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木播磨臉色一變。
無他,瀨戶內川這個名字在上海特高課堪稱禁忌。
尤其是在課長三本次郎面前,更要儘量避擴音及瀨戶內川這個名字。
雖然已經過去了三年多了,但是,瀨戶內川這個帝國叛徒留給上海特高課的恥辱印記,非但沒有消除,反而隨著瀨戶內川一直‘逍遙法外’,這個名字就如同一根刺,令上海特高課如鯁在喉。
可以這麼說,除非特高課親自抓住了瀨戶內川這個叛徒,否則的話,瀨戶內川給上海特高課帶來的恥辱將永遠橫亙在那裡。
故而,聞聽得宮崎健太郎提及瀨戶內川這個名字,便是荒木播磨也是臉色大變。
“宮崎君,你說菊部是瀨戶內川的同黨,可有證據?”荒木播磨急忙問道。
這件事同宮崎君認為曹宇和菊部之間有勾連不同,前者只是無關痛癢的小事,但是,倘若菊部寬夫被證實是瀨戶內川的同黨,暨瀨戶內川留在特高課內部的潛伏間諜,那這件事的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
上海特高課承受不了內部再被揪出一名帝國叛徒的惡果。
“呃,證據……”宮崎健太郎面露訕訕之色。
荒木播磨鬆了一口氣,儘管他對菊部寬夫也非常不滿,但是,於公來說,他依然不願意出現菊部寬夫是特高課內奸這種事情。
“宮崎君,這種事沒有證據不要亂說。”荒木播磨沉聲說道,看到宮崎健太郎要辯解,他的聲音難免嚴厲了一些,“宮崎君,你應該清楚瀨戶內川事件對於特高課的惡劣影響,事關瀨戶內川,斷不可輕易涉及。”
似是被荒木播磨的嚴厲目光及言語刺激到了,面子上有些過不去,宮崎健太郎臉色陰沉,並未退讓,而是強辯說道,“如果沒有證據,我自然不會這般說……”
……
“證據呢?”荒木播磨表情嚴肅問道。
“證據……”程千帆連連吸了幾口香菸,額頭有細密的汗珠。
荒木播磨搖搖頭,他了解自己這位朋友,這是一個睚眥必報且執拗的傢伙,宮崎君與菊部的矛盾顯然已經非常深,且自己方才的態度刺激到了這個傢伙,這令宮崎君面子上過不去,這顯然是在絞盡腦汁找理由呢。
“宮崎君,好了,瀨戶內川這個名字……”荒木播磨勸說道。
他實際上並不介意自己好友向菊部寬夫身上攀扯一些什麼,但是,瀨戶內川這個名字不可以。
“證據就是——”絞盡腦汁的程千帆忽而眼中一亮,急切說道,“菊部寬夫是廣島人。”
“宮崎君!”荒木播磨表情嚴肅,“我能夠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請不要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了。”
在荒木播磨看來,自己好友這已經屬於胡攪蠻纏了,瀨戶內川那個叛徒是關東神奈川人,菊部寬夫是廣島人,這是怎麼都無法扯上關係的。
而且,退一萬步來說,即便是菊部寬夫與瀨戶內川是同鄉,也是神奈川人,那又——嗯,那確實是應該好好查一查的!
“水谷內!”程千帆急切說道,“水谷內,荒木君你還記得這個人嗎?”
“水谷內?”荒木播磨微微錯愕,這個姓氏他有些熟悉感覺,卻是一下子沒有想起來。
“滬杭甬鐵路守備隊南灣碉堡駐守處!”程千帆趕緊提醒,“就是瀨戶內川假扮帝國子民謊騙、襲擊帝國碉堡那一次。”
宮崎健太郎這麼一說,荒木播磨立刻有印象了。
“你是說水谷內優二。”荒木播磨說道,“我記得,當時瀨戶內川使用的是水谷內優二這個假名字。”
“對,就是水谷內優二。”程千帆看到荒木播磨想起來了,鬆了一口氣,高興的點點頭,“我只記得水谷內,具體名字忘記了,還是荒木君記性好。”
“這又能說明什麼呢?”荒木播磨搖搖頭,忽而,他自己愣住了,然後陷入沉思。
須臾,荒木播磨表情嚴肅看著好友,“你是說水谷內優二與菊部可能認識。”
當時之所以調查水谷內優二這個被瀨戶內川使用的假名字,蓋因為他以及課長和宮崎健太郎經過縝密的分析,都認為瀨戶內川不會隨隨便便使用這個假名字,人下意識使用某個名字,很可能是因為其生活、工作中有這個人的存在。
故而,特高課曾經秘密調查過水谷內優二這個名字。
只不過,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查,並沒有水谷內優二這個人,或者說在上海並沒有這麼一名叫水谷內優二的帝國子民存在。
後來,三本次郎透過自己的關係在日本國內進行過調查,在日本國內確實是有幾個叫水谷內優二的人,不過,這幾位帝國子民從未離開過本島,且平素生活、工作都很正常,並無可疑。
所以,關於水谷內優二的調查結論是,這只是瀨戶內川隨口杜撰的一個假名字,並無特殊意義。
現在,宮崎君卻突然在‘情急之下’提及水谷內優二這個名字,並且將此名字和菊部寬夫攀扯在了一起。
這看似是非常荒唐的,但是,問題就是荒木播磨仔細琢磨後卻忽而覺得,自己好友在抓耳撓腮之下給出的這個理由,雖然非常牽強,但是,卻似乎能牽扯在一起,儘管牽扯的這根絲非常細。
因為,此前的調查中找到的幾個名字叫水谷內優二的帝國子民中,有一個水谷內優二生活在山口縣。
而山口縣毗鄰廣島縣。
菊部寬夫正是廣島縣人。
“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要來打擾。”荒木播磨開啟門,來到走廊裡對一名特工說道。
“是!”
