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穀城外。
忽查爾最後一擊,註定是石破天驚的。
而他之所以選擇夫子,並非魯莽,也並非逞強。
除卻他的驕傲讓他選擇三聖中最強者外,還有一個原因。
那就是夫子今年高壽二百八十有餘,以聖人三百壽為限,夫子也只有不到二十載的光陰。
忽查爾拼死一擊,自信至少也能帶走夫子十年壽。
當然,若東方青葉和煌親王項宙用盡全力出手,幫夫子分擔這一擊,或許只能減少夫子三年甚至只一年的壽命。
前提是東方青葉和項宙願意一人減壽一年。
然而以忽查爾的推斷,東方青葉和煌親王項宙,都不是這般大公無私之人。
此次他二人本就是前來幫齊國住陣,將其逼至絕境死路,已算得上仁至義盡,又怎會耗費壽命,去幫夫子姬嶽分擔?
果不其然,二人只作勢稍稍阻攔,便放任忽查爾的最後一擊,悉數落在夫子身上。
夫子當然可以不接閃避,但他若閃避,忽查爾就會借勢遠遁,這個後果,是夫子絕對不願看到的。
所以,只能以夫子劍硬接忽查爾臨死一擊。
“唉……”
……
“侯叔,完事了,咱們就走吧?”
上穀城外,得知忽查爾已經隕落,林寧對依舊負手而立,遙遙觀望的侯萬千說道。
可是侯萬千卻並不理會,滄桑憂鬱的目光,依舊望著上穀城方向。
還是田五娘更心疼林寧,小聲同他道:“不必擔心師伯,方才忽查爾拼死一擊,應該傷到了夫子。此刻君子劍上浩然之氣已不足之前五成,想來夫子受了傷。這個時候,他們圍不住師伯的。”
林寧聞言,大鬆了口氣,道:“哦,既然不會圍了侯叔,那就好。”
口中如是說,心中卻想到:
王八蛋才擔憂侯萬千呢,侯萬千是武聖,又沒被包圍,打不過還跑不掉嗎?
林寧是在想,如何趕緊回去,要打個時間差,好好啃北蒼一口大肥肉!!
別的不說,原本以為沒甚大用的一線天,馬上就成了一條黃金通道,還是青雲寨的私家通道!
一線天外的那片千里草場,從此以後,就他孃的是林家的私家牧場!!
只要經營好這片草場,青雲寨便再不會有缺馬之憂!
只是這些話,沒法說給侯萬千這等絕世高人聽……
趁著武聖隕落去發財,林寧怕侯萬千會多想……
侯萬千雖然動也未動,但聽聞林寧之言,眸光中的鬱色似乎少了一絲……
心中道:至少這個孩子還算有情有義,不枉得知這邊發生劇變,連他也一併帶來。
不過若讓侯萬千知道林寧心中所想,他怕會直接將林寧丟進上谷郡城的戰場中間,讓他好生洗禮一番聖人之威。
……
上穀城內,太守府上方。
東方青葉和煌親王項宙看著面色有些發白的夫子,二人對視了眼後,東方青葉道:“此間事了,師兄可無恙否?”
夫子搖頭苦笑道:“本有壽元十八載,如今卻去了十載。餘八年光陰,亦不知書山之上,是否有可承道之人。”
正說著,一道身影疾馳而來。
東方青葉淡淡道:“此即承兄之大道者,天下年輕俊傑如過江之鯽,然此子當為第一。”
夫子聞言,淡淡一笑,腦中卻浮現出另一道身影來,只是沒有說出來。
看了眼急停在身前,滿面焦急的姜太虛,微微頷首後,同東方青葉並傲然而立的煌親王項宙道:“忽查爾已除,多謝二位賢弟相助。若無他事,不如去我夫子山上,品一盞東海之茗。”
東方青葉搖頭道:“既然別無他事,正巧那人又在附近,何不趁此機會,去見一面,說個清楚,以免再勞師兄拔劍一回?”
