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村兵太郎明白宮崎健太郎這個問題真正在問什麼。
自己這個學生問的是齋藤師團為何沒有作為主力參戰,而是隻作為贛西偏師——
齋藤師團在南昌,蝗軍將從贛西、鄂南、湘北三個方向用兵,南昌的齋藤師團沒有在鄂南、湘北的戰鬥序列中,並且並無秘密調動跡象,依然還在南昌駐地,故而齋藤師團自然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在贛西方向發起攻勢。
“101師團在南昌,就地向贛西方向動作,方便且迅捷。”今村兵太郎說道,他手中的地圖棍在地圖上點了點,斜著劃了一條線,“ 101師團一部,並 106師團,出江西奉新向西南進攻,以偏師吸引薛伯陵之第九戰區。”
他看著宮崎健太郎,“雖是偏師, 101師團及 106師團肩負著吸引中國軍隊的重擔,系此次戰役能否實現最大之戰果關鍵作用。”
實際上, 106師團以及 101師團之所以被作為偏師使用,蓋因為崗村並不太看得上此二師團。
106師團在萬家嶺一役中受創頗重:
去年的武漢會戰中,蝗軍第 106師團由於輕敵冒進在張古山、萬家嶺一帶被中國軍隊差點成建制殲滅。
此外,當時被派遣去救援 106師團的 101師團也因遭到合圍而損失慘重,傷亡了幾千人,最終導致兩路日軍全部潰敗。
雖然,日軍取得了整個武漢會戰的勝利,但是 106師團在萬家嶺的慘敗,讓軍部極為震怒,視之為“百年恥辱”,因為在蝗軍的建軍史上還沒有一個整編師團被敵人打成這樣。
此外,今村兵太郎瞭解很多外界不知道的內情,萬家嶺之役戰鬥到最後階段, 106師團師團長松浦淳六郎也被擊傷,率領不足一百餘人躲在山洞裡,幾乎已經做好了自裁以謝添皇的準備了,幸好趕上了天黑,幾十米外的國軍搜尋部隊沒有發現他們,才僥倖逃過一劫。
蝗軍 106師團從此被貼上了恥辱的標記,甚至友鄰部隊開始排斥與 106師團並肩作戰。
就連隨後的徵兵補充兵員之時, 106師團也是備受歧視。
甚至許多年輕人在被宣佈徵召到此部隊後,當眾號啕大哭起來。
南昌之役後,軍部已經決定將 106師團暨中井師團調回本土了。
而 101師團在萬家嶺之役受到 106師團的連累,損失不小,經過修整之後,雖然在今年上半年的南昌一役中取得了攻佔南昌之首功,實際上齋藤師團的表現並不能令軍部滿意。
故而,此次湘鄂贛戰役,崗村乾脆將這兩個令軍部頗為頭痛的師團作為偏師,用來吸引中國軍隊之兵力——
畢竟名義上這還是兩個帝國精銳師團,中國軍隊必然不敢大意。
且中國軍隊方面也知道此兩師團是疲憊之師,更是在萬家嶺役被他們‘戰而勝之’的老對手,喜歡撿軟柿子的中國軍隊有可能像是蒼蠅聞著血腥味一般撲向齋藤師團和中井師團。
……
“原來如此。”程千帆緩緩點頭。
中井師團和齋藤師團就像是誘餌,以茲吸引第九戰區的兵力。
而且,程千帆不無揣測崗村安排 106師團以及 101師團一部作為偏師,應該有故意為之,以吸引薛伯陵將軍之意——
萬家嶺大捷是薛伯陵將軍之得意之戰, 106師團以及 101師團正是這場戰役的‘當事一方’,薛伯陵將軍曾說恨未能全殲 106師團,現在日本人將 106師團以及 101師團這兩個敗軍之將放出來,在某種意義上也等於是給了第九戰區以及薛伯陵將軍‘圓夢’的機會。
程千帆欲言又止。
“說吧。”今村兵太郎看了自己學生一眼,說道。
“老師,您認為長沙之役,蝗軍大勝,重慶方面會投降嗎?”程千帆問道。
“健太郎。”
“哈依。”
“你對於蝗軍取得長沙之役的勝利就如此有信心?”今村兵太郎看著宮崎健太郎,問道。
“蝗軍十餘萬勇士,會獵支那軍隊二十餘萬,豈不是如砍瓜切菜一般?”程千帆面帶得意之色,微笑說道。
今村兵太郎深深的看了自己學生一眼,微微頷首,並未再多說。
對於長沙之戰事,他並非沒有信心,只是個人傾向認為帝國勝利不是問題,不過,想要實現全殲中國軍隊第九戰區主力的目標有些困難。
湘北水多山多,蝗軍機械化兵團行動受限,中國軍隊若要逃竄,很難實現全殲之戰略目標。
當然了,年輕人朝氣蓬勃,熱情似火,對於帝國軍隊非常有信心,這是好事。
“你今天來此,就是為了拜訪齋藤君的?”今村兵太郎忽而問道。
“學生來見老師,實則是有情況彙報,至於說見齋藤將軍,只是適逢其會罷了。”程千帆說道。
“什麼事?”今村兵太郎點點頭,問道。
且不說宮崎健太郎此言是否屬實,自己這個學生這番話令人聽了舒服。
程千帆便向今村兵太郎彙報了,他從皮特口中所獲得的關於英法方面,曾經有一個聯合代表團,於五六月份之時對蘇俄進行了一次秘密訪問。
“你是說,英法方面實際上對於此次訪問、談判並不重視,只是為了訪問而訪問?”今村兵太郎思忖,問道。
“是的,老師。”程千帆正色說道,“法國人派了即將退役的將軍,形式大於實際,這些老年將軍甚至直言與蘇俄方面,他們就是去旅遊的,不要指望和他們達成任何協議。”
停頓一下,程千帆繼續說道,“英國人也是類似做法,他們對於和蘇俄達成任何協議似乎沒有任何興趣。”
“你剛才說,你懷疑皮特是故意將這個情況透露給你的?”今村兵太郎問道,“你怎麼看此事?”
