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鎮碼頭。
這是距離碼頭約一百米的一個二層建築,二樓是住宅,一樓有院子和一個兩間房,現在被‘玖玖商貿’新買來作為倉庫。
程千帆站在二樓的視窗,看向不遠處的堡鎮碼頭。
目光所及,有一條長約五十米的“丁字”石壩伸向江中,壩頭上是一個“門”形水泥框架建築物,上面寫有“堡鎮碼頭”四個黑色大字。
碼頭的剪票入口處,就設在堤岸的豁口裡,上面有個用毛竹和蘆菲搭設的拱形棚子,棚子的入口上方懸掛著“堡鎮碼頭”四塊黑字圓牌。
入口處北邊是廣場,廣場的北邊是3間朝南草屋,用作售票處和候船室。
在入口處中間還有一條兩邊用毛竹攔住的狹窄的旅客通道,長約三丈。
通道的南頭是剪票口,也是碼頭日軍對旅客檢查搜身的地方。
“檢票口兩側各有一個圍三邊的木柵欄。”豪仔向組長彙報說道,他用花生米在桌子上擺放、模仿,“每天有六個鬼子,分成三人一邊分別站在木柵欄裡。”
“他們會對每個上、下船的旅客要進行搜身檢查,搜查游擊隊,以及抗戰物資。”豪仔說著,面上露出笑容。
“看來是有什麼意外收穫了?”程千帆看了豪仔一眼。
“是的,帆哥。”豪仔點點頭。
碼頭的這六個日軍都不是人高馬大的,且日軍的“三八”式步槍很笨重,約有一百三十釐米長,四公斤重,背在身上搜查旅客不方便。
於是碼頭檢票口的日軍士兵就把槍架成三腳架,三支一邊,就那麼撐在身後的木柵欄裡。
“我問了,這六個日本兵已經習慣了懶散,天天如此。”豪仔說道,他語氣振奮,“帆哥,只要你一聲令下,我帶兩個弟兄就可以出其不意的幹掉這六個畜生,拿下碼頭。”
“拿下碼頭後,你能確保控制碼頭多長時間?”程千帆問道。
“那就需要加派人手。”豪仔思忖說道,“水泥門這裡,一杆長槍可以封鎖,最大的問題在廣場這裡,這裡是一片開闊地,如果堡鎮駐屯軍從這個方向進攻,至少需要三個弟兄。”
“你弄錯了最大的威脅所在。”程千帆搖搖頭,他站在視窗指了指碼頭水域。
“小火輪。”豪仔臉色一變,表情立刻變得愈發嚴肅。
程千帆點點頭,日軍有一艘小火輪,小火輪上有八名日軍士兵,最重要的是,在小火輪前甲板上架著一挺大正十一式輕機槍,七八條步槍,一挺輕機槍,就那麼從江面襲來,足以封鎖整個碼頭的出路。
“記住了,如果進攻碼頭,一定要將小火輪考慮進去。”程千帆表情鄭重說道,“要想辦法搞到小火輪的巡邏時間表和規律,最好能夠找到對付小火輪的辦法。”
“明白。”豪仔點點頭。
他們研究碼頭的進攻方案,並非是要真格兒進攻碼頭,只是在演練模擬奪取碼頭。
‘小程總’在今日上午拜會了堡鎮的日偽軍,法租界‘小程總’的名頭,輔以真金白銀的好處,更有上海日軍憲兵司令部川田少佐提前打的招呼,‘玖玖商貿’在崇明島堡鎮建立倉庫中轉站之事,就此順利落成。
崇明島是三面臨水的狹長地帶,從軍事上來說看似是絕地,也正因為此,這麼一塊孤地,反而因為關起門來做事,此地的日偽駐軍堪稱土皇帝,只要搞定了這些日偽軍,‘玖玖商貿’想要做一些事情,反而在某種程度上更加有自由度。
“要以倉庫為基本,爭取輻射整個堡鎮,將堡鎮打造成為我們在崇明的據點。”程千帆說道,“有些事情我們在上海不好做的,可以慢慢嘗試在堡鎮做。”
說著,程千帆忽而眉頭一皺。
“帆哥,怎麼了?”豪仔問道。
“我們的倉庫距離碼頭這麼近,而且多是好貨。”程千帆面色嚴肅,說道,“安全尤為重要。”
