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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真香

作者:屋外風吹涼
青雲寨,蒼松院。

林寧已經忘了“他”有多久沒來過這裡,上一次來時,大概是田虎彌留,春姨帶他來探望。

看著蒼松院柴門前那株蒼松上的刀痕,林寧也略略有些悵然。

這是林龍重傷不治的那一夜,原身林小寧想要來替父報仇時砍下的……

那一夜,整個青雲寨都在哭泣。

一箇中年婦人從院內出來,見到林寧本就一驚,再見他打望著那棵蒼松,愈發防備。

林寧卻是看著她輕聲問候了句:“褚大娘,好久不見。”

春姨是林寧生母寧氏的丫鬟,褚大娘則是五娘生母趙氏的身邊人。

不過和寧氏不同,趙氏是少見的女山賊。

是山寨上上任三當家之女,後相中田虎英雄了得而成親,當年和田虎二人是滄瀾山出了名的伉儷夫妻。

只是生五娘時見了大紅,沒堅持二年就去了,令人十分惋惜。

也許是這個原因,田虎待五娘,打小並不很親……

寧氏上山後,憐愛五娘孤苦,就抱到身邊親自撫養。

而褚大娘身為趙氏的貼身丫頭,也是會些武功的。

趙氏去後,褚大娘便一直侍奉五娘,終身未嫁。

原本,對於寧氏有萬千感恩之心的褚大娘,對寧氏之子自然不會冷漠。

可偏偏林寧前身林小寧曾經對待五孃的態度十分惡劣,甚至在寧氏看不到的時候,欺負打罵五娘。

五娘年長三歲,又濡慕寧氏,自然謙讓於他,百般忍讓。

這讓褚大娘心裡難過之極,對林小寧的感觀,也漸漸惡劣。

雖然近來也聽說了發生在林寧身上的種種“神蹟”,但畢竟當初所留惡劣印象實在太深刻,所以此刻褚大娘淡漠著一張臉,應了聲,卻沒讓開門。

林寧見之心裡一嘆,對於前身做下的那些混帳事,也感到無可奈何。

他將背在身旁的藥箱比了比,道:“褚大娘,我是來給五娘看傷病的……幼時頑劣不知事,做下許多錯事。如今寧已長大,不會再渾來了。”

林寧面相出眾,再加上“天道”升級漲了一倍多的魅力值,讓他微笑的面容落在褚大娘眼裡,漸漸不那麼可惡了……

褚大娘盯著林寧,猶豫了下,還是讓開了門,不過到底還是不放心,決定跟進去。

林寧自無不可,微微欠身一禮後,步履不疾不徐的入內。

他還記得五孃的閨房,便直接去了……

……

“咚,咚咚。”

站在門前,輕輕叩了三下,林寧就聽到裡面微帶沙意但十分好聽的聲音傳來:“何事?”

林寧沒用褚大娘代勞,便道:“得大王令,執掌藥廬。知大王身子不豫,特來醫治……也算是,讓大王面試一番,看我歧黃之術,是否過關。”

一陣死寂。

褚大娘如見鬼怪般看著“油腔滑調”的林寧。

在她的記憶裡,林寧和田五娘說話,從來都是滿眼厭惡鄙棄和咬牙切齒的。

這……

這是怎麼了?

真不同了麼……

屋內也沉默了稍許,若沒有最後一句,田五娘多半會婉拒某人的好意。

可她也沒想到,某人會這麼江湖,這麼社會。

剛才在人前,他可不是這樣說的……

“進來吧。”

聽到清冷的三個字,林寧也未在意,推門而入。

他倒並非口中說著不做舔狗,實則真香……

只是他既然繼承了林小寧的身份、地位和處境,甚至包括前十五年的記憶和經歷,那麼林寧認為,哪怕為了他以後的生存環境,也該去做些改變,彌補一些人。

此情為愧疚之情,實無關風與月。

進門後,林寧第一眼看到的,卻是田五娘所坐桌邊上,擺放的一些書籍……

他見之,忍不住呵呵笑了起來。

原來田五娘真以為他是看書看成天才的……

林寧這般無禮,田五娘卻當真好胸襟。

根本沒有遮掩的意圖,哪怕為某人所嘲笑,也不過淡淡看了他一眼。

她今日受到的震驚的確不小,對世界的看法都隱隱動搖。

生出怪道都說讀書清貴,果然非武夫能比的心思……

不過在翻了幾本書,發現也只是那樣,並無太多所得後,就捨棄了。

田五娘雖年輕,且天姿驚豔,但實無太多貪婪之心。

她自以為,只要掌握住自己能掌握的就好,並無貪慾。

見田五娘面色淡淡,林寧也覺得笑的沒滋味,不再笑了,走上前,也不見外,拉過把椅子坐挨著田五娘坐下後,打開藥箱,取出脈枕,看著她道:“將手放在上面,我診診脈。”

田五娘修長的鳳眸平靜,伸出右手,緩緩拉起袖口,露出一抹手腕,放在脈枕上。

她的手腕,並非尋常閨閣女子那樣欺霜賽雪。

腕間肌膚微微有些粗糙,那是千百次揮劍使然。

而露出的那一小節手臂上,還有幾道已無法消去的疤痕。

這應是出外劫道與人廝殺時所留……

哪有什麼歲月靜好啊……

林寧見之心中微嘆,不再說話,開始診起脈來。

指尖與皓腕接觸的那一剎那,沁涼的觸感讓林寧右手微微一頓,不過感覺到那雙鳳眸的凝視,他恍若未覺,“聆聽”起五孃的脈象來。

只一聽,林寧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以林寧將天下醫術寶典《百草經》學到“融會貫通”的境界,他雖不敢說杏林無敵手,因為就算在系統內,也還有“登峰造極”和“返璞歸真”兩大境界。

