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口沒有?”李萃群看了一眼被固定在刑架上面的‘小道士’,他拿著手帕遮住了口鼻。
是真正意義上的固定,‘小道士’的雙腳被用鐵鏈捆縛,雙手手掌更是被鐵釘貫穿、釘在木架上。
胸膛因為被烙鐵活生生燙烤,汙血和爛肉黏連焦臭,大塊的皮膚、肌肉被皮鞭抽的翻綻,目光所及幾近沒有一塊好肉。
“沒有,這人就像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蘇晨德表情陰鬱說道,他隨之冷哼一聲,搖頭說道,“我幾乎以為這傢伙是經手過的那些紅黨。”
在黨務調查處的時候,經他手抓捕、審訊過很多紅黨,他見過不少硬骨頭,其中他印象最深刻的便是紅黨特科的‘竹林’,此人的骨頭幾乎都被一塊塊敲碎,卻依然隻字不吐。
而此刻的‘小道士’,則令他找到了那熟悉的感覺。
“你是說這人是紅黨?”李萃群微微皺眉,說道。
“不好說。”蘇晨德搖搖頭,“也不一定,重慶那邊也不是沒有硬骨頭。”
“那個全林呢?”李萃群忽而問道。
‘小道士’已然落網,且此事已經引得李萃群的興趣和莫大關注,故而,蘇晨德便沒有再隱瞞,他主動向來問詢的李萃群坦誠了此抓捕計劃的經過。
故而,李萃群現在是知道全林這個人的。
當然,在李萃群眼中,蘇晨德的這份坦誠未嘗沒有顯擺的意思。
“暫時羈押在優待室。”蘇晨德說道。
“放在優待室做什麼?”李萃群搖搖頭,“審!撬開全林的嘴巴,從這個人的口中儘可能的掌握關於這個‘小道士’的情報。”
‘小道士’已然落網,全林的價值被最大化削弱,或者說,這種情況下全林最後的價值就是招供一些可以輔助審訊‘小道士’的情報。
“好。”蘇晨德猛吸了幾口菸捲,點點頭,“我親自審訊全林。”
……
“說吧,少受點苦。”蘇晨德和顏悅色說道。
“說什麼?”全林舔了舔乾癟的嘴唇,有氣無力說道。
此時的他被綁縛在刑架上,捱了十幾鞭子的衣服已經破爛如爛草蓆。
“你所知道的,所有關於‘小道士’的情況。”蘇晨德說道,“不要說你不知道,你也看到了‘小道士’已經被我們抓住了。”
全林閉嘴不言。
“說吧,這只是一些無關緊要的情況。”蘇晨德說道,“又不是讓你出賣你們組長,你又何必受這樣的皮肉之苦呢。”
全林依然是閉嘴。
他雖然缺乏鬥爭經驗,但是,並非是傻子。
蘇晨德突然對他嚴刑拷打,逼問關於組長的情報,這很奇怪。
雖然正如蘇晨德所說,組長已然被抓,這意味著他所知道的關於組長的那些基本的情報,實際上依然沒有什麼價值,所以,即便是他說了,也不能說是出賣組長。
但是,有一個聲音在全林的腦子裡說:
這不對勁。
倘若關於組長的那些看似簡單的基本情況是無關緊要的,蘇晨德又何必對他嚴刑拷打、逼問此事?
“冥頑不靈。”蘇晨德冷哼一聲,擺了擺手。
兩名特工上來,兩人分別拿起一根竹籤,瞄準了全林的指尖,幾乎是同時猛然刺了下去。
啊!
淒厲的慘叫聲在刑訊室響起。
十指連心的疼痛,令全林暈死過去。
一瓢水將他潑醒。
“剛才只是開胃菜。”蘇晨德微笑著,說道,“小兄弟,說了吧,只不過是一些無關緊要的情況,何必呢。”
“你越是這麼說,越說明你很急切。”全林抬起頭,他的眼珠子因為充血而泛紅,他咧嘴笑著。
“你笑什麼?”蘇晨德皺眉。
“我高興啊。”全林依然是笑著。
“你高興個什麼勁?”蘇晨德又問。
全林還是笑,“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那麼急切的,要從我的嘴巴里得到那些情況,但是——”
他看著蘇晨德,吐出了一口血水,依然是笑著,“你越是著急,我心裡越發舒坦啊。”
“打!”蘇晨德看著全林,他的表情異常難看,這個在他眼中完全是笨蛋、一直以來都被他玩弄於鼓掌之中的年輕人,這個在他看來很好對付,稍加審訊也許就會開口的年輕人,此時此刻,卻以這樣的方式激怒了他。
“用刑。”蘇晨德咬牙切齒,“撬開他的嘴!”