他看著豪仔,鄭重說道,“日本人那邊已經打了招呼,羽石也拿了乾股,所以,日本人那邊除非我們自己露出破綻,他們是不會對我們動手的……”
“帆哥是擔心紅黨游擊隊?”豪仔立刻明白了。
“這幫紅匪,以前就是打家劫舍習慣了的,現在打著抗日的旗號,更是肆無忌憚。”程千帆的眼眸中一抹鄙薄之色毫不掩飾,他對豪仔說道,“告訴弟兄們要警惕紅黨的偷襲。”
“明白。”豪仔說道。
這個時候,傳來了馬達轟鳴的聲音,這是日軍的小火輪在江面巡邏。
程千帆看著小火輪冒著黑煙從碼頭繞圈而去,盯著甲板上的歪把子機槍看,他的心中在盤算著倘若突襲的話,有幾成把握拿下這小火輪。
程千帆自忖以自己的水性和能力,有八成的把握可以攀上小火輪,但是,小火輪上有八名荷槍實彈的日軍士兵,這可不是他一個人能控制的。
他在心中默默計算,至少要有兩到三名和他實力相當的行動高手,並且是運氣不錯,瞅準小火輪上日軍吃飯亦或是輪班休息的時機,才有機會一舉奪船。
他算了一下,在特情組內部,有這等身手的,除了他自己之外,還有三人,一個是盧興戈,一個是豪仔,還有一個就是小道士。
至於說桃子,身手是達到要求的,只可惜水性一般。
而姜騾子幾兄弟,水性可以,狠勁也足夠,只不過身手差了一些。
……
“隊長,我剛才去看了,那六個鬼子還是老樣子,三挺槍架在一起,就那麼放在剪票口的木柵欄裡。”一名游擊隊員語氣振奮向李選奇彙報說道。
崇明抗日遊擊隊早就盯上了堡鎮碼頭,確切的說,是盯上了堡鎮碼頭日軍的這六條三八大蓋。
隊員們個個摩拳擦掌地要去奪鬼子的槍。
抗日遊擊隊條件艱苦,而對於三面環水的崇明島抗日遊擊隊來說,槍支彈藥更是極為珍貴。
崇抗的一箇中隊在成立時僅有兩三支槍,槍支不足的情況下,有些槍彈只能依靠技術高超的銅匠師傅用土法制造。
如何用手頭的有限的槍支彈藥去襲擊敵人,繳獲武器壯大自己,這是崇明島抗日遊擊隊的生存必須課。
李選奇沒有說話,他的腦海中思考碼頭的地形、駐防情況,分析行動方案的利弊。
李選奇在民本中學就學期間就是進步學生,經常參加紅黨組織的學生革命活動。
民國十九年三月份的時候,紅黨江蘇省委發出十七號通告《關於目前政治形勢與黨的中心策略》,上級黨組織鑑於崇明工農運動的發展形勢,指示縣委在“五一”國際勞動節舉行暴動,同時聯絡南通、如皋、啟東、海門等縣接應。
經縣委討論決定,四一二晚在堡西海界宅召開全縣工農兵代表會議,研究部署“五一”國際勞動節罷工和示威遊行以及暴動等有關問題。
國黨黨務調查處掌握了召開會議的情況,出席會議的近五十名紅黨地下黨悉數被捕,被押往國黨淞滬警備司令部軍事監獄,五個月後,他們在龍華英勇就義。
這就是崇明紅黨的“海界宅事件”。
而崇明黨組織在“海界宅事件”中遭受嚴重破壞,整個黨組織可以說是遭遇了毀滅性打擊,李選奇也不得不離開崇明去了上海,到了上海以後他一邊工作一邊加入到聲勢浩大的抗日救亡運動中去。
民國二十二年,李選奇在上海大舞臺參加紅黨關於援助東北義勇軍的秘密會議時遭國黨逮捕,他在獄中堅貞不屈,全面抗戰爆發後終於獲釋出獄,在崇明島淪陷後,義無反顧回到崇明,奉組織命令秘密領導抗日遊擊。
“可以搞。”李選奇再三思索,用力點頭,說道。
他看著兩個隊員,“不過,具體的行動方案,還需要仔細斟酌。”
他示意兩個游擊隊員放輕鬆,“我們不怕犧牲,正因為我們不怕犧牲,才更應該更加謹慎,活著,才能更好的去戰鬥。”
說著,李選奇忽而看向碼頭對面,“羅氏什麼時候有人住進去了?”