而世間之大,人才無數,未必就沒有這樣境界的名醫。

但林寧相信,那樣的名醫,必然屈指可數,多為世間權貴所攏。

而在民間,他的醫術,怕已少有人能超越。

可以他這樣的醫術,診起田五孃的脈象來,都有些心驚肉跳的感覺。

雖外表看起來沒甚事,可田五孃的內腑多已移位,體內更有一股霸烈的真氣與其自身的內勁衝突,以至於心脈都已開始嚴重受損……

微微倒吸一口涼氣後,林寧眉頭緊皺,看著面色依舊平淡的田五娘,語氣不無責備的問道:“受了這樣重的傷,怎不早說?”

田五娘一雙明眸,好似雪山冰湖一般波瀾不驚,靜靜的看著他。

林寧見之氣滯,但眉頭依舊未解,沉聲道:“縱我幼時混帳,行事無賴,惹你不滿。可事關你的身子根本,連心脈都傷了也不說?你可知若再遷延下去,心脈重傷,縱是神仙下凡都難救。任你武功高明,也只能纏綿在病榻上,苟延殘喘數年而亡……”

田五娘靜靜看著林寧有些動怒的斥責,一旁的褚大娘聞言唬了一跳,不過沒等她勸說什麼,就聽田五娘開口道:“我不是已經讓你接手藥廬了麼?待你給其他人瞧過後,我自會去尋你,並不會兒戲。”

“……”

林寧抽了抽嘴角,無語的看著她。

大王,套路這麼深麼?

可田大王如何會懼他的眼神,也靜靜的看著他。

林寧無奈,搖了搖頭,猶豫了下,道:“我要以九絕神針為你疏通心脈,洩出那股霸烈真氣,再匡復內腑,需要你褪去上衣。你若不放心,我可以用黑布纏眼,不過你要指點我具體的穴位。”

田五娘聞言,鳳眸看著林寧稍稍猶豫的眼睛,過了稍許後,說出一言來:“不必,你施針罷。”

林寧點點頭,面色恢復坦然,指了指她的閨榻。

很精美的一張床榻,和田五娘平日裡極簡的作風不同,林寧卻知道,這是當初寧氏專門尋人為五娘打造的。

作為彌補五娘回家居住的一個禮物,因為寧氏終於發現她那個混帳兒子天天欺負五娘了……

田五娘走到床榻邊坐下,看了褚大娘一眼,褚大娘雖有些遲疑,不過終究還是轉身出去了。

待她出去後,林寧便見田五娘緩緩的解開了脖頸處的盤扣。

一顆接著一顆,終將那件青色的素衣脫去,緩緩躺下……

看著五娘身形極美的身上數處駭人的傷疤,震動之下林寧哪裡還會有什麼齷齪心思?

他輕輕吐出口氣後,面色一肅,從針盒中取出一根九寸長針,雙目清明的開始施針……

……

“嗤……”

當林寧面色蒼白的將插在五娘身上天地穴處的銀針輕輕攆動時,一股帶著血色的罡氣竟順著銀針釋放而出。

玄而又玄。

一顆顆豆大的汗珠順著他的額頭流下,這就是安郎中已經半年多沒有施針的緣故。

其實就算安郎中還能施針,也只能靠巧術,將五娘體內那股異種真氣壓制住,再由五娘自己,用自身的真氣一點點消磨。

花個一二年的功夫,總能解決掉。

以安郎中本身的武功,是絕無可能直接用銀針將那股異種真氣引出體外的。

但林寧此刻,不僅醫術上已經超過了他,自身的功力更遠非安郎中能比。

所以直接為田五娘除去了大患。

“不必急於一時,你休息會兒吧。”

見林寧面色愈發蒼白,頭上的汗如同水潑一般,田五娘蹙了蹙眉頭,開口說道。

她已經感覺到身體恢復了大半,最大的麻煩去除後,剩餘的不過疥癬之疾,以她的功力,不過半月就能康復。

她卻不願林寧強力為之,只因為他是寧氏的兒子……

林寧卻沒有理會她,將九寸銀針收好後,又取出三根七寸銀針,然後竟用右手,將五娘下面素衣又往下扯了扯……

田五娘鳳眸登時鋒利起來,直視林寧。

再往下拉,毛毛都快露出來了!

林寧嘆息一聲,面色複雜的看著她,語氣有些難過道:“你練功練的,生生將經關閉合……你才十八啊,尋常人家的女兒家,十八歲仍是天真爛漫時,你卻不再有天葵月至。若再不開啟關元、曲骨和氣衝三處大穴,好生溫養,你日後連子嗣都要不上!”

在當下世人的眼裡,這樣的人,其實連女人都算不上了……

見田五娘只是靜靜的看他,一手護住下腹,不讓他施針,林寧忍不住眨了眨微微澀意的眼睛,彎起嘴角苦澀自嘲道:“我是爹孃的兒子,縱然混帳了十五年,總也要長進些了。如今,不也已經是一流高手了?往後你不必再這樣苦熬自己,我或許扛不住太大的事,但許多小事,我其實都能辦好的。五娘,看在孃親的份上,你就相信我這一回,好不好?讓我給你治治吧,不然我餘生難安。縱是死後,也無顏去見孃親。她最疼愛你的,若見你現在這般,怕是要不認我這個孽子……”

不知想到了什麼,田五娘鳳眸漸漸泛紅,看了林寧良久後,緩緩閉上了眼,也鬆開了那隻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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