那個‘小道士’一看就是有著豐富鬥爭經驗的硬骨頭,撬不開‘小道士’的嘴巴,這本就令蘇晨德很窩火,但是,考慮到肖勉的難纏,作為極可能是肖勉手下重要幹部的‘小道士’不好對付,這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這個他一直以來都沒有看在眼裡的全林,竟然也如此難纏,這是蘇晨德始料不及,也無法接受的。
……
蘇晨德沉默了,他看著再度昏死過去的全林。
他忽而有一種挫敗感。
在他的命令下,手下對全林的審訊直接上了強度。
竹籤扎手指,烙鐵,以及辣椒水等手段都在短時間內用上了。
但是,這個全林竟然硬生生的挺住了,儘管慘叫連連,甚至嚴刑拷打之下都尿了褲子,但是,卻如同那茅坑裡的石頭,什麼都未曾招供。
“廳長。”容雲在蘇晨德的身邊說道,“這個人是一塊硬骨頭,我們要不要換個方法。”
“換個方法?”蘇晨德看向容雲。
……
全林看著傷痕累累、昏死過去的組長,他極力的掙扎,想要靠近‘小道士’。
蘇晨德冷冷的看著這一幕,儘管全林這一次什麼都沒說,但是,他的舉動再度證實了這個‘小道士’沒有抓錯。
“潑醒他。”蘇晨德指了指刑架上的小道士。
一瓢水澆下去,昏死過去的小道士悠悠醒轉。
自己一定是出現幻覺了,小道士眯著眼睛,他方才竟然看到來全林那小子,這小子渾身血淋淋的站在自己面前。
小道士嘆了口氣,這怎麼可能呢。
全林以及其叔叔全達早都在營救盛叔玉的行動中殉國了。
七十六號控制的漢奸報紙,當時還曾經刊登了‘被擊斃之重慶分子’的照片。
在照片中可以看到全達以及其侄子全林的屍首。
嘩啦!
又是一瓢水潑下來,身上的傷口被冷水一澆,‘小道士’渾身一個激靈,然後他就看到了近前的全林。
這不是幻覺?
小道士心中猛然咯噔一下——
是全林!
全林沒有死!
‘小道士’此時此刻心中全無自己手下劫後餘生的清慶幸和欣喜,他立刻明白了。
自己之所以暴露,十之八九就是被全林出賣的!
儘管在‘小道士’的心中還有一個疑問,那就是全林只是普通的行動人員,根本不可能掌握他的藏匿地點以及其他情況,那麼,全林是怎麼出賣他的?
但是,問題出在全林的身上,這幾乎是可以確定的!
……
不過,雖然認出了全林,並且高度懷疑全林便是出賣自己的叛徒,但是,‘小道士’並未表現出那種極度的憤怒,他甚至都沒有去怒斥全林,而是冷冷的打量了全林一眼,然後便耷拉著腦袋,一言不發了。
蘇晨德冷笑一聲,他知道,這便是這個‘小道士’的難纏之處。
幸好,他的主意並不在‘小道士’身上,而是在旁邊的全林的身上。
蘇晨德令屬下朝著‘小道士’的嘴巴里塞了團破布。
堵住了‘小道士’的嘴巴,也就可以避免‘小道士’說話影響到全林。
“全兄弟,你可知道,他看你的眼神簡直是恨不得殺了你。”蘇晨德對全林說道。
全林冷哼一聲,沒說話。
“他為什麼這種眼神看你?”蘇晨德繼續說道,“因為在他的眼裡,你就是漢奸,是出賣他的那個人。”
“我不是。”全林大聲說道,他搖頭,“我不是叛徒!”
他是對被堵住了嘴巴的‘小道士’說的。
看到這一幕,蘇晨德笑了,他擺擺手,示意手下人將全林帶走。
……
“森田先生,你這是什麼意思?”李萃群看著一幅興師問罪的架勢闖入自己辦公室的森田澤熙,面色不善說道。
“李副主任。”森田澤熙冷哼一聲,“這話應該是我問你。”
他指了指刑訊室的方向,“李副主任,我特高課盯了很久的要犯,你方為何突然動手拿人?”
李萃群驚呆了。
在森田澤熙帶人闖入的時候,他就有預感是訊息走漏了:
日本人也許不一定掌握‘小道士’的真正身份,但是,卻是至少已然知道特工總部抓了一名重要的犯人——
蘇晨德堅持親自審訊‘小道士’,不允許其他人靠近,這本身便說明此犯人的身份不凡。
所以,李萃群判斷森田澤熙是來興師問罪的。
而對於森田澤熙的興師問罪,要說李萃群一點也不擔心,那是不可能的。
不過,卻也並沒有太過憂慮。
無他,他們抓住了肖勉的重要手下,此可謂是在破獲上海特情組的道路上,邁出了堅實的一大步。
此乃已立大功,更有奇功可期。
這種情況下,李萃群是有底氣的,哪怕是面對的是特高課的森田澤熙的興師問罪。
不過,他萬萬沒想到特高課方面竟然如此恬不知恥,竟然直接上門說是七十六號抓走了他們盯了很久的要犯!
李萃群看著森田澤熙,他的心中不禁罵道:側恁孃的小日本!
他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指鹿為馬之人!
……
“你這個主意不錯。”荒木播磨對宮崎健太郎說道。
暫時略過七十六號知情不報、意欲獨吞功勞之事,而是直接反咬極司菲爾路一口,言稱是特工總部搶抓了特高課在‘放長線釣大魚’的魚餌。
此等倒打一耙的主意,正是出自宮崎健太郎的‘急中生智’。
此可謂是直接站在了制高點,掌握看主動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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