煌親王項宙“嗯”了聲,淡淡道:“東方兄此言大善,侯萬千以驚豔之姿成就聖道,便是吾輩中人。然,縱是吾等,亦有方圓之規要守,不可妄破之。當與其分說明白,以免日後說吾等不教而誅之。”
夫子眉頭微微皺了皺,緩緩點頭道:“善。”
……
“他們來了……站我身後。”
侯萬千淡淡道了句後,田五娘護著林寧站到了侯萬千身後。
林寧雖然心有不甘,可有這樣一個強絕天下的長輩擋在前面,這種感覺其實還是有點小爽的……
未幾,數人如憑空出現。
除卻與林寧有過一面之緣的夫子外,還有一身著青袍,腰懸紫刀面貌清癯的中年人,和一身著明黃蟒袍,揹負大槍的貴氣老人,再有就是……姜太虛。
“侯兄,多年未見,不想今日已成聖道。”
東方青葉最先開口,雖目光漠然,但語氣卻似在敘舊。
只是這種人,林寧看著心裡就生寒……
然而侯萬千只是輕輕一嘆,緩緩搖了搖頭,卻是連理會東方青葉的意思都沒有。
見此,別說林寧瞪大眼,連夫子和項宙都對他刮目相看起來。
但東方青葉見之,卻似沒有在意般,目光依舊淡漠,語氣依舊平靜:“侯兄,聖道有聖道的規矩,北蒼聖薩滿忽查爾便因為壞了聖道的規矩,妄自插手凡塵事,因此我等不得不替天行罰。前車之鑑於此,望侯兄自重。”
林寧見老帥逼依舊連理會東方青葉的意思都沒有,知道他遲早會和這位黑冰臺主做過一場,因此不屑和陰謀詭計行事下作之人說話。
但這個陣仗下,這種做派似乎不大合適啊……
若今日侯萬千一個人在此倒也無妨,可老侯爺身後還站著他和田五娘呢!
不能過早的讓事情崩壞……
打定主意後,林寧走出侯萬千身後,與夫子躬身一禮,道:“小子林寧,見過夫子。”
夫子眉眼溫和,微笑道:“小郎數月不見,已成就宗師,天人子弟,果然不凡。”
林寧打了個哈哈,見東方青葉和煌親王項宙齊齊看過來,打了個哈哈道:“夫子過譽了……”頓了頓,開門見山問道:“我侯叔有些內向,不大愛說話,所以小子代他老人家問夫子您一下,聖人不參與凡塵之事好說,我侯叔本也不愛在外面拋頭露面。可要是有凡塵之輩打上門來,難道也不能動手?總沒有堂堂聖人坐著捱打的道理吧?”
夫子微笑道:“世人縱多愚昧狂妄之人,又有幾人敢冒犯聖人之威?”
林寧呵呵一笑,道:“總還是有一些的……也算防範於未然。”
夫子瞭然,緩緩頷首道:“若敢觸犯聖人之尊,自可出手懲戒之。但其他時候,等閒還是不要出手的好。否則,易造成社稷之危,黎庶之難。莫說聖人,便是宗師,亦當如此。三大聖地皆有明令,天下宗師輕易不可參與凡俗之事,以免禍亂蒼生。”
林寧深以為然道:“夫子所言極是,上回貴學宮的那位南宮長老身為宗師,卻妄自伏殺圖門汗,引起偌大風波,的確不該,小子等定然會引以為戒。”
夫子:“……”
姜太虛沉聲道:“林郎君,青雲寨擅殺毛家一門,此等事可一不可再。若爾等再妄動刀兵,三大聖地絕不輕饒。”
林寧聞言呵呵笑道:“姜兄說的是,像毛家那樣的積善之家,自當讓他們個個長命百歲,不,個個長命千歲,禍害遺千年嘛。”
姜太虛聞言,臉色一沉,還要再說什麼,卻見煌親王項宙一揮手,他只好退後一步。
項宙看著侯萬千,傲然的眼神有些複雜,道了句:“四妹若看得你有今日,九泉之下,也當瞑目。”
臥槽!
林寧唬了一跳,什麼鬼?
他回頭看向侯萬千,卻見這位老人家依舊風采不變,憂鬱滄桑的眸光,眺望遠方的蒼穹……
然而項宙也只說了這麼一句後,就不再看侯萬千,而是看向林寧,沉聲道:“豎子,本王霸王弓何在?”
林寧還未來得及果斷交還,身旁侯萬千身上卻驟然升起一道磅礴的劍意!
悲意籠罩下,林寧眼淚瞬間落下:
侯叔,您老人家這還是往死裡坑我啊!咱用不著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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