“皮特知道程千帆與帝國交好,這應該是試圖透過程千帆的嘴巴將這個情況透露給帝國方面。”程千帆思忖說道,“同時,未嘗沒有透過帝國方面將這個情況透露給德國方面的意思。”
今村兵太郎聞言,略一思索,點了點頭。
他認同宮崎健太郎的判斷。
英法方面此前便嘗試透過多條非官方的渠道,向帝國方面傳遞訊號,或者說是透過帝國向德國人傳遞訊號。
而具體到這件事,英法的意圖很明顯,他們要表達的意思是:
他們無意與蘇俄達成任何協議!
事實上,對於英吉利人、法蘭西人的意圖,包括今村兵太郎在內的日本外交官員早就明瞭——
英法熱衷於,且樂於推進德國東進,希望德國人能夠和蘇俄發生戰事,最好是這兩方殺的兩敗俱傷。
而在德國與波蘭已正式宣戰的情況下,英法傳遞的這個訊號,則頗有意思了。
再考慮到他此前判斷蘇俄有可能介入波蘭戰事,甚至對波蘭提出領土要求……
今村兵太郎忽然心有所感。
“健太郎。”
“老師。”
“我問你,如果犧牲一個波蘭,能夠引燃德國和蘇俄的戰爭,你認為英法會這麼做嗎?”今村兵太郎問道。
“會!”程千帆斬釘截鐵說道,他想了想,又補充說道,“但凡有百分之十的可能性,英法都會嘗試。”
他嘴角上揚,一抹笑意攀爬,“反正死的是波蘭人,而且波蘭人對於被滅國應該早就習慣了。”
今村兵太郎點點頭,他對於心中的那個猜測多了幾分把握,然後他忽而笑了,指了指宮崎健太郎,“你啊,這張嘴巴。”
他搖搖頭,“波蘭人對於帝國還是頗為友好的。”
波蘭是最早承認滿洲國的歐羅巴國家之一,這一點,帝國還是較為滿意的。
“波蘭人,慣會依附強國。”程千帆笑著說道,“將來蝗軍遊獵歐羅巴,未嘗不可以考慮扶持一個波蘭國。”
今村兵太郎哈哈大笑。
雖然理智告訴他,宮崎健太郎說的這種情況還是頗難實現的,但是,只是暢想一下就令人迷醉啊。
……
岑旭‘招了’。
渾身上下已經沒有一塊好肉的岑旭,忽然艱難的開口,‘我說’。
菊部寬夫大喜,“很好,岑先生,你先告訴我,你的身份。”
“我是紅黨。”岑旭有氣無力說道。
菊部寬夫滿意的點點頭,他的猜測是對的,此人果然是紅黨。
“我的代號是……”岑旭說道,聲音很低,氣若游絲。
“快,放他下來。”菊部寬夫大驚,喊道,“醫生,去喊權田醫生。”
有特工手忙腳亂的將岑旭從刑架上放下。
菊部寬夫走上前,他蹲下來,扶起看起來情況不妙的岑旭,急切問道,“你的代號是什麼?你的上級都有……啊啊啊啊啊!”
菊部寬夫捂著臉頰發出野獸一般淒厲的嚎叫。
其他特工見狀大驚,衝過來又踹又拉,好不容易將菊部寬夫救下。
“噗!”岑旭將口中的血肉吐掉,他的心中是遺憾的,他的目標是菊部寬夫的脖子,卻是因為沒有力氣,被菊部寬夫下意識一擋,只咬到了菊部寬夫的臉。
“果然,臭的!”岑旭說道,他的臉上帶著笑容,輕蔑的笑容,就那麼的看著捂著臉頰、用仇恨至極的目光看著他的菊部寬夫。
“巴格鴨落!”菊部寬夫被徹底激怒了,他撥開槍套,拔出南部手槍,關閉保險。
“起來,飢寒交迫的奴隸!起來——”岑旭坐在地上,他攥緊雙拳,舉起,發出最後的吶喊。
砰砰砰砰!
菊部寬夫直接清空了彈匣,他看著被自己打成了馬蜂窩,仰面倒下的岑旭。
“巴格鴨落!”猶自不解恨的菊部寬夫,又一把接過手下遞過來的軍刀,對著屍體瘋狂噼砍,“死吧!”
……
“死吧!”程千帆咬著牙齒,發出低低的怒吼。
‘第六師團’的番號,險些令他在今村兵太郎面前失態,好在他非常及時用言語神態化解。
他掀起車簾,看車窗外。
夜已深。
路燈昏暗。
他迫不及待的將剛剛到手的長沙戰事的軍情上報,他無比期待自己的這份情報,能夠幫助到第九戰區的虎賁之士,可以為我死難同胞手刃彼獠!
此前接到了重慶軍統局總部來電,令他不惜一切代價查證日軍真實用兵目標,以及更進一步獲取日軍軍事部署。
程千帆回電重慶:不惜一切代價完成任務,效忠局座,效忠黨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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