……
“山口縣是位於日本本州最西部的一個縣,東北與廣島、島根兩縣毗鄰。”荒木播磨右手拿著地圖棍,指著日本本島地圖說道。
他看著宮崎健太郎,“所以,宮崎君你認為瀨戶內川之所以會使用水谷內優二這麼一個假名字,是因為他是從菊部那裡聽說過這個名字,然後就下意識拿來用了。”
看到自己好友要脫口而出,荒木播磨做了個制止的手勢,他表情嚴肅說道,“宮崎君,我知道你對菊部很不滿,但是,現在是非常嚴肅且慎重的工作時刻,我希望宮崎君能夠以公事為重。”
程千帆面露一絲尷尬之色,他明白荒木播磨這話的意思:
我知道你的心思,是想要趁機將瀨戶內川攀扯到菊部身上,但是,請以大局為重,不要這麼做!
被荒木播磨‘看穿了不懷好意的小心思’的宮崎健太郎訕訕一笑,然後他表情變得認真。
程千帆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思索片刻後才開口,“我方才只是想到水谷內優二是山口人,山口縣與廣島縣毗鄰。”
他起身,向荒木播磨微微鞠躬,“荒木君,我實際上並無菊部同瀨戶內川有關聯的證據,方才也只是礙於面子之下,忽然想到的一個生搬硬套的理由。”
“宮崎君,謝謝你的坦誠。”荒木播磨起身回禮,他最欣賞和對宮崎君最滿意的,除了對朋友足夠真誠之外,就是,這位好友面對他的時候足夠坦誠。
“現在我們理智且縝密的來重新分析這件事。”荒木播磨正色說道,“宮崎君你說這個理由是生搬硬套,但是——”
他看著宮崎健太郎,“但是,現在仔細琢磨,你難道不覺得你的這個發現,不啻於是發現了此前我們並未注意到的盲點。”
荒木播磨眼眸都在放光,越說越來勁,“此前的那場調查,我們只是查到國內的幾名叫水谷內優二的帝國子民沒有疑點,然後調查便終止了。”
“從當時的情況來看,終止調查是沒有問題的,但是,現在來看,之所以終止調查是因為我們只是將調查的注意力放在了水谷內優二這個名字上,當發現叫水谷內優二的帝國子民沒有問題便下意識的認為一切正常。”
程千帆遞給荒木播磨一支菸卷,並且親自幫荒木播磨點燃,以便荒木播磨能夠更好的展現、發揮其睿智的頭腦。
“對於每一個水谷內優二的生活背景,可能認識的朋友,工作背景等等,便沒有繼續深入調查,這是錯誤的。”荒木播磨沉聲說道。
“荒木君。”程千帆皺眉,他‘不得不’打斷並且提醒好友,“那是不可能的,我們不可能花費那麼大的人力物力去調查那些,除非有新的證據證明確實是有這個必要。”
“現在不正是有新發現了嗎?”荒木播磨面帶笑容說道,他指了指地圖,在山口縣與廣島縣之間劃了個直線,“山口縣,廣島縣。”
然後他又在地圖上點了點神奈川縣,“神奈川縣的瀨戶內川認識、聽說水谷內優二這個人的可能性很低,那麼,他是從誰的口中知道水谷內優二的呢?”
誰的口中?
答案只有一個:最大的可能就是從菊部寬夫的口中。
……
程千帆的眼中一亮,然後他點點頭,陰狠之色中帶著一絲‘沒有能夠成功掩飾’的期待之色,“這麼說,我方才說菊部寬夫是瀨戶內川的同黨,我的懷疑是對的!”
荒木播磨自然捕捉到了好友眼中那沒有能夠掩飾成功的期待之色,他心中笑了笑,看來宮崎君對菊部的憤怒和不滿比想象的還要深啊。
或者說,這應該可以用恨意來形容了。
對此,他並不介意。
“當然不能如此簡單便判定菊部是瀨戶內川的同黨。”荒木播磨搖搖頭,“即便是瀨戶內川確實是從菊部的口中知道水谷內優二這個名字,這本身也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程千帆略失望的點點頭。
是的,這本身並無什麼特別的,畢竟瀨戶內川背叛帝國之前,其與菊部寬夫是同僚,於公於私,有來往都是正常的。
“但是——”荒木播磨面色凝重,“倘若我們假設菊部寬夫真的認識山口縣的這個水谷內優二,那麼,現在可以確定的是,菊部隱瞞了這一點!”
“荒木君說得沒錯。”程千帆眼眸一亮,“定然是這樣的,菊部寬夫心中有鬼,他明明知道我們在調查水谷內優二這個人,他卻假裝什麼都不知道,這其中必有問題。”
他越說越來勁,沒忘記又補了一句,“廣島縣毗鄰山口縣,菊部即便不認識水谷內優二,也必然聽說過這個人,所以——”
宮崎健太郎高興極了,幾近於跳起來說道,“菊部,他在刻意隱瞞!”
他是真的心中振奮!
去年特高課秘密調查水谷內優二這個名字,程千帆是負責法租界的調查的。
他當時一度曾經考慮是否在此次調查中做些文章,將‘瀨戶內川的同黨’的疑點引向特高課內部、亦或是三井公館等日特機關中的某人,但是,縝密思考後,程千帆果斷放棄這種謀劃。
在這種調查中做文章,容易引火燒身,而且,一旦在其中搞東搞西,反而適得其反、一旦被敵人發現其中有貓膩,這便會引起敵人的注意;即便是這種可能性極其微小,也不能冒險。
故而,程千帆在此次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