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晨德面色陰沉,陰鷙的眼眸看著匡富林在給‘小道士’檢查身體,手中夾著一支菸卷,卻是並沒有抽菸,任由那菸灰墜落。
“怎麼樣?”蘇晨德問道。
“回蘇廳長的話。”匡富林收起聽診器,表情嚴肅說道,“犯人的臟器受創頗為嚴重,如果繼續用刑的話……”
“會死嗎?”曹宇在一旁問了句。
“小心的話,當不會當即斃命,不過,戕創肺腑,這人恐怕是沒幾天活了。”匡富林說道。
“用刑。”蘇晨德抽了口菸捲,發現早已經熄了,將菸蒂煩躁的扔在地上,冷冷說道。
這‘小道士’活不了幾天又如何,他要的是儘快撬開‘小道士’的嘴巴,將肖勉以及上海特情組一網打盡。
或者更直接說,只要‘小道士’不是死在七十六號的,趕在此人斃命之前將此人交給日本人,就算是交差,至於說日本人會不會因此觸怒,這是李萃群該操心的事情。
“電刑嗎?”曹宇開口問道。
蘇晨德露出遲疑之色,他看向匡富林。
“絕對不行。”匡富林正色說道,“蘇廳長,這人的身體受不了電刑的,一旦通電,這人多半當即斃命。”
蘇晨德聽得匡富林這麼說,只得朝著一個用刑的特工說道,“換其他的,不用電刑就沒有辦法撬開這人的嘴巴了嗎?”
曹宇點燃一支菸卷,斜眼看了這個特工一眼,微笑說道,“鞏炎,廳長都這麼說了,拿出看家本領來吧。”
說著,曹宇似是被煙氣嗆到了,連連咳嗽。
“廳長,屬下今天就給你露一手。”鞏炎吐了口唾沫在掌心,嘿笑一聲說道,“屬下新研究出來的一招,保管有用。”
“那我倒要欣賞一下了。”蘇晨德笑道。
“來呀,去拿香去。”鞏炎衝著身旁的一個特工嚷嚷道。
這人跑開了,很快便提了一捆香回來了。
“這是做什麼?”曹宇走過去,聞了聞香,不解問道。
蘇晨德也露出疑惑之色。
“蘇廳長,屬下這招叫穿火背心。”鞏炎得意洋洋說道,他指著這一捆香說道,“把這成捆的香燒著了,然後……”
他做了一個將燃燒的香向人的身上燙的動作。
“穿火背心,好,這名字貼切。”蘇晨德點點頭,“還愣著做什麼,用刑吧。”
曹宇看著鞏炎帶人將這成捆的香放在炭火裡燒,不一會,刑訊室裡便瀰漫著焚香的味道。
“這成捆的香,這要是摁在身上,這可比那烙鐵還要得勁。”曹宇走到‘小道士’的面前,說道,“識相的話,現在就招了吧,這火背心可不是那麼好穿的。”
小道士抬起頭,直接吐了曹宇一口口水,然後便閉目垂頭,沒有說話了,靜待酷刑加身。
“冥頑不靈。”曹宇氣急敗壞,摸出手帕擦拭了臉上的血水,指著‘小道士’罵道,“你這種人,狗咬呂洞賓!”
……
匡富林看著那炭盆裡已經燃燒冒煙的香,他的小腿有些顫抖。
作為醫生,他對人體的神經、器官等自然是最清楚的。
這焚香香頭是陰燃的,香頭的溫度至少幾百度,這要是就那麼摁在了人的身上,整個人的肉都會被活生生烤焦。
而且這種高溫會直接炙烤肺腑,弄不好這人就直接沒命了。
他看了鞏炎一眼,實在是無法想象這人竟然對自己同胞能下這麼狠的手。
“蘇廳長,這一捆香下去,這人怕是夠嗆。”匡富林說道。
蘇晨德看了匡富林一眼。
曹宇擦拭了方才因為劇烈咳嗽咳出來的眼淚,又抽了口菸捲,鼻腔噴出煙氣,扭頭瞥了匡富林一眼。
他覺得這個匡醫生今天的話有些多了。
匡富林被蘇晨德的目光逼視,他表情鄭重說道,“蘇廳長,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提醒一下,這人要是真的出事了……”
蘇晨德釋然了,這匡富林是在提前為自己開脫。
這邊,鞏炎雙手抱著這一坤點著了的焚香,看向蘇晨德,“廳長,這火背心還穿嗎?”
“用刑。”蘇晨德說道,然後看到鞏炎抱著香走向‘小道士’,他又喊了句,“等下。”
說著看向了匡富林,“真的會死?”
“廳長,這誰能說得準吶。”匡富林趕緊擺擺手,說道。
“要不用一半的香先試試。”曹宇在一旁說道。
蘇晨德點了點頭。
鞏炎將一半的焚香放回炭火,自己舉著剩下這一半的焚香,走向‘小道士’。
“你現在開口還來得及。”曹宇喊道。
“皺一下眉頭,道爺就不是伱爹。”小道士咬牙切齒說道。
鞏炎看向蘇晨德。
蘇晨德點點頭。
一小捆正在陰燒的香就那麼直接用力摁在了‘小道士’的胸膛上。
啊啊啊啊!