那個二層小樓是崇明島當地富商羅氏所有,崇明島淪陷前羅家便逃難去了外地,此後那兩層小樓一度被日本兵佔用,後來不知為何日本人從羅氏撤出來了,此後便一直空關。
“這個不曉得。”一名游擊隊員說道。
“查清楚。”李選奇皺眉說道,羅氏小樓的位置相當危險,這麼說吧,在羅氏小樓的二樓,可以將碼頭的一切盡收眼底。
想到己方行動的時候,若是有人在這羅氏小樓的二樓將一切看在眼中,李選奇不禁不寒而慄。
此外,之前忽略了這羅氏小樓,現在李選奇忽而意識到,若是控制了這羅氏小樓,那麼襲擊行動將如虎添翼。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要搞清楚這羅氏小樓到底住進了何人?
“是。”游擊隊員點點頭。
……
極司菲爾路七十六號。
因為一直拒絕自白,全林終於被下令抓捕。
這一日,他被戴上手銬、釘上腳鐐,從壽康診所押來了極司菲爾路七十六號。
樓梯口,押解全林的特務遇到了相熟的同僚,兩人互相遞了煙,在走廊裡噴雲吐霧,就那麼的聊了起來。
全林則趁機打量這著名的七十六號的內部情況。
就在這個時候,就聽到雜亂的腳步聲,有七十六號的特務急匆匆下樓。
全林站在樓梯口看,就看到這些人在一樓院子裡集合,表情嚴肅且認真,一個個手持短槍,高度警惕的樣子。
不一會,馬達轟鳴聲中,一輛卡車開進了院子。
卡車車斗裡跳下幾個特務,很快,一條擔架被抬下來,擔架裡赫然躺著一個人。
“讓一讓。”
幾個特務抬著擔架,在其他特務的護衛下,穿過那在全林看來頗具諷刺意味的‘天下為公’的牌樓,從全林的身邊經過。
全林並沒有注意到,那護衛這擔架的特務中,至少有兩人實際上一直在暗中觀察他的表情。
他的注意力放在那擔架上。
待看清楚擔架上抬得是誰的時候,全林臉色大變,他看到一個人被綁縛在擔架上,似是陷入了昏迷中。
而這個人,赫然就是(行動二組)封組長。
組長姓甚名誰,他並不知道,只知道組長自稱姓封,至於說‘小道士’這個綽號,乃是他無意間聽叔叔全達提過那麼一嘴,這才知道組長竟然是一個身手不俗的道士出身。
“組長。”全林驚撥出聲。
然後他立刻意識到不妙,即刻閉嘴,看了一眼周圍,特務們似乎並沒有注意到自己,他這才鬆了一口氣。
這時候,蘇晨德從卡車的副駕駛座位上跳下。
他急匆匆的走來。
經過全林的身邊的時候,他蘇晨德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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