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巡捕押解著‘朱源’回到薛華立路的中央巡捕房,就看到巡捕房的便衣探長趙樹理帶著幾名探目已經在等候。
朱源被密探押走,趙樹理沒有急著走,抽著煙和金克木聊著天,兩個人勾肩搭背的,看起來言談甚歡。
何關有些著急,為程千帆擔心:
這趙樹理是覃德泰的心腹,這要是看到老莫這幅慘樣,弄不好當場發作。
“千帆,一會我就說老莫是我揍得。”何關咬了咬牙說道,“趙探長看到我舅舅的面子上,不會拿我怎麼著的。”
“休想。”程千帆瞪了何關一眼,“你這是是要昧下老莫的功勞啊。”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何關急了。
“抬起來。”程千帆微微一笑,“老莫奮勇當先,英勇負傷,此乃我部光榮之事,正好向趙探長報喜呢。”
程千帆看到趙樹理在此,就一直在觀察,他要觀察趙樹理對待金克木的態度。
趙樹理是覃德泰的遠房親戚和絕對心腹,其人一向眼高於頂,對待金克木等巡長也基本上公事公辦的倨傲態度。
此時瞧見趙樹理和金克木竟然聊得相當熟絡,自然是有原因的。
程千帆大喜,心中也是頓時長舒了一口氣,他這番謀劃中最後的那個環節,也是最重要的一環,落子為安!
……
報喜?
何關這回是真的有些懵了。
程千帆沒工夫同何關解釋,催促著何關抬起‘擔架’,竟是徑直朝著趙樹理和金克木那邊過去。
“這誰呀?”趙樹理掃了一眼從擔架抬出來的滿臉血汙之人,驚訝問道,一時之間竟是沒有認出來此人是誰。
“報告趙探長。”程千帆表情略悲憤,“這是莫守禮巡官,莫巡官在此次行動中為了掩護我等,奮勇當先,和兇徒激烈搏鬥中英勇負傷,莫巡官是英雄,我等看在眼中,感佩於肺腑。”
“這是老莫?”趙樹理彎下腰,仔細看了看,這腫脹的如同豬頭的胖臉,全然看不出本來面目,還捏了捏血肉模糊的臉,隨即用老莫的衣服擦拭了血水,扭頭問“怎會如此?”
其餘眾巡捕悄摸摸靠近,聽聞程千帆竟面不改色,如此顛倒是非,均是震驚了,這小程今兒個撞邪了?
不管怎麼說,老莫也是同僚,程千帆對老莫下手的手段堪稱陰狠手辣,此種手段,這些老江湖的巡捕也不是個個都敢如此作為的。
特別是小程平日裡的老實本分,這種對比效果更加令人驚駭。
此番更是如此大膽‘謊報軍情’!
他怎麼敢的?
……
眾人都下意識的抬頭看向巡長金克木,這個時候,只要金克木一句話,小程的謊言就被會立馬揭穿。
“是啊。”金克木深深地看了程千帆一眼,竟是感嘆一聲,指了指擔架上的老莫,“我也沒想到老莫竟是如此英勇,也沒和大家言語,第一個勇敢的衝進去,令金某刮目相看啊!”
眾巡捕目瞪口呆。
何關更是如此,他對自家孃舅最瞭解了,金克木素來謹慎,不像是會冒著得罪總巡長覃德泰的危險來維護程千帆的為人啊。
莫不是自己一直以來小看了舅舅?
“竟如此英勇、慘烈。”趙樹理讚歎一聲,“這老莫,嘖,還真沒看出來啊,也不枉覃總對他的一番照顧提攜了。”
“是啊,趙探長,您是沒看到,老莫勇敢的緊哦。”馬一守跟著說道。
程千帆是他的徒弟,他剛才還在考慮如何撇開這件事,不要沾惹到自己身上,此時儘管不知道為何金克木要維護小程,但是不妨礙他感嘆附和。
“覃總得知此事,定會歡喜。”趙樹理說話的時候,似笑非笑的看了程千帆一眼。
程千帆面不改色,還彎腰查看了一下老莫的傷勢,露出擔心同僚的神情。
趙樹理輕笑一聲,衝著金克木拱拱手,“老金,公務在身,趙某告辭先。”
“改日老金我做東,老趙你一定要賞臉。”
“一定一定。”
待趙樹理離開之後,現場竟是鴉雀無聲,這件事太詭異了,眾人一時之間看不透,還是少多嘴為妙。
“金頭,要請客咯。”程千帆卻是嘻嘻哈哈的,衝著金克木拱手說。
“你小子。”金克木面色複雜,看了程千帆一眼,旋即哈哈大笑,衝著自己的手下揮了揮手,“大家今天這活幹得不錯,下值後,迎賓樓不醉不歸。”
眾人聞言大喜,喊著‘金頭四海’、‘巡長大氣’,鬧騰了好一會後被金克木笑罵著滾去幹活,才笑哈哈的各自散開。
至於躺在擔架上的老莫,竟是無人去理會。
眾人都是猴兒精,儘管看不透內中乾坤,但是,有一點大家明白的。
這老莫,栽了!
本就是一個不討喜的同僚,理會他作甚,不趁機踩他幾腳就不錯了。
最後還是程千帆嘆口氣,叫了一個在捕房幫閒的僱員一起,將這老莫抬到了醫療室。
“你去忙你的吧。”
待對方離開後,程千帆站在門口抽了根菸,觀察了一番,看四下無人,才返回從老莫的兜裡掏出來一個東西,仔細看了看後,又放回去了。
“老黃,哪去啦,接活了。”程千帆這才喊道,老黃是醫療室的醫生,慣會偷懶,這個時候一準貓在哪個角落喝酒呢。
……
巡捕大廳第三巡的值房裡。
馬一守有事離開了。
眾人看向程千帆,這小程依舊是微笑著,給自己的師傅馬一守的茶杯倒了水,小心的吹了吹茶末後放好。
還是那副溫文小意的樣子。
“哎呦,小程,我自己來,自己來。”大頭呂忙不迭的接過程千帆手裡的暖水壺。
“呂哥,沒事的。”程千帆笑了笑,衝著眾人拱拱手,“小程一直以來承蒙各位老哥照顧,今兒個是金頭請客,過幾日,小程做東,大夥兒一定要賞臉。”
“一定,一定。”
“小程,太客氣了。”
“哎呦呦,小程,你看看,怎麼能一直讓你破費呦。”
“我早就說了,小程是一個幹巡捕的料。”
“儂曉得個屁,怎敢一直是巡捕,小程以後前途不得了哦。”
眾人笑了說道。
“幾位老哥,莫取笑,我還有很多不足的地方。”程千帆擺擺手,笑著說道。
眾人又是一陣或調侃或誇讚的笑了說。
值房裡歡聲笑語,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在眾人的眼中,小程似乎還是那個小程。
小程卻也已經不是那個小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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