小道士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旋即這慘叫聲戛然而止。
看著昏死過去的‘小道士’,蘇晨德冷冷說道,“弄醒他,繼續問話。”
曹宇拿起水瓢,一瓢水潑在了‘小道士’的身上。
小道士的腦袋依然是耷拉著的,一動不動。
“喂。”曹宇走上前,直接給了‘小道士’一個大嘴巴子,“醒醒!”
小道士的腦袋垂著,還是沒有反應。
曹宇有些愣住了,他又拍打了幾下,見‘小道士’還是沒有反應,他一臉急切的看向蘇晨德。
“匡醫生!”蘇晨德趕緊喊道。
匡富林急忙衝到了犯人的身邊,他翻了翻‘小道士’的眼皮,又聽了聽脈搏和心跳。
“死了沒?”蘇晨德急切問道。
這是一條大魚,此人是特工總部所抓到的上海特情組的第一個重要人員,他還期待著撬開這人的嘴巴,將肖勉以及上海特情組一網打盡呢,這人要是就這麼死了,這豈不是功虧一簣?
“蘇廳長,這人不行了,要趕緊送醫院搶救。”匡富林驚慌說道。
“送醫院。”蘇晨德喊道。
“欸欸欸。”曹宇趕緊答應著,命令人趕緊給昏迷的犯人鬆綁,然後又急忙問道,“哪個醫院?齊民醫院還是陸軍醫院?”
“陸軍醫院好一點。”匡富林來了這麼一句,“齊民醫院比日本人的醫院還是差點……”
“齊民醫院。”蘇晨德立刻說道。
他還不死心,還想著把人救回來再審問,這要是將人送到日本陸軍醫院的話,這人可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蘇廳長,沒什麼事的話……”匡富林說道。
“匡醫生,你跟車去醫院。”蘇晨德表情嚴肅說道,“務必救活這個人。”
匡富林的臉色立刻垮了下來,只能恙恙的答應了。
幾個特工將‘小道士’從刑架上放下來,在曹宇的指揮下將人從刑訊室抬出去。
“蘇廳長,我去醫療室拿藥箱。”匡富林拎起藥箱趕緊跟上。
“你手下拎的是什麼?”蘇晨德皺眉問道。
“我那裡有找人配的傷藥,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帶著總比不帶好。”匡富林說道。
“快點去。”蘇晨德不再起疑,擺擺手說道。
……
曹宇帶人將‘小道士’抬進了卡車車斗裡。
“拿一床被子,快。”他朝著一個特工吩咐說道。
這天氣已經漸寒,這車斗裡處處漏風,一點也不保暖。
然而話音未落,他就看到有特工抱著一床被子過來了,很顯然,這是蘇晨德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安排手下趕緊將被子抱來了。
“匡醫生呢?”曹宇喊道。
“來了,來了。”
曹宇就看到匡醫生拎著藥箱,一路飛奔而來,他脖頸上的圍巾隨著他的奔跑晃來晃去。
曹宇心中一動。
他記得方才在刑訊室的時候,匡富林可並沒有戴著圍巾。
當然了,許是因為要外出,所以匡富林才戴了圍巾。
只是,之前並未見匡富林有戴圍巾的習慣……
心中起了疑惑,不過,曹宇不動聲色,他伸手拉了匡富林一把,將匡醫生拉上車斗,然後拍了拍卡車駕駛艙的鐵皮頂,“快開車。”
……
白小蝦雙手架著望遠鏡,盯著七十六號的院子看。
提著藥箱的醫生映入眼中。
而這人脖頸上那黑白相間紋理的圍巾則立刻令白小蝦的精神為之一振。
他立刻放下望遠鏡。
騰騰騰的下樓,來到了一樓的客廳,徑直走向客廳的電話機。
而在客廳裡,有三個大人,一個孩子被捆綁手腳,堵住了嘴巴,並且蒙上了眼睛塞在了牆角。
三個大人,一對夫妻是這房子的主人,還有一個是女傭,孩子是這家的小公子。
拿起電話,白小蝦搖號,“你好,要開森路電話廳。”
開森路電話廳。
叮鈴鈴,電話鈴聲響起。
電話廳的話務員懶洋洋的拿起電話話筒,然後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找你的。”
男子道了謝,接過話筒,“好,曉得嘞,你們快點來,丘二叔的身體眼瞅著不成了。”
說完,男子掛掉了電話,擺了五枚大洋在桌面上,“辛苦,辛苦。”
話務員的臉色立刻好看了很多,右手一抄,五枚大洋到手,他隨即取了一枚吹了一下,拿在耳邊聽響,清脆的響聲令他眉開眼笑,然後再抬頭去看的時候,方才那打電話的人已經沒了影子了。
他倒也並沒有驚訝,聽方才這人打電話,應該是家中有老人急病不行了,這火燒眉毛的事情了,打完電話趕緊走開也是正理。
……
“組長,是齊民醫院。”豪仔進了茶館,對程千帆說道。
程千帆點點頭,心中長舒了一口氣。
匡富林主動提及要送‘人犯’去日本陸軍醫院,並且主動提及日本醫院比齊民醫院好一些,這是程千帆的吩咐。
這句話本身並無錯處,反而很合理。
但是,這反而會提醒了蘇晨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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