可怕!
戴春風知道,‘青鳥’的謹慎和優秀,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破獲和阻止了日本人的一次非常非常重大的陰謀!
或者說,便是程千帆本人都沒有想到這一茬——
程千帆在電報中彙報說,日本人的目標是‘重慶密室’,或者說其直接目標是重金聘請的花旗國密碼專家海倍特雅士利。
但是,戴春風卻是直接便聯想到了‘校長’身上。
這並非戴春風比一線的程千帆更瞭解情況,而是所處的位置不同,看問題的角度不同。
在戴春風這裡,沒有什麼比‘領袖’的安全最重要的了。
看到日本人要向重慶內部安插此等威脅巨大的特務,他第一反應便是‘校長’的安全。
……
對於程千帆在電報中所提及的所謂‘鱘魚計劃’的制定者千北原司,戴春風起了興趣。
程千帆對千北原司的評價:迷醉於陰謀技巧,弄巧成拙。
不過,仔細研究了日本人的所謂‘鱘魚計劃’後,戴春風對千北原司的評價卻很高。
千北原司的計劃之所以失敗,歸根結底是因為日本人也沒想到宮崎健太郎竟然實際上是中國人,是軍統局的戰略級特工。
只此一點,便註定了千北原司的陰謀詭計的失敗機率大幅度提升。
而拋卻程千帆成功以宮崎健太郎的身份打入日本特務機關內部這個超級先手不說,千北原司的整個計劃實際上堪稱精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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